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佳寧公主與楚梅堅持,她們就陪伴婠婠留在宮中。


    太後並未反對。


    當婠婠如今不知為何與皇帝之間有了嫌隙,在這個時候能有人願意陪著婠婠,與她共進退,這也是很好的。


    就算佳寧公主與楚梅在皇帝心裏的地位不夠,不能叫皇帝對婠婠有什麽轉換,那哪怕隻是簡簡單單的陪伴,叫婠婠不要在這宮中孤單,這也是一樁好處了。因這件事,太後與皇後嘴上沒說什麽,然而宮中的一切供應卻越發地好了,也嚴令不許有宮人因婠婠失寵就怠慢了她。因這是主子們的吩咐,宮人們雖然從前看不慣燕王妃得寵風光的也有,此刻當主子們的目光都匯聚在這裏的時候,也不敢在其中使小算盤。


    因此,婠婠的日子過得很不壞。


    除了沒有自由,其他的都和從前一樣。


    然而困鎖在宮中,就意味著自己不能知道外界的消息,婠婠迫切地想知道邊關的戰事,多日之後,平王有一日偷偷摸摸地來了。


    如今在皇帝身邊輔佐君父的平王年輕英俊的臉上帶著幾分陰鬱,他因是偷偷進來,因此不敢十分招搖,身上還套著侍衛的鎧甲,進了宮門的時候就看見婠婠與楚梅在說話,佳寧公主在一旁飛快地往嘴裏塞點心。見婠婠的樣子還算平靜,平王的嘴角動了動,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還是快步走過去對婠婠施禮說道,“見過王嫂。”他的聲音一傳出來,楚梅的眼睛頓時亮了,撲過去和平王抱在一塊兒。


    “殿下今日怎麽過來了?”婠婠詫異地問道。


    這風口浪尖兒的,若是平王來見自己,或許皇帝會不悅。


    “我來瞧瞧你們過的日子,可有人怠慢你了?”這一句話前半部分是回答婠婠,後半部分卻是不放心地詢問楚梅,顯然平王十分擔心楚梅在宮中被人欺淩。倒是楚梅笑著搖頭說道,“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恨不能每天問我們八遍,誰敢怠慢我們呢?倒是你。若是這樣進來了,回頭陛下會不會惱火?”她拉著平王坐在自己的身邊,見平王的氣色不大好,急忙問道,“你怎麽看著臉色不好?”


    “累的。”平王揉了揉眼角。


    楚梅這段日子沒有回王府,他其實也沒怎麽回去,大半的時候都陪著皇帝在禦書房中度過。


    如今燕王形勢不明,他若是還能安枕無憂天天回去王府睡大覺,那不是太沒有心了嗎?


    “若是累了,就多休息啊。”楚梅想說叫人好好兒服侍,然而到底有些嫉妒的心,因此這話說不出口,急忙起身走到平王的身後,俯身用一雙纖細的手指給平王輕輕地捏著額頭,她的動作溫柔小心,平王英俊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笑意,抬手握了握妻子的手腕兒,這才對婠婠輕聲說道,“我也是來瞧瞧王嫂。燕王兄在邊關下路不明,做弟弟的總是要多看顧王嫂一些。”


    且婠婠怎麽也算是對他有恩。


    當初他被人構陷幾乎身敗名裂的時候,還是婠婠在宮中主持大局,護住了他的母親羅妃與楚梅。


    投桃報李,平王對婠婠自然也會傾力回報。


    “我這裏無事。”婠婠猶豫了片刻,卻沒有開口詢問平王邊關的消息。


    若是皇帝不願意叫她知道邊關的消息,這些消息又被平王告訴了她,恐怕平王也要受牽連。


    婠婠此生最不願意的,就是叫人因自己受到連累。


    “我在父皇身邊日日接到邊關的八百裏加急。”平王卻已經在婠婠不安的目光裏開口說話,見婠婠擔憂不已的樣子,他笑了笑溫和地說道,“王嫂不必擔心父皇惱了我。如今……父皇的身邊也隻有我這一個能幹的兒子,就算要斥責,怎麽也得要康王兄回來之後才能卸磨殺驢。”他的嘴角露出幾分譏諷,見婠婠繼續沉默,這才垂目說道,“康王兄已經命人四處去尋找王兄。隻是王嫂你應該明白。雖然我們的將士衝擊入了帝國的國國都,可是流散了的敵軍非常多,哪怕不能與我們一力抗衡,然而那些敵軍卻四散各處,對王兄的安全是很大的危險。”


    雖然康王一鼓作氣衝擊進了帝國的國都,可是其他各處的敵軍卻並未被他衝擊到。


    那些依舊有著強大的戰力,並且康王如今也隻能在狹小的地方搜索,變得擴大犧牲。


    畢竟,如果有軍隊去尋找幫助燕王的話,那同樣要麵對的是那些敵軍的衝擊。


    因康王多日沒有找到燕王,其實平王的心裏也覺得燕王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麵對婠婠那雙期待的眼睛,他實在沒法兒將這些話說出口。


    因此,他艱澀地對婠婠說道,“王嫂還是保重自己。不然燕王兄恐怕會放心不下。”他想到自己曾經見過婠婠與燕王那樣要好的樣子,再看看日後若是當真有噩耗傳來,那種感覺就叫人心裏感到難過。見婠婠對自己微笑了起來,他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康王兄已經命人搜索燕王兄。還有,康王兄大捷,這次便宜了他。”康王本是燕王的副手,就算這次論功行賞,說起來也該第一個獎賞燕王才是。


    可是如今燕王失蹤,康王成為主將,那若是燕王回不來,康王就是這次大捷的第一個功臣。


    他本就是皇帝麵前最傑出的皇子之一,當寧王謀逆自盡之後,康王的光彩已經不能掩蓋,如今若是再有了大捷,那皇帝麵前的所有的皇子都不能與康王抗衡,說起來,皇帝手中的太子之位已經幾乎被康王揣進了懷裏。這就是平王有些嘲諷的地方了,畢竟康王這次的運氣當真不錯,想到自己與康王之間的紛爭,平王也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對婠婠繼續說道,“父皇已經準備重賞這次邊關大捷的所有的功臣,恐怕康王兄在父皇的心中地位更重。”


    若是燕王好好兒的,這次的光芒燕王才是無法掩蓋。


    婠婠看見平王的眼裏露出幾分可惜,頓了頓,搖了搖頭說道,“隻要他能夠找到我家殿下,就算是把功勞全都給他,我也願意。”她隻希望康王的心中還有那麽一點兄弟之情,也不要記恨之前自己與他生出的那些紛爭,用心地把燕王的下落給找到,而不是叫她在這裏日夜祈求上蒼保護燕王卻無能為力。她一想到這些,心都覺得刺痛,見平王關切地看著自己,笑了笑和聲說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都是一家兄弟,無論從前有什麽仇怨,也總不能看著兄弟……”平王說著說著有些不吉利,掩飾地垂頭撫平了衣裳上的褶皺,不說話了。


    見他這樣有心,婠婠也是感激的。


    “這麽說,我們要棄了帝國的城都,就要折返上朝了?”婠婠這句話頓時叫平王詫異起來,見婠婠平靜地看著自己,平王眼底不由露出幾分讚賞說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王嫂。不過父皇說得也對。在關外我們無法站住腳。雖然這一次以雷霆之勢占據了敵國的國都,可是時間久了,等那些其他地方的敵軍反應過來合圍國都,那我們在關外依舊無法與他們抗衡。”


    畢竟,這一次不過是靠著大勝的氣勢才能衝擊進了那裏。


    可是一旦耽擱久了,無論是兵力,還是在關外的人望,他們都不可能是敵軍的對手。


    遲則生變,皇帝已經命令康王近日就大軍開拔,離開關外回到邊關去。


    因此,留給康王的時間已經不多。


    他已經連續幾次八百裏加急請求皇帝再給他一點時間留在關外搜索燕王的下落。


    可是皇帝不能永遠允許他拖延不肯回到邊關去。


    畢竟,燕王的身份尊貴,可是大軍的所有將士的性命同樣重要,皇帝不可能為了燕王一人,就拖延其他將士的安危,叫他們留在關外。


    平王想到康王幾次央求皇帝的奏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垂目不語的婠婠,隻希望康王這一次當真是兄弟情深,是真的願意把燕王給找到。然而就算是這樣,他心裏卻依舊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這種感覺唯恐這些女眷在宮中不安,平王也不會多說什麽,隻是安靜地問了婠婠一些日常的起居,見她並沒有更多的要求,這才與楚梅一塊兒單獨夫妻之間說說閑話,以解夫妻分開在兩處的相思之苦。


    他這一次來見婠婠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婠婠也知道平王小心,因此也不在意。


    倒是楚梅,這一次見佳寧公主應了太後的話去給太後請安,順便好說說婠婠最近的情況叫太後安心,與婠婠姐妹兩個坐在一塊兒抱怨說道,“殿下怎麽最近都不來了?”


    她多日不見平王,自然十分想念。


    婠婠不過是莞爾一笑。


    然而楚梅的這句話話音剛落,卻隻感到一陣香風自門口而來,一把柔軟之中帶著幾分嬌柔的聲音傳來。


    “大概是因平王殿下……不知該用什麽麵目來見五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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