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三奶奶把吃的坐好,沈母聽見培軍說把錦華背家裏先回來了,問了培軍培芝說三奶奶幫著擦了臉喂了水,這會去後院做吃的,沈母趕緊去後院幫著三奶奶做吃的。


    錦華晚飯沒吃,又驚又累的早就餓的不行了,三奶奶端著一碗玉米粥,沈母一手端著鹹菜碗,一手端著盛麵食的小荊條筐,進了屋三奶奶說:“錦華啊,這會你家裏人都去找你了,估計沒做飯的,先吃點簡單的墊吧墊吧。”


    錦華接過東西狼吞虎咽的吃著,吃著吃著眼裏的淚大滴大滴的落在粥碗裏,三奶奶跟沈母對了對眼神,三奶奶說:“好孩子,沒事的,一會你娘回來了好好的跟你娘賠個不是就行了,這麽些年了你娘可都是那你當眼珠子看呢。”


    沒一會功夫,窗外一陣焦急的腳步聲,省全大娘一進門看見自己閨女在炕桌前坐著吃飯,一把抱住就哭了。


    邊哭邊說:“你這個丫頭真是強,不就是說你兩句你就跑,你要是有點什麽事你讓你娘怎麽辦?”


    錦華這會也哭了,是嚎啕大哭,邊哭邊說:“娘啊,我錯了,我以後再不這樣了,您可千萬別生氣啊。”


    省全大爺跟在後麵進來,跟這抱著哭成一團的娘倆說:“好了好了,孩子回來就好了,炕上還有孩子呢,別嚇著孩子了。”


    省全大娘擦了擦臉上的淚,超跟在自己身後的沈母歉意的笑了笑,沈母過去看了看培茵,培茵閉著眼睛裝睡著,沈母說:“沒事,培茵睡覺挺好的,一般動靜都沒什麽事的。”


    村裏還有好幾個幫著去找孩子的,這會看到沈錦華在培茵家的炕上,沒事了就出了門。


    錦華的奶奶看自己孫女在沈家炕上,高興的跟什麽似的,跟自己老伴帶著沈錦華回了家。


    培田培芝被奶奶帶著去睡覺,培華培軍跟兩家幾個大人坐在炕上,省全大爺抽了一口眼袋,問培軍:“培軍,你在哪裏找到錦華的?”


    培軍說:“就在村後的嶺上,那裏有個小凹坑,我跟錦華去放牛的時候看見的,後來經常去那裏玩,那附近還有好些野菜呢。”


    沈父看了看低頭垂淚的省全大嫂,說:“明天要是村裏有人問起來,你就說跟錦華一起在那挖野菜挖到晚了知道沒?”


    培軍點點頭,說:“知道了,我背著錦華回來的時候在村口遇到幾個人,他們問我在哪裏找著錦華的,我說我跟錦華去後嶺挖野菜,錦華崴腳了,我們倆走的遠,好不容易才回來。”


    沈母讚賞的看了看培軍,省全大娘含著淚說:“培軍啊,大娘謝謝你。”


    睡覺的時候,沈母跟沈父說:“看不出咱培軍還有這心眼。”


    沈父說:“咱娘交代的,跟培華培軍說找錦華的時候背著點村裏那幾個人,找著了往家走的時候要說一直跟錦華在一起。”


    沈母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咱娘想事情就是在咱前頭呢。”


    沈父說:“是啊,要不錦華這樣一個小姑娘還不得被村裏那些人給編排些不是啊,這麽小的孩子,能不能頂住那些流言蜚語可不好說呢。”


    沈母說:“也不知道錦華心裏能不能跟以前一樣親近省全嫂子。”


    沈父拍了拍沈母的手,說:“人隻有在逆境裏才能成長啊,隻要成長起來就能知道感恩了,放心吧。”


    天氣越來越暖和,奶奶有時候趁著太陽好帶著培茵去村口那棵大槐樹下曬太陽,跟村裏跟奶奶一樣農閑是不用上工的老人聊聊天,說說話,當然了,每個老年婦女手裏都會帶著針線,或是納鞋底,或是縫補舊衣服,等到快要下工的回去家裏給上工掙公分的人做飯。


    培茵躺在一個用荊條編的淺筐裏,有時候奶奶用小被子把她圍著讓她坐著,時間不敢長了,小孩子的脊椎還沒有發育好,這樣長時間坐著對身體不好。


    培茵很喜歡跟著奶奶去這裏,可以聽很多村裏人的八卦,這兩天沈錦華跟培軍成了八卦的主角,不過因著奶奶在,說的不是很難聽,十三四歲還是孩子,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也沒有必要把話說的太難聽了,爺爺奶奶在沈家村廣結善緣,又因著二爺爺略懂藝術,不是很重的病大家都是請二爺爺去看看,所以大家對沈家眾人的態度還是很友好的。


    培茵沒幾天功夫就博得了村裏上年紀人的喜愛,當地的風俗,小孩子看見上年紀的人如果光哭,說明這個人會活的時間不長,培茵呢,不光是誰,隻要是到了跟前看她,都會超人家露出那剛剛長出的兩顆小牙,眯著眼睛樂嗬的出了聲,要拉屎撒尿了就嗯哼幾聲,掌握規律的奶奶就會到邊上幫著解決,所以,這麽乖巧聽話,又會討人開心的娃娃贏得了大部分人的喜愛。


    洪根家的媳婦是個不吃虧的,洪根的娘也是不省油的,錦華鬧這麽大的動靜就是洪根媳婦挑起的,可人家洪根他娘就跟沒事人一樣,有時候在槐樹下遇到錦華的奶奶,還親熱的跟人家打個招呼,關於洪根媳婦亂說話這事一點沒提。


    培茵躺在荊條筐裏,透過斑駁的樹葉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耳邊是一些奶奶們嘰嘰喳喳的八卦聲,窮極無聊之時就會考慮這一大家子的事情。


    二叔沈省勤馬上就得找媳婦結婚成家,成家之後要是找個知書達理的好好說,一大家子的老人孩子還能過個安生日子,要是找個洪根媳婦那樣混不吝的可就麻煩了,估計以後就會雞飛狗跳的不得安生。


    這幾天有好幾個跟奶奶提這事的,奶奶的回複都是回家商量商量看看再說,其實是在等著省全大娘給找個合適的。


    錦華的事情沒幾天就給村裏眾人給忘到腦後了,因為村裏出了一件大事。


    紅衛兵們每天都要批鬥這個批鬥那個,也不知道誰給透的信,瞄上了沈家村這幾個下放的右派。


    洪根家有個小夥子,跟培華一般大,跟田書記家的田愛國一起考上的縣一中,現在是公社紅衛兵的一個小頭目,據說是一個思想非常要求進步的人。


    公社的紅衛兵組織公社領導現在已經管不了了,這幫十六七十七八的小夥子大姑娘每天拿著紅寶書到這家檢查到那家抄檢,為了積極響應中央的號召,公社領導還得在紅衛兵的批鬥大會上列席,這天早上田洪根家的小子田愛文帶著一幫穿著綠軍裝臂戴紅袖標的紅衛兵闖進了村子。


    這麽浩大的聲勢,引得正要上工的人駐足觀看,一幫小孩子甚至跟在他們後麵,等看到他們闖進那幾位老教授居住的牛棚,有機靈的趕緊去喊沈家田家的幾位長輩。


    一群熱血青年把幾位老人反剪著胳膊推推搡搡的往村外走,還沒有剛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樹前,被幾位老人攔了下來。


    田家的三爺爺拄著拐杖看著走在隊伍前麵手拿紅寶書高喊口紅的田愛文,陰著臉問:“愛文小子,你這是要幹什麽?”


    田愛文一臉嚴肅的說:“毛主席教導我們,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三爺爺,我現在不叫田愛文了,我現在叫田衛東,誓死保衛偉大領袖毛主席,我們是來揪鬥這些反動派的。”


    三爺爺說:“這些反動派在這裏接受我們貧下中農的教育,受教育的效果非常好,你們這是來推翻我們勞苦大眾的勞動成果嗎?”


    被奶奶抱著站在圍觀人群中的培茵聽了三爺爺的話,不覺砸吧了下嘴巴,人老真是成精,別看三爺爺不是很精通運動,可是卻能在最短的時間想了一個最保險的辦法,紅衛兵都是附近幾個村的孩子,三爺爺在幾個村的威望非常大,這樣一反駁田愛文,就不知道田愛文怎麽回答了。


    田愛文,現在改名田衛東了,聽三爺爺這麽說,想了想說:“三爺爺,我們是讓這些反動派去參加我們的運動的,讓他們在大會上交代自己的罪行,隻有這樣進行自我批評了他們才能更加進步,也能早日改好。”


    三爺爺說:“這些都是在我們沈家村進行改造的,愛文,你這是對我們貧下中農進行否定嗎?我們每天晚上的學習都是走過場的嗎?你這是對你的爺爺還有你的父親以及自己的鄉親鬥爭右派的否定嗎?”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田衛東有些懵,看了看自己的戰友,有些臉上有了遲疑,有些在周圍沈家村村民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有些手足無措。


    田洪根跟田保根推開人群走到田衛東的身邊,田保根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沒有正確的調查,同樣沒有發言權。田衛東同誌,這幾位受教育的同誌在我們這裏接受了非常好的教育,每天都會在村民大會上進行自我批評,我看你們就沒有必要再帶著他們去公社進行教育了。”


    田衛東看自己父親的態度,有些不樂意了,還沒說話呢,旁邊一個女聲說:“我兒子這是幹正事,幹大事,田洪根,你是什麽態度,這是嚇唬革命小將嗎?”來人正是田洪根的媳婦,身後還跟著田洪根的女兒,田小妮,也就是那個羨慕沈錦華床單的小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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