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皇帝這一句話,仿佛不過是一句戲言。


    之後與燕王和婠婠的麵前,皇帝擺出一副家宴的樣子,並未提及子嗣。


    甚至他還十分慈愛地問了問婠婠大婚之後,燕王對她好不好。


    這已經是難得的垂詢,更何況婠婠也知皇帝大概因九皇子之事心情不好,因此十分謹慎地讚了自己的丈夫。


    燕王全程在一旁安靜無聲地坐著,隻是時不時地給婠婠取一些她喜歡的菜肴放進她的碟子裏。


    皇帝見他二人琴瑟和鳴,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賜婚,也不枉費朕的一番心意了。”他覺得自己這次賜婚倒是一場緣分。


    之前楚雲與寧王的賜婚,皇帝本就不心甘情願,如今見這兩個已經成了一對怨偶,心裏自然憋悶。


    這不是明擺著皇帝的眼神不行,給兒子娶了個無德無行的王妃嗎?


    可是婠婠卻叫皇帝十分滿意。


    他雖然這幾日並未回到後宮,可是在後宮之中留意的宮人也回稟過,後宮因九皇子之事打亂,羅妃與九皇子側妃幾乎活不下去,太後麵前也十分淩亂,還是婠婠陪伴,並且時時安慰寬解,才叫羅妃好了很多。他是很欣賞婠婠這幅性子的,且見婠婠並未因九皇子落魄就落井下石,避而不見,反而十分直爽坦然地繼續和九皇子交往,心裏就越發高看了婠婠。他對婠婠的欣賞,甚至已經不會掩飾。


    “婠婠很好。”皇帝稱讚道。


    這是他第一次會主動讚賞一位皇子妃。


    婠婠急忙起身福了福。


    “婠婠自然是極好的,隻是她年紀小,還是個孩子呢,若日後做了什麽不好,陛下也不要訓斥她。”


    楚貴妃看似在客氣,可是卻死死地咬住婠婠年紀還小。


    一個年紀小的王妃……有孕晚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楚貴妃這小心思哪裏能瞞得過皇帝,皇帝似笑非笑地掃過她,想要說點什麽,卻隻是笑歎了一聲。


    “你啊。”他伸手點了點楚貴妃的額頭,低聲帶著幾分笑意地說道,“也不知朕是為了誰。”他似乎是很期待婠婠有孕的樣子,楚貴妃卻不覺得這是什麽要緊的事,因此也隻是茫然皇帝為何如此心急。不過見皇帝在自己的宮中能有幾分輕鬆,楚貴妃也越發勉力地哄著皇帝,免得皇帝再想到什麽不開心的事。她和皇帝柔情蜜意,婠婠就覺得十分尷尬,且她也不願時常在宮中,因此和燕王拉著手走出宮中。


    宮中月色怡人,她感受著宮中的清淨,與燕王慢慢地走在路上。


    燕王牽著她的手,緩緩地走著,也露出幾分安逸。


    前些時候為了九皇子之事,他也的確廢了很多的心血,才能短短時間就將這一切都查明。


    “算了,求仁得仁,九皇子如今退出爭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其實這樣的情況很多,九皇子本就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若是一直與寧王抗衡,難保日後寧王手段更加激烈。如今不過是自己退出爭奪,王爵之事日後想必皇帝心裏也有數,必然會恢複爵位,且自汙名聲,無論日後拿個新君登基,也不會再對他有什麽忌憚,婠婠想了想對燕王柔聲說道,“古有蘭陵王出身皇族功高震主,也自汙貪汙銀錢,隻為了保全性命。如今九皇子如此,倒是與蘭陵王等同。”


    舊朝裏名聲顯赫的蘭陵王,因其所向披靡令敵軍聞風喪膽,都稱一句戰神,引來皇帝的忌憚,因此在軍中收取賄賂,聚斂財物,也是為了自保的手段。


    “蘭陵王就算如此自汙,可到底沒有保全性命。”燕王沉著臉輕聲說道。


    “殿下在擔心什麽?”


    “大王兄心胸如此狹窄,我隻擔心日後就算他登基為帝,對曾經與他有怨的這些皇子們也不會善罷甘休。就如同你說,蘭陵王這樣自汙,不過是妄圖保全自己。可是若是帝王猜忌,就算他做出這樣傷及自己名聲之事,卻依舊難逃一死。不提九皇弟,就如我,也與大王兄屢次衝突,如今想來,他又何嚐不會懷恨在心,念念不忘?如今還與我往來,不過是畏懼我手中權勢與父皇的寵信。可是若來日他一朝得勢,隻怕我也會落九弟後塵。”


    他突兀地冷笑了一聲。


    婠婠卻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寧王也的確是這樣的人。


    能陷害九皇子,不過是因九皇子礙了眼,擋了路。


    可若是來日,是燕王做出什麽,令寧王不悅了呢?


    “你不是說陛下心裏有數嗎?”婠婠輕聲問道。


    “就算如此,他如今也已經不容小覷。”燕王皺眉,目光卻落在了遠處一點。


    就見朦朧的月色裏,寧王正匆匆而來,見了燕王與婠婠並肩站在一塊兒看向自己的方向,寧王一愣,繼而露出幾分尷尬,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走到了臉色冷峻的燕王麵前笑著說道,“王弟竟然還未出宮?弟妹也清減了,這段日子,想必也很擔心王弟吧?”他的臉上還帶著幾分局促,婠婠臉色不同,微微頷首,倒是燕王平靜地說道,“若王兄擔心你的秘密,你且放心。九弟既然已經一力承擔,我也不會多生事端。”


    “多謝王弟。”寧王英俊的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笑意。


    婠婠垂了垂眼睛,沒有說些什麽。


    他想問一問此刻鬆了一口氣的寧王,難道那個孩子的死去,就真的完全沒有半點傷心嗎?


    寧王此刻隻沉浸在大難逃生之中,又有沒想過嬰孩兒無辜,甚至都沒有來到這個世上,就已經被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無情舍棄?


    太狠毒了些。


    她的心中微微一歎,避開了目光,不再看寧王那張英俊溫文的臉。


    想當初在承恩公府,諸姐妹未嫁待字閨中事,她遠遠見到寧王,隻覺得這是一位人中龍鳳,的確尊貴威嚴與常人不同。那時楚家的幾個姐妹為了寧王爭風吃醋勾心鬥角,婠婠雖然並未卷入其中,可是也曾經被自己的那幾個堂姐忌憚,擔心她也想要嫁給寧王。那時的寧王在楚家女中,是最好的歸宿。可是如今又如何?長姐楚秀為寧王花期凋零,轉眼就被寧王拋之腦後。二姐楚雲得償所願嫁為寧王正妃,如今卻已經失寵禁足於寧王府,被寧王姬妾踩在腳下。倒是四姐楚玉還好些,做了寧王側妃得寵無比,可是不管是不是出於自己的心意,也小產了自己第一個孩子。


    楚家姐妹遇上寧王的,就沒有一個不倒黴的。


    她心中厭惡更甚,也不想再多見寧王一眼。


    燕王倒是察覺了婠婠的心意,握緊了婠婠的手,對寧王平淡地說道,“告辭。”


    “王弟!”寧王突然轉身喚了一聲。


    燕王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抬起看著他。


    “父皇……真的沒有疑心嗎?”寧王試探地問道。


    “此事,王兄大可以親自去問父皇。”


    燕王的態度十分疏遠冷淡,甚至也懶得和寧王繼續說些什麽,徑直走了。


    寧王被這樣反駁,頓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十分難看。


    他頓足片刻,卻不敢再惹怒燕王這個弟弟,低低地哼了一聲,甩袖就去了太後的宮中。太後今日因楚玉小產,九皇子被奪了王爵已經精疲力盡,實在沒有心思再和寧王說些慈愛的話,不過隨便應付了幾句就趕著寧王去見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正坐小月的楚玉。寧王想到太後每每對自己冷淡,心裏就生出幾分不自在,畢竟自己乃是太後長孫,不僅如此,楚家女在他的府中也不是一個兩個。


    除了他,誰還會給楚家女這般尊榮?


    見太後不肯搭理自己,寧王忍耐了片刻,就往楚玉所在的偏殿去了。


    偏殿靜悄悄的,寂靜無聲,寧王走入其中,就見殿中空蕩蕩無人,顯然太後宮中的宮人對楚玉並不恭敬,也不會隨時等候在這裏服侍。


    月色透過窗子照進來,落在一張床上,一個絕色佳人正靠在床頭無聲落淚。


    她太膽小了一些,明明已經難受得不得了,卻甚至連哭都不敢大聲哭泣,免得引來貴人的嗬斥。


    寧王的心頓時心疼得窒息。


    “玉兒。”他輕喚了一聲走進去,卻見那女子已經微微側頭飛快擦幹眼淚,對他露出了一個溫馴的笑容來。似乎唯恐寧王傷心,她努力要在絕色的臉上擠出一個沒有異樣的表情,卻不知自己已經失敗了。寧王心裏一軟,側坐在她帶著幾分藥香的身邊柔聲說道,“這一次,是我對不住你。”他的目光落在楚玉已經平坦起來的校服上一瞬,露出幾分黯淡,輕聲說道,“我們還年輕。我和你保證,日後咱們的孩子,一定很多很多。”


    “能令殿下平安,無論做什麽我都願意。”


    楚玉柔和地握緊了寧王的手怯生生地說道,“這個孩子重要,可是在我的心裏卻永遠比不上殿下。除了殿下,我什麽都能舍棄,隻求殿下安好。”


    她頓了頓,露出一個柔情萬種的笑意。


    “能令九皇子被奪爵,殿下,您還是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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