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院裏擺滿酒席,高朋滿座。戲班子正在粉墨登場,唱著恩愛的黃梅調《天仙配》。


    謝炳炎一身新郎扮相,招呼著兒子一一給來參加婚禮的鄉裏鄉親敬酒。


    天賜一桌一桌的敬酒,突然,若雪在他身後拍了一下,天賜嚇了一跳。


    “哥,我敬你一杯。”


    天賜愣愣地看著若雪。


    “怎麽?不習慣我叫你哥?”


    “還真是不習慣,從七歲起你知道我不是你親哥後,就再沒叫過我。”


    “你又何嚐當我是妹妹?在你心中我就是個謝家二小姐。聽說你明天就要搬去礦上了,來,為你送行。”


    “原來我的離開,會讓那麽多人心裏痛快。好,幹杯。”天賜一仰而盡。


    若雪冷眼看著他,突然,厲文軒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若雪興奮地撲過去:“文軒哥哥。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從白天等到晚上,你就是不來,急死我了。”


    文軒笑了笑說:“學校事多,給耽誤了。”


    天賜也走過去打了招呼後,便借機離開。


    若雪挽起文軒的胳膊:“走,文軒哥,我帶你去見我爹。”


    新房隻有疏影一人,她坐在床邊,心神不定。


    疏影看著手中的一把銅鑰匙,這是天賜找配鑰匙的匠人給她配的一把鐵門鑰匙。疏影看著鑰匙,來回踱步。她心裏糾結著:我真的能相信他嗎?他出賣了我一次,難道就不會有第二次?不,我不能把寶全押在他身上,現在鑰匙在我手裏,我應該現在就要想辦法逃走。


    想到這裏,疏影迅速從床底翻出一個包袱。疏影靠近門口,推開門縫往外看,隻見,小翠和另一個丫頭正坐在門口,嗑著瓜子聊著天,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這情形是出不去了,一時她也沒有了辦法,急得坐立不安,隻得另作他算。


    突然,她靈機一動,趕緊端坐在床邊。


    “小翠——”


    小翠和丫鬟聽到喊聲趕緊進來。


    “外麵唱什麽呢?那麽好聽。”


    “《夫妻看燈》,今兒請來的是黃梅戲名角兒小蝶仙,平日裏想要看她一出戲貴了去。聽說很漂亮,好多公子哥都圍著她打轉呢。嗬嗬,可惜我沒見過。”小翠快言快語地說。


    “那就去瞧瞧唄。”疏影故意攛掇。


    “那哪行?要挨罵的。”小翠雖然這麽說,但話語中透著期盼。


    “我這裏不缺吃不缺喝的,不用你伺候,你們悄悄溜過去看幾眼,我還等著聽你們跟我說說這小蝶仙長啥模樣呢。”疏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小翠和丫鬟有點動心。


    “快去快回,別讓好事的人瞧見。”


    小翠和丫鬟答應著,高興地往外跑。


    等他們一離開,疏影快速拿出包袱,看看四處無人,出門。


    順著牆根,躲過往來的仆人,向後院跑去……


    喜宴上,唱戲的,叫好的,喝酒的,劃拳的,亂成一片。


    文軒舉杯來到謝炳炎身邊,若雪跟在他身後。


    文軒遞上紅包:“謝叔叔,晚輩的一點心意,請賞臉。”


    謝炳炎連身道了謝:“文軒啊,你要是再不來,我家這個丫頭可就要騎馬去抓你了。”


    若雪臉一紅:“爹,喝多了吧?”


    謝炳炎把文軒拉到身邊:“還沒夠呢。來,文軒,陪叔叔幹一杯。”


    文軒正要喝。謝炳炎一把將他手中酒杯奪過,隨手擲在地上,說:“小杯喝酒那是娘們,來,換大杯。”說著將手中大杯塞給文軒,自己又端起一隻大碗。


    若雪責怪道:“爹,文軒哥從小就不會喝酒,我替他。”


    謝炳炎不以為然地說:“男人怎麽能不喝酒呢?幹了!”


    文軒隻能一口將杯中酒幹掉,嗆得滿臉通紅。


    謝炳炎拍著文軒的肩膀:“好,沒酒量有酒膽。小雪,我要和文軒單獨說幾句。”


    若雪立刻紅臉,做出小女兒姿態:“那……爹,不許說我壞話。”說完就離開了。


    謝炳炎大大咧咧地說:“文軒,你是個好孩子叔叔喜歡。你也知道小雪心裏有你,找個合適的時間你們厲家來下聘禮吧,趕緊把這丫頭娶走,不過說好了,娶走後咱們謝家可不退不換啊。”


    文軒被這突然的提親驚到了:“可是……我一直當若雪是妹妹的,況且我還年輕,想多做些事……”


    謝炳炎根本不理會對方的推辭:“成家和立業不矛盾,就看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不用急著回答叔叔,回去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文軒臉上擠出了勉強的笑容。


    這時,有客人要走,謝炳炎對文軒:“我送送就來,你先隨意。”


    文軒在喧鬧的人群看到了牛二,便給他打了聲招呼,告辭了。


    疏影溜著牆角走,突然前麵遇上送菜的仆人,嚇得趕緊掉頭跑。不料,又差點撞上喝多了的客人,慌不擇路,隻能躲進側園。在一狹小的拱門前,慌張的疏影一頭撞上了厲文軒,兩人都驚呆了。


    月光下,文軒認出了疏影。


    疏影趕緊將手中的包袱藏在身後。


    文軒打量疏影一身紅,頓時明白了。


    兩人彼此望著,有些尷尬。


    這時,突然傳來若雪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疏影臉色慘白。


    文軒一把拉住疏影,躲進一假山後,窄小的空間,兩人隻能緊緊貼在一起,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文軒低聲說:“你想逃走?”


    疏影點點頭。


    文軒脫口而出說:“我幫你。”


    疏影搖頭:“我不想連累任何人。上次謝謝你。”


    若雪追到側園的拱門前。


    “奇怪,明明看他往這裏來的,怎麽一閃就不見了?”若雪找不到文軒,自言自語地說。


    跟隨著的來福說:”厲少爺會不會喝多了,找個地方躺下了吧?“


    若雪跺了跺腳:“都怪爹,人家不能喝酒非要硬灌。愣著幹嗎?還不快去院子裏找?”


    說著,若雪和下人進入側園,直奔假山來。躲在假山後麵的文軒和疏影屏住呼吸,疏影緊張地緊緊抓住文軒胳膊,發抖。


    眼看著若雪轉到假山後麵,疏影嚇得手裏的包袱幾乎掉到地上,驚異得差點叫出聲來,文軒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若雪也被細碎的響聲嚇了一跳:“誰?誰在裏麵?出來!”


    文軒心一橫,貼在疏影耳邊低語:“別動,等我。”


    文軒放開疏影,圍著假山繞到側麵。


    若雪大叫著:“來福,進去看看。”


    正當若雪和來福正要進入假山背後時,突然文軒從旁邊繞出,一把拍在若雪的肩頭。


    若雪回過頭,一驚:“嚇死我了,文軒哥,你在裏麵……幹嗎呢?”


    文軒逗她說:“我看著你跟過來,想嚇嚇你,小時候你不是總是這樣嚇我嗎?”


    若雪撇了撇嘴說:“原來你也是個記仇的小人啊。對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假山後麵挖了一個小洞,我們叫它藏寶洞。走,看看還在不在。”


    文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別去了,髒兮兮的。”


    若雪撒嬌道:“我想看看嘛,那時我們還埋了不少寶貝呢,陪我去嘛。”


    文軒嚇唬她說:“要不你自己去,說不定那個洞現在已經是耗子的家了,你手一伸進去一堆耗子一下子咬住……”說著,他故意做了個被咬後疼痛的姿勢。


    若雪這才作罷。


    若雪旋即帶著嗔怒說:“人家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會兒話呢,你就著急要走?”


    “明天一早學校開早會,我要趕回去。走吧,送送我。”文軒拉著很不情願的若雪離開,心事重重地望了一眼假山……


    文軒等人一走,躲在假山後的疏影舒了口氣,她看看手中的鑰匙,打定了自己走的注意。


    疏影溜到後院,直奔鐵門,就在她剛要掏出鑰匙開門之時,突然聽見小翠和那個丫頭過來了。“太太,是您嗎?”


    疏影趕緊離開門,並偷偷將手中的包袱丟到草叢裏。


    “真的是您啊,太太,您怎麽跑著這裏來了?找不見您我們都急死了。”小翠走近確認是疏影後激動地說。


    疏影故作鎮定:“覺得黃梅小調真的很好聽,就想到下風口聽得清晰一些,再說這裏沒人,自然不會被笑話。”


    “太太,您喜歡聽就讓老爺在家裏給您辦次堂會,可您現在這樣,要是有什麽閃失,可真要了我們的命了。”小翠聽疏影這麽說懸著的心才放到了肚子裏。


    若雪和文軒走著說著一起出了大門。臨別的時候,若雪心一橫:“這麽說,你們大學演劇隊真的要去上海宣傳抗日?我也要去!”


    “你當我們去遊山玩水啊?”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你說過的。”


    “你這大小姐吃不了那份苦。”


    “你吃得我就吃得,你幹啥我就跟著幹啥。真想現在就跟你走,要不是這兩天家裏還有一件大事要處理。”若雪思忖著。


    “大事?什麽大事?”文軒不由自主地追問。


    “哦,沒什麽,以後告訴你。文軒哥,你先去,落好腳,我去找你。”


    “以後再說吧。”


    “不許再說,就這麽定了。”


    “我走了,若雪,再見!”說完,文軒快步離開。


    若雪望著他的背影,心中有莫名的失落。


    酒席已經接近尾聲,不少人都喝醉了。一些人圍著謝炳炎敬酒,謝炳炎也來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若雪衝過來,奪過謝炳炎的酒杯低聲焦急地說:“爹,今兒是什麽日子啊?你喝那麽多一會兒怎麽辦?”


    謝炳炎醉醺醺地說:“看看,女兒大了就敢對爹指手畫腳,比老婆管得都多。行了,小雪,讓爹跟你大爺大叔再喝兩杯就散了。”


    若雪走到天賜麵前,不滿地說:“看爹喝成這樣,你還一個勁兒地倒酒,安的什麽心呢?”


    天賜無辜地說:“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幹的事誰能攔?”


    若雪狠狠地瞪了天賜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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