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命觀音”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一怒之下,當天晚上便悄悄地潛入了潘虹宇的家中,將那個賤人一刀殺死,潘虹宇那個挨千刀的,那個沒良心的東西當時正在房中,為了護著那個小賤人,競然把我打傷了,我本待要與他同歸於盡,可又念著那未滿周歲的小兒,隻得忍痛離去。”


    林錦雲聽到這兒,禁不住問道:“那後來怎樣了?”


    “後來?嘿嘿……。”“奪命觀音”笑了笑說:“潘虹宇見我負傷負氣離去,後又知道了我為他生了一個小孩,可能是心中內疚自責吧,於是到處尋訪於我,他知道我是洪都分寧人,於是又尋找到了那裏,後又碰到了那裏黃龍寺圓慧法師,經他點化後,便遁入了空門,取名圓性。其實我就一路跟隨著他,可能是他意亂神迷,一直沒有發覺。經此變故,我也看穿了這塵世間的一切,什麽君子小人,什麽是非得失,統統都是胡說八道。待我兒子到了一歲半後,我便悄悄地將他送到了黃龍寺圓慧法師的禪房門口,自己便在這無念穀中住了下來。我曾在你師祖麵前立下重誓,此生決不亂殺一個不會武功之人,除非那人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否則終身不再踏入江湖一步。而那賤人手無縛雞之力,更不要談什麽武功了。為師我既然鑄成大錯,就當遵守你師祖遺訓,在這無念穀中了卻殘生。隻是那潘虹宇恩將仇報,害得我這般模樣,委實難以咽下這口惡氣。”


    錦雲忙安慰著說:“師父,你老人家不必再為這事生氣了,現在都以過去了幾十年,那潘虹宇在不在人世還不知道呢。”


    “奪命觀音”說翻臉就翻臉,突然把眼一瞪,厲聲說:“難道你已將我以往的交待都忘記了麽?”


    錦雲聞言嚇了一跳,趕緊跪下說:“徒兒不敢忘懷。”


    “諒你也不敢忘卻。”說完臉上又有了幾絲笑容,她又對錦雲說道:“為師我內傷極重,怕是再難複原了,我有幾件事要交待於你,你且記下了。”


    林錦雲忙說:“請師父吩咐。”


    “第一,我死了之後,把我的身子一把火燒掉,然後將我的骨灰帶往分寧的坳塘村,隨便找個地方葬了,我要葉落歸根。第二,這事辦好之後,你趕往黃龍寺去,那黃龍寺就在分寧境內,相距不遠。你且記住了,若是潘虹宇,不,若是圓性這老東西還在人世,你將這東西交給他。”


    說著,“奪命觀音”從懷中慢慢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來。遞給了林錦雲,錦雲接過來打開一看,卻原來是一隻澄黃的金手鐲和一封發黃的書信。這時又聽“奪命觀音”說:“然後便替我打上他一掌,卸掉他一隻胳膊來,聽清了嗎?”


    “聽清了。”錦雲連忙應聲回答。想了想,又問道:“要是他年老體弱,吃不住我這一掌,那可如何是好?”


    “啪”的一聲響,林錦雲話還未曾說完,臉上早以挨了“奪命觀音”一掌,這一掌雖無甚力氣,與小孩打人一般無二,卻也煽得響亮。嚇得林錦雲又不停地磕頭告饒。


    “奪命觀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你這孩子好不曉事,我……我在此說了半天,難道你還不明……白,為師的心意麽。你萬不可傷他性命。”“奪命觀音”用力喘了幾口氣後,人感覺稍微好過了,接著又說道:“他雖然害得我這般模樣,使我終生出不得這無念穀半步,但他卻為此遁入空門,也算是稍微補償了我一下,為師要你前去尋他晦氣,就是要與他算算,他害我母子分離的帳,但並不是要你去取他性命。那個天殺的負心漢與我畢竟夫妻一場,我就是要讓他知道,這世上還有馬蓮花這號人物。”


    林錦雲聽了這話,止不住熱淚長流。心中不由得暗自想到,師父平日裏說話顛三倒四,情緒上喜怒無常,內心裏卻是這般柔情似水。幾十年了卻還把情人藏在心裏,真正使人感歎不已。從這裏,她又想到了陳墨雨,他要是還活在這世上,會不會也像師父一樣,心裏還裝著我苦命之人不。於是,她對師父言道:“師父,你盡管放心,徒兒知道該怎麽去做了。”


    “奪命觀音”點點頭說:“為師我的武功已經盡數傳與了你,你差的隻是火候。但你現在還不能出穀去,你現在任督二脈雖然已經打通,但在內力的使用上尚欠火候。若能將內力隨自己武功的一招一式,在臨敵對陣時收放自如,方可行走江湖。這就是我要交待你的第三點了,你日後在江湖行走時,千萬記住江湖之上,人心難測。凡事多長個心眼。這世上往往越是你心愛之人,越是傷你最重之人。逢人但說三分話語,未可全拋一片心,你可千萬記住了。”


    錦雲點點頭說:“師父,您說的話,我會牢牢地記在心中。徒兒從記事起到現在為止,各色人等也以見得多了,我一定會好好地照顧自己的。師父不用掛念徒兒了。”


    “奪命觀音”此刻已是油盡燈枯,氣息奄奄了。她強提一口氣,一把抓住錦雲的手道:“我在這無念穀中幾十年,早以將世事看得透了,什麽世俗訓戒、什麽繁文縟節。統統都是狗屁,一文也不值的。日後你認為是對的,就放手去做,不要顧及許多。但鋤強扶弱除暴安良,這是我門中規矩,萬不可違拗。記住若與人交手時,便不可容情,萬不可墮我了我‘幻影門’威風。”


    錦雲點了點頭說:“請師父放心,徒兒我一定謹遵師父教誨,決不負師父所托。”


    “好孩子,好徒兒,哈哈哈,哈哈哈……。”“奪命觀音”放聲大笑起來,不一會兒,笑聲嗄然而止。錦雲一聽笑聲不對,舉目看去,隻見“奪命觀音”腦袋耷拉在胸前,沒有了聲息。她試著用手一探,才知道師父已經是油盡燈枯,氣絕而忘了。


    林錦雲與“奪命觀音”名為師徒,實為母女一般。十多年裏,她們相依為命,早以打破了那種師徒之間的概念。平素裏她對錦雲詞嚴色厲,骨子裏透露出來的卻是一種母愛。如今“奪命觀音”撒手而去,不啻為晴天霹靂一樣,令她傷心欲絕。她不由得撲在師父的遺體上痛哭起來……。


    轉眼之間,便又到了建文元年,這晚在晉東南青鬆嶺的山道之上,一前一後地走來一男一女。男的約摸二十多歲年紀,兩道劍眉模臥在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之上。瘦瘦的臉上顯露出英武陽剛之氣。他上身穿一襲緊身箭衣,足蹬烏幫皂靴,背插一把青虹寶劍。走起來氣定神閑,雖然身形奇快,卻是無半點喘息之聲。


    他就是數年前由“白麵犴狴”花無影帶往翠園的司馬昊。緊跟他身後的便是他的小師妹方蕊,此時的方蕊以長得像出水芙蓉一般,一張粉臉白裏透紅。高高的鼻粱襯托著兩個淺淺的酒窩,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兒一般。烏雲也似的頭發,盤卷在腦後。一身武行衣靠,把個苗條的身子包裹得緊緊的,顯得格外的精神。所不同的是,方蕊腰上掛著柳葉刀,額頭上已沁出細細的汗珠。


    她緊趕慢趕,還是與師兄相距有一二丈之遙。一路上師兄很少與她搭訕,就是跟她說話,也是副盛氣淩人的模樣,與在“翠園”時完全是判若兩人。好像半點也沒把她這個小師妹放在心上,隻顧自己往前攢趕。


    委屈、鬱悶、失望和不滿,已在她心中淤積了多時。在“翠園”她那曾吃過這等苦來,又幾時受過這等冷落。有個什麽不順心的事兒她便愛撒個嬌。耍耍小姐的刁蠻脾氣,雖然父親每次都吹胡子瞪眼,可仗著有爺爺撐腰,最後還是以她取得勝利結束。


    自打這個師兄進了“翠園”之後,爺爺和父親就把他視同自己骨肉一般。不但把武功傾囊相授,生活起居也照顧得無微不至。自己不但沒有被冷落,反而平添了許多樂趣。這個小師兄和自己年令相仿,無形之中自己便有了個伴兒。每次觸了什麽黴頭,都是他好言相慰,處處順著她依著她。或者是搖搖頭,一笑了之。久而久之,那裏有司馬昊,那裏便會聽到她的笑聲。師兄就好像自己的影子一般,揮之不去抹之不掉。


    隨著年令的不斷增大,自己心中總有一股朦朦朧朧的感覺,雖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但隻要自己和他在一起,便會感到十二分的踏實和快樂。雖然這個師兄不善言詞,甚至有些木訥。可隻要他朝自己投來淺淺的一笑,便會使自己內心春意蕩漾,感到無比的甜蜜。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隻要一天不見到他,便好像少了什麽,真個是魂不守舍,幹什麽都提不起精神。若是有人把司馬昊從她身邊奪走,對這個生性活潑,喜愛熱鬧且帶有三分野性的大家閨秀來說,豈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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