一路之上,揚儀幾次想開口問恭襲些什麽,可最終卻什麽也沒問,怕弄巧成拙,話多有失。


    恭襲對楊儀的禮數甚至比對丞相更周全。可越是如此,越顯出他和楊儀間的距離。今天楊儀把丞相氣成那樣,竟還想讓夫人替他療傷,本就讓恭襲恨得牙癢癢,可麵上對楊儀還和顏悅色,恭敬有加。兩人就這樣,臉上都顯客到,可各懷心事,誰也不多話,一前一後走進了中軍帳。


    “威公,你臉上的傷勢如何?”諸葛亮一出帳便問。他的語氣裏似乎隻有關切,沒有了適才的威怒。


    楊儀俯身向諸葛亮作揖道:“有勞丞相掛心,實有不安。再大的傷痛都能忍受,可這臉上被刺,如受黥刑,受此大辱,楊儀實在無顏為人,更無臉為官。”隨即呈上一卷文書說:“丞相,這是您回程所有事項調整後的安排,您看是否妥帖,這可能是揚儀為丞相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楊儀顯得因屈辱而義憤填膺,但另一方麵,又顯出這並不影響他對諸葛亮的忠誠以及他辦事的效率。


    諸葛亮走到他身邊,接過文書,拍拍他的肩膀說:“威公,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但要忍住性情才好,仕途之上,哪有不經曆些磨礪的,若能動心養性,便是一番磨礪,得一番亮堂。”說完又讓恭襲取了凳子讓楊儀坐。


    楊儀忐忑的心一下放下,甚至還暗自高興起來。丞相的剛才的一番話,明顯是偏向他的,特別是最後一句,‘一番磨礪,得一番亮堂’似乎是暗示他終有一天,會揚眉吐氣,前程無量的。


    “是,楊儀謹記丞相教誨。”楊儀應諾,抬起頭來,見諸葛亮已端坐在桌案旁,審閱著自己所呈的文書。


    “嗯,不錯。”諸葛亮看著文書點頭,先肯定了楊儀所作的安排。然後說:“威公,方才黃醫師為我針灸,我便想讓他也瞧瞧你的傷情。”


    月英走到楊儀麵前,楊儀作揖道:“黃醫師,有勞了。”月英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刀傷,確如孔明所言,並不嚴重,隻是被刀鋒蹭了而已。


    “怎樣,黃醫師,嚴重嗎?”諸葛亮詢問道。


    楊儀目光銳利地看向月英。他心想這黃醫師若是個明白人,就一定能領悟他的意思——要將這傷勢說得越嚴重越好。可月英並不理會他,隻是專注於他的傷口,邊輕輕消毒,邊說:“楊長史放心,您這刀傷不深,不日便可痊愈,且絕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這話說得楊儀臉上的肌肉不禁一抽,心裏暗罵這個醫師不識時務。這下隻有靠自己才能讓丞相覺得這傷勢的嚴重,他說:“黃醫師,你毋需安慰我。我隻覺半邊臉頰麻木,定是傷了臉上經絡。”


    月英微微一笑,手上並不停歇,將替他傷口消毒的棉布丟入翠萍遞來的托盤上,又將藥膏敷於傷口上,回他:“長史,您不用擔憂,若是傷了經絡,您現在應不能言語了,因為您一張口,便會牽動臉上各處經絡。但您現在吐字清晰,臉上經絡定是分毫未傷。”


    揚儀的臉又是一抽,說:“噢,那就好,有黃醫師這句話,那我便放心了。”可心裏卻把這個將他‘破相’的傷情輕描淡寫的醫師恨得牙癢癢。揚儀近距離打量眼前這個文弱的醫師,覺得還真是個甚於薑維的厲害角色,寥寥數語便可將他原想加於魏延‘傷害同僚致殘’的罪名化於無形。這醫師每一句話聽似都是醫理,可每一句也是對他‘所謂’的嚴重傷勢的反駁,最是平靜如常的話語,卻讓人無懈可擊。這樣的人,背後還站著丞相,怎麽能不令他感到威脅。若他不能加入自己的陣營,那便是太強有力的對手。可他除了知道眼前的對手是個受丞相信賴的醫師外,別無所知,敵暗我明,這樣的形勢太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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