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一麵派人前往山東濟寧總舵報信,一方花去大把的銀子,買通汴梁府尹,將那李二的屍首收斂埋葬。他再也不敢懈怠,不但加緊了與汴梁府眼線的聯係,還派出了大量的手下,伏於官道和要衝之上,偵察過往的客商和行人。務要將那朝廷派往燕京的使者擒住,也好將功折罪,求得教主放自己一馬。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李二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傳來片言隻語,也不見教主發來什麽指令。至於那朝廷欽差,就像泥牛入海一樣,更是沒有半點消息。就這樣他懷著一顆惶恐不安的心,渡過了一段時日。


    今天中午過後不久,汴梁府中的眼線終於傳來消息,說是朝廷派出的欽差大臣,這兩天就要到達汴梁,他聽後心中一喜,認為機會來了,忙傳令將青龍堂大大小小的嘍羅四十餘人,全部召集到青龍堂議事。待遠處的趕到青龍堂時,已經快亥時了。


    他端坐在中堂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臉色發青,顯然是十分地不滿。他知道手下這些人,大多都是酒囊飯袋,平日裏喝酒猜拳、賭錢押妓,倒是個個在行,幹個打家劫舍的活兒倒還湊合,若是幹這提著腦袋的勾當,有些就指望不上了。


    想到這裏,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本想將這些人破口大罵一通,一想又覺不妥,眼前正缺人手,往下的事兒還要這些人去辦的,倘若這些人當中,有誰不滿或不盡心,把這事辦砸了,他焦二貴便是有十條性命,也是挽不回來。不說教主本人,便是那副教主徐亦嗚,便能要了他的性命。想到這裏,他換了一副嘴臉,假惺惺地將好言好語撫慰了一頓,然後將大家召集起來的目的,細細地述說了一遍。正在說著,突然有人進來稟報說,離此相距不的西街發生大火,看情形像是“五鳳樓”發生了火情,焦二貴聞言吃了一驚,要知道那五鳳樓的掌櫃劉尚貴和他乃是拜把子的兄弟,平日裏沒少拿白吃他的,於是他一麵吩咐去查看清楚,一麵忙和眾人來到院中察看。


    焦二貴一見著火的地方,正是“五鳳樓”方向,就見那邊廂濃煙滾滾,火光衝天而起,正要再派個人去探著究竟的時候,先前派出去的那人,已來到焦二貴跟前稟報說:“稟報堂主,我已探得清楚,正是劉家的大宅院失火。”


    焦二貴著急地問道:“那劉掌櫃你可曾見著?”


    “沒有。”這人搖了搖頭說:“大街上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救火的人,我怕堂主等得焦急,先回來報信。”


    焦二貴聞言不由得有些擔心地說:“如此說來,劉掌櫃怕是凶多吉少了。”


    “說得對,那劉尚貴正在黃泉路上等你前去做伴呢。”言未畢,隨著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屋脊之上躍下一人來。


    焦二貴聞言大吃一驚,要知道這人說話的聲不大,卻是格外地清楚,一字一句都送入了眾人的耳中。要做到這樣,沒有登峰造極的內功,是難以辦到的,這人敢夜闖青龍堂,單身輕入虎狼之地,顯然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再看這人,一身玄色素衣打扮,個子並不甚高,卻是顯得精幹敏捷。左手拿鞭,腰懸一口短刀,一張臉全被黑紗蒙住,隻剩一雙大眼睛閃著駭人的寒光。


    焦二貴隱隱感到禍事來了,目前隻有先應付眼下的局麵再說,那還管得上什麽劉尚貴馬尚貴的。隻見一抱拳,施了一禮說:“請恕在下無禮,未曾遠迎,請問英雄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見教?”


    這人正是林錦雲,她冷冷地說道:“你便是那焦二貴麽?”


    焦二貴點點頭說:“正是在下,請問英雄高姓大名?”


    “我便是‘黑麵羅刹’。”她將焦二貴上下打量了一下說:“如此說來,我找對主了。說吧,你想怎麽個死法。”


    見對方果真是前來尋釁的,焦二貴暗將一口真氣提起,護住周身要穴,他仗著自己人多,不冷不熱地說道:“我這青龍堂可不是那酒肆茶樓,進得來便出不去的!”


    林錦雲冷笑一聲說:“你自以為這裏如同龍潭虎穴一般,在我看來,同那瓜市菜場有何區別,休得多說,拿命來吧。”


    話還落音,林錦雲閃身上前,就如鬼魅一樣,一下就到了焦二貴跟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微屈,一招“二龍搶珠”,便向焦二貴的雙眼挖去。


    焦二貴早有提防,見林錦雲這一招,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極具威力,指還未到,一股勁風已朝臉上撲來,他敢緊一個側身,左手橫擱,將林錦雲的右手架住,右手一記黑虎拳中的黑虎掏心,便向林錦雲的璿璣穴打到。


    此番廝殺卻不可與黃龍寺同日而語,那天林錦雲在黃龍寺與人爭鬥,心中並無殺人之意。此番卻是專為報仇而來,自然不會留情。她見焦二貴的右拳向自己心口打來,卻並不理會,但伸向焦二貴臉上的右手卻突然變招。一伸一縮之間,一下便刁住了他的手腕,接著勁力上運,身子向右閃去,便將焦二貴的左手反扳過來,緊跟著左腳向他的背上踢去,右手向外一拉,把焦二貴一條胳膊,活生生地從他身上扯了下來。


    焦二貴痛得慘叫一聲,隻見斷臂處血如泉湧,他隻覺眼一黑,便欲摔倒。誰知這人甚是硬朗,趔趄幾步便已站住。要知道這焦二貴在四象會中,乃是數一數二的好手,要不然“赤麵猞猁”史文彬怎會將青龍堂的重擔交付與他。但強中更有強中手,他又那是林錦雲的對手,交手隻有一個回合,便被打得身負重傷。他見勢不妙,轉身便向屋內跑去。


    就在這時,一條長鞭悄無聲息地攔腰卷到,焦二貴隻覺身子一輕,便以到了林錦雲的腳下,這一下,他才真正的昏死過去。


    林錦雲一方麵用腳踩住焦二貴,一方麵已將腰中的蟬翼刀拔在手中。這時,青龍堂中的眾人,已經紛紛將兵刃拔在手裏,朝林錦雲圍攻上來。


    林錦雲輕笑一聲,便如虎入羊群一樣,砍瓜切菜般地殺了起來,雖然青龍堂中也不泛好手,但又怎可與這“黑麵羅刹”相比。隻見碰著的即傷,挨著的便亡。不一會兒,這青龍堂便成了個屠宰場一樣,就見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可笑這昔日橫行汴梁一帶,不可一世的虎狼幫會,傾刻間便被人來了個一鍋端。上上下下大小四十餘人,無一幸免。隻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往日裏他們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之時的慘狀,也會落到他們的頭上。


    卻說這林錦雲見這院中之人,都以打發得差不多了,複又來到焦二貴跟前,伸手點了他幾處穴道,替他止住了流血,然後又設法將他弄醒過來。


    這焦二貴從昏迷中悠然醒轉,見林錦雲就立在身邊,手中的鋼刀還在滴著鮮血。再一看自己的手下,都以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便


    知道青龍堂今晚已經栽了,從今往後江湖上再也沒有青龍堂了。想到自己幾十年來,風裏來、雨裏去,在刀樹劍叢中積攢下來的基業,一下子被人毀於一旦,不由悲從中來,不禁流出兩滴淚水。


    林錦雲見了,冷冷地說道:“你當初幹那傷天害理的事兒,怎的沒有想到今天。你若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或許我會給你來個痛快的,讓你少受些苦楚如何?”


    再怎麽說,焦二貴也是一條在刀劍叢中打滾的漢子,此時他以對林錦雲恨之入骨,怎會輕易就範。他幹脆把眼睛閉上等死,不回答林錦雲提出的任何問題。


    林錦雲卻像沒有看到焦二貴的表情一樣,自顧自的往下說去:“那陳至誠被人殺死自己宅院之中,是不是你所為?”


    焦二貴把眼一睜說:“是……又待怎樣,那是他……自尋死路,須怪我……不得。”焦二貴負傷過重,失血太多,身體已是極度地虛弱,說起話斷斷續續的。


    “此話怎講?”林媚娘又追問了一句。


    那焦二貴強忍著傷痛說:“我為他……陳家的發……跡,效……盡了犬馬之勞……,末了,他競……勾結官府,欲將我置……於死地,這……這等人不……不該殺麽?”


    林錦雲又問道:“這事是你們青龍堂幹的嗎?”


    焦二貴臉上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來,斷斷續續的說道:“看……你武……功倒是高……高得出奇,但對江湖上……的事兒……卻是幼……稚得緊,那……需要我……。”


    林錦雲見焦二貴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來竟然一點兒聲也聽不到,忙用手一探他鼻息,才知道焦二貴已經氣絕身亡。她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微微一笑說:“便宜了你這小子。”說完,將身一躍,上了屋頂,緊接著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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