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開予聞言,滿臉悲痛,雙目中充斥著至深的絕望,他已經沒有一點鬥誌了,他隻是緊緊握住了蘭蔓的手,在等待最後的時刻。


    貝覺明狂笑一聲,地上的野草瘋長,再次纏繞上韓開予和蘭蔓,就在它們不斷收緊的時候,突然,貝覺明的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接著,喉嚨裏發出了不似人類能夠發出的嗚咽聲,聽得人毛骨悚然,他仿佛是不堪重負一般地彎下了腰,渾身顫抖起來。


    突逢變故,趙墨濃一把扶住了貝覺明:“老大,你怎麽了?!”


    貝覺明反手抓住了趙墨濃的手腕,力氣之大,將趙墨濃的手掐得發紅。


    蘭蔓眼前一亮,用刀隔斷纏著他們的腿的野草,並掏出一個手榴彈扔向了貝覺明,同時抓起韓開予,轉身就跑:“走!”


    趙墨濃拖著貝覺明,快速撲倒在地。


    白邇也將喬驚霆撲倒在地。


    手榴彈轟然起爆,震得人腦袋好像要裂開了。


    喬驚霆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見韓開予和蘭蔓已經不見了,而貝覺明正抱著腦袋,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滾,口中更是胡亂低吼著什麽。


    喬驚霆和白邇麵麵相覷,不知道貝覺明突然發什麽瘋,他們本已經打算拚死一戰,至少把韓開予救走,結果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竟然讓貝覺明功虧一簣。


    趙墨濃怨毒地瞪了倆人一眼,抱起貝覺明,釋放了旅行卷軸,頓時也消失了。


    假麵和蔓夫人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見老大都跑了,自然也倉惶逃走。


    喬驚霆頹然坐在地上,呆滯地看著井木犴的滿目瘡痍,鼻頭泛酸,這殘酷的地獄之景,有他們很大的“功勞”。如果鄒一刀沒有死,他們是不是還會慶祝此番戰鬥的勝利?可是鄒一刀的死徹底驚醒了他,他被惡魔奴役而不自知,甚至助紂為虐,現在他徹底醒了,可是這代價太過慘烈。


    白邇看著喬驚霆麵如死灰,心裏難受不已,他啞聲道:“霆哥,我們回去吧,戰鬥結束了。”


    喬驚霆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沒有結束。”


    他要為鄒一刀報仇,他要殺了江城,他也要為這遊戲中所有無辜死去的人討一個說法,他要韓少金、要這遊戲的製作者,要所有製造此番地獄的人付出代價!


    -----


    “刀哥是替我去死的。”喬驚霆輕聲道,“死的人本來應該是我。”


    幾人沉默地看著鄒一刀平靜的睡顏,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這個男人叼著煙、一臉壞笑、靈動活現的樣子。


    白邇沉聲道:“這是刀哥想要的。”


    舒艾哽咽道:“他一定……很想見他的妻子和他的兄弟。”


    “他們現在應該團聚了吧。”沈悟非抹掉臉上的淚,“讓他和浩鷹葬在一起,黃泉路上多個伴兒。”


    他們在鬥木獬的生命樹下挖了一個墓穴。這裏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長眠之處,鬥木獬是他們的家,盡管這是一個沒有人願意理睬的、又冷資源又匱乏的邊陲小城,卻是幫助他們熬過了一次次致命威脅、讓他們有所歸屬的地方。現在就讓鄒一刀在家裏長眠吧。


    喬驚霆點了兩根煙,插在了土裏:“刀哥,你之前說,想和浩鷹一起抽根煙,也沒來得及……我給你多燒點煙,你們抽個痛快。”他的聲音愈發顫抖,“你們……先去下麵幫我們開開路,也許不久我們就能團圓了。”


    鄒一刀和白浩鷹並排躺著,平靜而安詳,他們是真正的勇士,他們在人間練就的不屈靈魂,到了陰間也一定能大殺四方,有朝一日他們重逢了,一定還能繼續並肩作戰!


    ----


    第二次的大戰,雖然傷亡人數隻有涿鹿之戰的一半,但慘烈的程度前所未有,這一戰,尖峰和蔓夫人這兩個公會徹底成為了曆史,假麵離滅亡也沒有多大的差距,禪者之心、七劍聯盟也都損失了不少人。


    這一戰死去了一個列席者,成就了第三個queen,而遊戲中唯一的king,被迫返回了新手村,這對局勢的影響極其深遠。


    現在人人自危,不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


    驚雷四人承受著巨大的痛楚,而最可悲的是,他們並沒有時間沉溺其中。


    安葬完鄒一刀和白浩鷹,沈悟非眼淚都沒幹,就下達了指令:“告訴韓開予,他隨時可以來鬥木獬,但蘭蔓不能來,另外,馬上把天崇也接來鬥木獬。”


    舒艾道:“我已經通知他們了,天崇……誰去接呢?”


    喬驚霆道:“我和悟非去吧,之前去眾帝之台,也都是我們。”


    沈悟非點點頭:“你們在鬥木獬呆著,哪裏都不要去,我們很快就回來。”


    喬驚霆和沈悟非再次來到了眾帝之台。


    房子還是那棟房子,照樣也是那個npc管家接待了他們,屋內平靜如舊,可不同以往的是,這裏的男主人不在,而且短時間內都回不來了。


    喬驚霆和沈悟非走近了起居室,看到了天崇。


    這個孩子抱著膝蓋坐在沙發裏,目光空洞地看著麵前那熟悉的棋盤,和一局未完的棋,可對麵的位置空蕩蕩的。


    倆人鬆了口氣,看來湯靖川雖然回了新手村,但餘威還在,還沒有人敢來打天崇的主意,其實這個時候就算把天崇擄走,湯靖川回來,也未必找得到,反而可以用來威脅那個遊戲第一人。


    天崇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沈悟非走過去,坐進了椅子裏:“天崇,你在這裏不安全,你願意跟我們走嗎?我們會保護你,直到湯先生回來。”


    天崇定定地看著沈悟非,就像個人偶一樣,毫無反應。


    “你應該聽得懂我說的話吧?如果你聽得到,你就點點頭。”


    天崇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


    “那你願意跟我們走嗎?如果你一個人在這裏,可能還有很多人對你圖謀不軌。”


    天崇猶豫了片刻,再次點了點頭。


    沈悟非鬆了口氣。


    喬驚霆走過去,伸出手想把天崇抱起來。


    天崇躲開了,自己浮在了半空中。


    “我們走吧。”


    他們很順利地把天崇帶回了鬥木獬,但是此時的處境,讓他們比平時更緊張了十倍。


    鄒一刀不在了,他們缺少了極其重要的一股戰鬥力,而天崇的到來,更是不知道會讓他們遭遇什麽樣的風險。


    江城和白妄還活著,貝覺明和趙墨濃他們也得罪了,韓少金對他們的要求他們也沒有達到,此時真是有了孤軍奮戰的感覺,形勢極其危險。


    舒艾把天崇哄睡了,但他們沒有一絲一毫地睡意,她問出了一個眼下幾乎沒人能回答、卻唯一重要的問題:“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屋內沉默了很久,沈悟非才緩緩說道:“我突然覺得……沒什麽鬥誌了,從來沒覺得這麽累過。”


    沈悟非的一句話正中幾人內心深處,沒錯,他們覺得很累,這是此時最大的感受。他們厭倦了打打殺殺,厭倦了陰謀算計,做了那麽多泯滅人性的事,他們最終得到什麽了?他們什麽都沒得到,還是去了最重要的同伴。


    這一切意義何在?還要走下去嗎?


    喬驚霆點了一根鄒一刀生前最喜歡的煙,目光深沉而堅定:“我們要殺了江城給刀哥報仇,殺了白妄給白邇報仇,同時映證那個離開遊戲的方法,但是我要先去找韓少金,當麵問清楚遊戲的真相,如果他不說……”喬驚霆惡狠狠地說,“就殺了他。”


    喬驚霆此時對韓少金的恨意不亞於對江城,江城雖然可恨,可如果他們在現實中相遇,也許根本不會有什麽交集,正是韓少金和其他人製造的這個遊戲,扭曲了所有人,釀造了如此之多的悲劇。


    遊戲的製造者,和韓少金這些遊戲資金的支持者,才是罪魁禍首!


    “如果我們真的威脅到韓少金,可能他們四個人都會被係統抹殺,在給刀哥報仇之前,我們不能這麽毫無價值地死去。”沈悟非沉聲道,“我建議,等湯靖川回來之後,盡一切力量找到白妄和江城,殺了他們。”


    “那貝覺明、趙墨濃、蘭蔓,這些人該怎麽辦?”


    “貝覺明和趙墨濃暫時不用理會,蘭蔓我們更不該理會,我們和蘭蔓本沒有什麽情分。”沈悟非歎道,“你們不該阻止貝覺明殺蘭蔓,現在這情況,有些尷尬啊,還得罪了貝覺明和趙墨濃。”


    “我們當時主要是想救韓開予。”喬驚霆皺起眉,“其實當時,如果貝覺明執意要殺蘭蔓,我們是阻止不了的,隻是他突然就不知道出了什麽狀況,讓蘭蔓趁機跑了。”


    沈悟非沉默了一下:“不管怎麽樣,尖峰和蔓夫人這兩個公會算是徹底被滅了,失去公會庇護,他們比原來容易擊潰得多,這正是他們殺掉江城和白妄的最好時機,隻是現在,不知道他們躲去哪兒了。”


    喬驚霆冷哼一聲,目光赤紅:“風水輪流轉,現在他們也要嚐到東躲西藏的滋味兒了。”


    想想當初他們被尖峰追得到處躲藏,真是感慨萬千。但他們寧願永遠過那樣的生活,也希望鄒一刀能夠回來。


    沈悟非長歎一聲:“聯係韓開予,讓他搜集江城和白妄的情報,盡快找到那兩個人。”


    舒艾道:“好。”


    白邇突然道:“我想到一件事。”


    “什麽?”


    “湯靖川的涅槃符石,是不是不在了。”


    眾人怔了怔。


    是啊,判罰者除了要被遣回新手村,而且還會失去所有的積分和倉庫裏的所有物品!


    湯靖川這回可真是損失太慘重了,甚至丟掉了他尋找了一年多的涅槃符石。


    這一戰他們確實滅了尖峰,但江城給予他們的痛擊,才是最狠的。


    沈悟非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先這樣吧,我現在……並不適合思考。”


    眾人沉默散去。


    喬驚霆沒有回去休息,他提著煙酒,來到了生命樹下,那裏埋葬著他的兄弟,他倒了兩杯酒,輕聲道:“刀哥,咱們喝一杯吧。”


    那聲音很快就被吹散在風雪中。


    刀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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