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緣,佛日不可說,一說就錯,用在徐誌摩與淩叔華身上,再貼切不過。


    淩叔華性格溫婉,明眸善睞,體態婀娜,是典型的東方美人,才女蘇雪林曾形容:“叔華的眼睛很清澈,但她同人說話時,眼光常帶著一點‘迷離’,一點‘恍惚’,總在深思著什麽,心不在焉似的,我頂喜歡她這個神氣,常戲說她是一個生活於夢幻的詩人。”她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曾就讀於天津師範,與鄧穎超同窗,比許廣平高一年級,均有交情。鄧嫁給了周恩來,許嫁給了魯迅,這位不幸的淩美女卻嫁給了被稱作“反動文人”的陳西瀅。


    另外,淩叔華文采斐然,在徐誌摩、胡適、陳西瀅的《新月》、《現代評論》上先後發表《酒後》、《花之寺》、《繡枕》、《太太》等小說,俊秀清雅,一時轟動文壇。徐誌摩十分欣賞淩叔華,評論其作品是“最怡靜最耐尋味的幽雅,一種七弦琴的餘韻,一種素蘭在黃昏人靜時微透的清芬。”魯迅也在《《中國新文學大係·小說二集》導言》中提道:“淩叔華的小說……和馮沅君的大膽、敢言不同,大抵很謹慎的,適可而止地描寫了舊家庭中婉順的女性。”“也就是世態的一角,高門巨族的精魂。”夏誌清先生在《現代中國小說史》中評價說:“從創作才能上講,謝冰心、黃廬隱、陳衡哲、馮沅君、蘇雪林等幾位,誰都比不上淩叔華。”


    1924年徐誌摩在詩歌界可謂風頭無兩,林徽因最終選擇了梁思成,徐才子的一腔柔情無處寄托,跟淩叔華寫信訴苦:“我一輩子隻是想找一個理想的‘通信員’……最滿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個真能體會,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


    淩叔華當時還沒交男朋友,蓋世才子徐誌摩對她而言,簡直是光、是電,是神話,是溫柔的宇宙!他主宰,她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


    由此二人書信不斷,一個是知音姐姐,一個迷路孩子,情感如火星撞到地球,幾乎到了愛情的邊沿。


    信在多年之後公開,當時淩叔華已是陳西瀅的妻子,徐在信中稱呼她是“s”(叔華),她則稱徐誌摩為“x”(徐):……x,您背上有翅膀沒有,有就成,要是沒,還得耐一下東短西長!……我從沒有說話像對你這樣流利,我不信口才會長進這麽快,這準是你教給我的,多謝你。我給旁人信也會寫得頂長的,但總不自然,筆下不順,心裏也不自由,不是怕形容詞太粗,就提防那話引人多心,這一來說話或寫信就不是純粹的快樂。對你不同,我不怕你,因為你懂得,你懂得因為你目力能穿過字麵,這一來我的舌頭就享受了真的解放,我有著那一點點小機靈就從心坎裏一直灌進血脈,從肺管輸到指尖,從指尖到筆尖,滴在白紙上就是黑字,項自然,也頂自由,這真是幸福。現在看上去都溫馨,“哥,你懂得”。如果說淩叔華是甜蜜而幸福,徐誌摩則是激動而興奮了:準有好幾天不和你神談了,我那拉拉扯扯半瘋半夢半夜裏嫋筆頭的話,清醒時自己想起來都有點害臊,我真怕厭煩了你,同時又私冀你不至十分的厭煩,s.告訴我,究竟厭煩了沒有?平常人聽了瘋話是要“半掩耳朵半關門”的,但我相信倒是瘋話裏有“性情之真”……。不瞞你說,近來我的感情脆弱的不成話:如其秋風秋色引起我的悲傷,秋雨簡直逼我哭。我真怕。


    徐、淩是否有過愛情,讓後世研究者爭得不亦樂乎,迷戀淩叔華的英國詩人朱利安·貝爾曾信誓旦旦:徐誌摩曾和淩叔華熱戀,他在與淩叔華的交往中看到過不少雙方的信件,那些話絕對是戀人間的甜言蜜語。淩叔華的女兒陳小瀅回憶說,母親晚年提到徐誌摩,隻是淡淡笑笑,說隻是徐的知己。那麽淩叔華是如何看待這段超乎尋常的友誼的呢?1925年一、二月間,外間紛傳:老徐剛和梁思成雙雄奪林,現在又讓陸小曼和淩叔華雙嬌爭徐。淩叔華聞之非常氣惱,寫信給胡適道:“……誌摩常與我寫信,半瘋半傻地說笑話自娛,從未有不可示人之語。


    其實我們被人冤的真可氣,我自始至今都想,誌摩是一個文友,他自今也隻當我是一個容受並了解他的苦悶的一個朋友。


    我要聲明我與誌摩永久是文學上朋友。


    我對誌摩除了相當朋友的同情,並可惜他的被誣外,一些關係都沒有,我永遠不信他會與我有什麽關係。”


    多年後,年邁的淩叔華寫信給陳從周(徐誌摩表妹的丈夫)道:“說真話,我對誌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我的原因很簡單,我已計劃同陳西瀅結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況且當年我自視甚高……”


    這句話有些不準確,因為當時淩叔華剛同徐誌摩、陳西瀅有交情,尚未到與陳談婚論嫁的地步,而且陸小曼與她也無甚交情。不過淩叔華“自視甚高”是相當有可能,以她的家世和才華,選一個如意郎君如探囊取物,何必與緋聞纏身、已經是倆孩子父親的徐誌摩糾結呢?無疑,淩叔華很聰明,適時而退,並沒被才子的光環炫暈,後來陸小曼與徐誌摩越發熾熱,淩叔華則優雅轉身,選擇了陳西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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