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沈錦華跟孟若蘭一起來沈家看望剛剛回家的培華。


    奶奶問孟若蘭:“若蘭吃飯沒有?沒吃的話奶奶在幫你做點吃的去。”


    若蘭笑著說:“奶奶,不用,我在錦華家吃過飯了,省全大娘給我們貼的餅子。”


    省全大娘憐惜孟若蘭沒有親娘在身旁,家裏做點好吃的都讓沈錦華去喊她過來吃點,孟教授雖然愛護孫女,但自知女孩子得有個女性長輩在身邊提點,也樂得孟若蘭經常去省全大娘家串門,兩家的關係背地裏很是親密,當然了,麵上的一些文章還是得做的,要不然,一些話傳到公社某些領導耳朵裏就不好了。


    沈錦華笑著說:“奶奶,您不用忙活,我們聽說培華大哥回來了來看看他。”


    奶奶說:“在我屋裏呢,幾個孩子都在,在聽培華說他去出夫的事情。”


    沈錦華跟孟若蘭進了奶奶的大北屋。


    一群孩子圍著炕桌坐著,炕桌上昏暗的油燈隻是讓人能看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培華就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給大家講這些天他的經曆。


    在培華的描述之下,孩子們知道了黃河的遼闊,枯水期的黃河石舒緩的,但是汛期的黃河是很可怕的,濁浪排空一瀉千裏,氣吞山河波瀾壯闊,沈父在一旁幫著培華來點補充,於是,在這個冬天的夜晚,坐在溫暖的大炕上,守著一盞如豆的油燈,孩子們的心裏對黃河,這個課本上描述的詞語,有了一個很直觀的認識。


    培茵覺得很心疼,才十七歲的年紀,還是高中生呢,就得跟著去工地幹那麽累的活,聽培華講的很簡單,但是憑想象就能知道,那些活不輕鬆。


    培華繪聲繪色的講著,培茵看見自己的娘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裏的淚水。


    培軍培田有時候會發出一陣驚歎,問自己的哥哥:“哥,黃河真的這麽寬嗎?黃河入海口真的風沙這麽大嗎?”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兩個人還會再來一番感歎:怪不得都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不到黃河心不死呢,原來黃河這麽厲害呀。


    因為天晚了,沈父吩咐培華培軍把孟若蘭沈錦華送到家,幾家的孩子經常在一起玩到很晚,這樣是經常的事情,孟教授到也沒有因為自己的孫女晚歸而著急。


    晚上睡覺的時候,沈父跟沈母說,村裏的人遇見自己都會說他們家的老大是個好樣的,別看年紀小,在工地上幹起活來跟個小老虎似的,就連田支書都跟他說,公社跟著去工地的幹部見了也誇獎了培華幾句,大意就是孩子真是個能幹的好孩子,隻可惜成分不好呀,要不然不管是去當兵還是招工,都能有一番作為。


    沈母說:“省思啊咱們對不起培華呀,要是培華能生在一個成分好的家庭裏,不光是不用受這麽多的累,說不定還能去當兵呢。”


    沈父歎了口氣,說:“悅然,這樣的話以後別再說了,讓孩子聽了心裏難受。咱們是他的父母,就算是咱們的成分不好那也是他們的父母,在培華心裏,咱們是誰都不能替代的,好了,快點睡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一聲長長的歎息之後,就是一晚上的沉默,培茵的心裏很難受,自己的家人,隻是因為成分問題,而受到這樣的錯待。


    第二天一大早,奶奶就起床給二叔二嬸做飯,他們倆還得趕著回廠裏上班。


    因為冬天了,地裏活不多,眼看著快要進臘月了,隊裏這幾天忙著算工分,盤點倉庫裏的糧食,看看各家各戶能分多少糧食多少東西,沈父因為能寫會算的,就被喊到隊裏幫忙。


    培茵在這一年的生活裏知道沈家村別看叫沈家村,隻是有一半的人家姓沈,田也是個大姓,還有很多別的姓氏,又因為各家各戶都是跟自己的叔伯兄弟們住的近,所以往往一個姓的住的有些集中,而村裏分生產小隊是以住的地方劃分的,這就導致一個隊裏往往很多都是本家的,就像培茵家所在的生產二隊,大部分都是姓沈,隊長也姓沈,就是被稱作“四爺爺”的沈省民的父親。


    四爺爺是個很公正的人,不管是平時上工的公分還是年底發東西,這麽些年都做的公公正正的,別人說起四爺爺也都會豎起大拇指說:“老四就是個公正人。”


    今年風調雨順的,地裏莊稼收了很多,這幾天村裏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能過個稍微富裕些的年,誰都很高興啊。


    沈父每天早出晚歸的,隊裏很多人家,每家誰上工了,記了幾個公分,不光是得算出來,還得再仔細的核算一下,這可是關係到錢的問題,就算是一分錢也馬虎不得。


    數著盼著終於盼來了算工分發錢的日子。


    沈家村是以生產隊為單位發的,一大早就在生產隊倉庫前支起了桌子,隊裏負責記公分的坐在桌子後麵,四爺爺守著一個帶鎖的抽屜,那裏就是這次要發下去的錢了。


    培華在家沒事,就抱著培茵去領自家的公分,到了之後才發現自家來的實在是晚了些,前麵已經排了一個長長的隊伍,四爺爺按照已經算好的公分,在按照一個公分多少錢給每家每戶發錢。


    排在隊伍後麵的是住在離培茵家不遠的一戶人家,也姓沈,按照輩分培茵得喊那家的男主人哥哥,這次來的就是叫做沈培連的男主人,三十來歲的年紀,家裏有一個六十多歲的母親,除了兩口子還有仨孩子,最大的才十二歲,現在在村裏的小學校上學。


    培華禮貌的喊了聲“培連大哥”,沈培連憨厚的笑了笑,說:“培華也來了,聽別人說你去出夫,是個好樣的。”


    培華說:“不都是幹活,去了就得好好的幹呢。”


    又寒暄了幾句,隊伍那頭竟然有吵鬧的聲音傳來。


    培茵好奇的朝那邊伸脖子看究竟,培連看了看之後,說:“是培紅家的,培紅前些日子可沒怎麽去出工呢,估計是發錢發的不多吧。”


    培茵聽那頭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肯定是你們算錯了,我們家三口人上工,怎麽會就這麽點錢?四爺爺,還是您幫著在算一遍吧。”


    四爺爺說:“培紅家的,你們家是三口人上工不假,你又不能拿個全公分,你那倆孩子能拿幾個公分?培紅家的啊,你們家還有老人得贍養呢,回家跟培紅好好說說,他整天這麽不著窯也不是個事啊。”


    培紅家的聽了摸著眼裏的淚,說:“四爺爺,我們也想一家人都能去上工,多拿點公分呀,孩子他爹又不聽我的,我能怎麽樣呀,四爺爺,你在幫我看看, 一定是算錯了,就這麽幾塊錢,我們一家人可怎麽活呀。”


    四爺爺有些為難的看著培紅家的在那裏抹眼淚。沈培紅好吃懶做遊手好閑,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家裏的老人也不管,孩子也不顧的,整天自己吃飽了就全家不餓,家裏就全靠著自己的婆娘帶著倆孩子上工掙公分,大的十八九歲,是個姑娘,身體也不是很壯實,還掙不到十個工分,小的十三四歲,也是個姑娘,本來應該去讀初中的,家裏困難,拿不起學費,就跟著自己的娘還有姐姐上工掙公分,年底下了,分錢了娘仨掙得公分還不如人家一個壯勞力掙得公分多,眼看著家裏米布柴麵的都缺,這才急了眼。


    看著抹眼淚的培紅家的,四爺爺心裏也不好受,一筆寫不出倆沈,都是一個老祖宗,別人家的日子越過越紅火,看看他們家 日子,越來越出溜了,眼看著吃飯都成了困難,可沈培紅自己不爭氣誰都沒辦法。


    四爺爺讓沈父來替著自己,找出記公分的本子當場就跟沈培紅家的又算了一遍,看著算出來跟原來一樣的數字,培紅家的“嗚嗚”的就哭了起來,他家大閨女聽見信跑來,連拉帶拽的把自己娘帶走了。


    四爺爺跟周圍看熱鬧的說:“培紅真不是個東西呀,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跟年輕時候一個樣,不知道養家顧家,這到老了有他受的。”


    一個看熱鬧的說:“培紅是因為家裏沒有男孩才這樣的吧,我看他眼饞人家的男孩,自己家那倆姑娘都不帶看一眼的。”


    四爺爺說:“姑娘怎麽了?姑娘才好呢,這姑娘大了還知道給自己爹打兩角酒,買幾袋旱煙呢,你看看兒子給不給買。”


    有人說:“就是啊,我看培紅家大姑娘是個明事理的好姑娘,培紅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熱熱鬧鬧的領到一年的辛苦錢,幾家歡喜幾家愁,主婦們領回了布票油票肉票的就開始算計著過年的時候買點什麽,是不是得給家裏的孩子裁點布,做身新衣裳,快要進臘月門了,什麽都得往前趕著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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