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影來沈家,跟劉瑜茜說了王老爺子的想法,王疏影說:“茜茜啊,你姥爺不是要把家裏的房子留給小元,這幾年小元跟著你姥爺,你姥爺把自己的那些東西教給小元,


    覺得小元也算是他的入室弟子了。”劉瑜茜怕自己的媽媽誤會自己擔心王家的房子被周小元得了去,笑著說:“媽,我就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再說了,家裏的房子那是姥爺的,姥爺想留給誰就留給誰,我一


    個嫁出來的閨女還能再回去爭嗎?”


    王疏影歎了口氣,說:“茜茜啊,你一直不知道,我們家跟小元的爸爸那是很多年前就認識的。”王疏影就把周大元的過往說了一遍,劉瑜茜覺得自己聽的都呆住了,王疏影看自己的閨女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說:“那個時候媽才六七歲,覺得這個男孩子真可憐,他娘不要他了,還生了病,你姥娘說,咱們得幫他一把呀,這麽小的孩子,要是沒有人幫一把,說不定就這麽沒了,那個時候你姥娘做了飯,我就端著給送過去,剛開始的時候還不能自己吃飯,你姥娘就跟我一起往嘴裏喂,後來你姥爺問了他的意見,不願意跟著我們去鄉下避兵禍,你姥爺給了他幾塊銀元我們就回了鄉下老家,再後來,我帶著你回來了,他說知道我們回來了,就想著護著我們一些,就連那次媽去舉報你姥爺,也是因為有人要去舉報你姥爺,媽提前把家裏一些珍貴的書籍藏到外麵,就是這樣


    ,你姥爺看著那幾本書被燒了,還是氣的吐了血,要不是因為有這樣的安排,茜茜啊,你姥爺能不能活到現在都不知道呀。”


    劉瑜茜聽完了,沉默半晌,說:“媽,您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因為這個現在還恨著你們呢。”王疏影摸了摸劉瑜茜的頭發,?說:“孩子啊,大元說還是不要告訴你們,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還是個孩子呢,那個時候運動搞得那麽厲害,要是被人知道了,


    咱們都跑不了啊。”


    劉瑜茜紅著眼睛說:“媽,我現在是大人了,以後家裏有事情了一定要告訴我。”


    王疏影說:“好,娘以後有事情一定告訴你。”孟若蘭這邊就有個爺爺,就請了省全大娘省全大爺還有沈父沈母做自己的娘家人。出人意料的是,1976年春天,周小元跟孟若蘭的婚事辦的及其的低調,兩個人去公社領了結婚證,幾家人在王老爺子的家裏吃了一頓飯,沈母跟省全大娘帶著劉瑜茜沈錦華把做好的被褥鋪到新房的床上,又在新房的窗戶上貼了兩個紅紅的大喜字,這場婚事


    就算是圓滿的完成了。


    婚禮結束之後,送走了眾人,周大元喊了周小元孟若蘭去王老爺子的書房,三人落座之後,周大元說:“若蘭,請你諒解,你跟小元的人生大事辦的這麽簡單。”


    孟若蘭認真的說:“爸,沒事的,隻要是有了你們這些長輩的祝福,我們倆的婚禮就算是很完美了。”


    周大元聽了孟若蘭的回答,沉吟半晌,說:“小元,若蘭,爸爸今天跟你們倆說的話你們一定要記在心裏。”


    看到周大元嚴肅的樣子,周小元不自覺得端正了坐姿,說:“爸,您說就好,我一定記在心裏。”


    周大元輕聲的說:“現在的情勢非常的微妙,你們倆以後除了上班就回家陪著你們姥爺,不管有什麽事情,千萬不能往前湊。”


    周小元跟孟若蘭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詫異,但是兩個人還是點了點頭,說:“爸,您放心就好,我們倆都記住了。”


    王疏影跟周大元在這裏也是有房間的,晚上就直接在這裏住下了。


    王疏影看著輾轉反側的周大元,輕聲問:“大元,你怎麽了?有心事嗎?”


    周大元歎了口氣,說:“小元是我唯一的兒子,他的婚禮辦的這麽簡陋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王疏影說:“就是為了這個呀?現在不是很多都這樣的嗎?我們學校兩個老師,把各自宿舍的床搬到一起,兩個人的鋪蓋卷放到一起就算是完成了人生大事呢。”


    周大元說:“疏影,我覺得又要出大亂子了。”


    王疏影聽了,心裏一驚,一下子轉過身子,跟周大元臉對臉,一臉驚慌的小聲說:“大元,出什麽事情了嗎?”周大元看王疏影的樣子,知道這麽多年的運動已經把原來那個天真爛漫的人嚇得成了驚弓之鳥,忙從被子裏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王疏影的肩膀,說:“沒事沒事,別害怕


    ,這隻是我自己的感覺,我覺得又要有大事發生了。”


    王疏影聽周大元這麽說,鬆了一口氣,說:“嚇死我了,我是真的害怕呀,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整天這麽提心吊膽的,覺得活著真累的慌啊。”周大元索性把王疏影摟到自己的懷裏,說:“是啊,我也想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呢,都十個年頭了,死了那麽多人,禍害了那麽多的東西,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點好東西還剩


    下多少呀,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道以後的曆史會怎麽寫我們這一代人。”


    王疏影聽周大元這麽說,笑著說:“哎呀,你還考慮這麽深奧的事情呀,真是看不出來啊。”周大元說:“我認識的字雖然有限,但是很多事情得靠腦子去想的,我跟著王先生,也是學到很多東西,在看看身邊的這些事情,這些人,就覺得一定是哪裏出來問題,這些天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就覺得一定要有事情發生了,疏影,你要記住,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一定會護你周全的。”周大元一直叫自己的嶽父“王先生”,這個稱呼是三十多年前自己對王老爺子的稱呼,就算是娶了王疏影,周大元也沒有改過這個稱呼,當然,在家裏是這麽喊的,周大元是個話少的人,在外人麵前從來不提家裏的事情


    ,外人也不知道這對翁婿的稱呼。王疏影聽了周大元的話,心裏非常的感動,自己這個後夫,在很多人的眼裏,是逼著自己嫁給他的,其實王疏影跟周大元都知道不是這樣的,周大元那是從小心裏就有王疏影,王疏影呢,離婚帶著孩子回了娘家,那種孤苦無依的感覺差點沒折磨死她,就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周大元來了,跟周大元過了這幾年的日子,王疏影深刻的明白


    一件事情,自己在周大元這裏感受到了讓自己能安心的安全感,自己跟周大元,那是命中注定的。


    1976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在後世的曆史上留下了非常濃重的色彩,培茵曾經在曆史書上看到過,老師說,這一年是新中國很重要的一年,很多事情都從這一年走上了正軌,那位教授培茵曆史的是運動結束之後第一批參加高考的學生,說起這一段曆史的時候,那位老師心潮澎湃,他說,很多人的命運就在這一年有了轉機,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仿佛都


    在這一年拐了一個彎,有些人甚至是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培茵這次是作為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中的一員來經曆這一年。經曆了春天的蕭瑟,秋天的悲傷,眼看著周圍的人在滂沱大雨中哭的肝腸寸斷,培茵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自己跟周圍的人是那樣的格格不入,等到塵埃落定,培茵終於


    長出一口氣,天晴了,一切就要走上正軌了。


    隨著撥亂反正的開始,很多人陸陸續續的走出陰暗的宿舍,走出陰冷的牛棚,沈家村的幾位老教授,在1976年寒冷的冬天裏迎來了人生的新的起點。


    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開進了沈家村,車子停在了沈家村大隊部的門前,從車上下來的是兩鬢斑白的胡紀明。胡紀明看著村口那顆依然遒勁的大槐樹,不由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已經十年了,十年前自己帶著那幾位老人家來到這裏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運動能持續這麽長的時間


    。


    十年啊,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年?人的精力,經過這十年的磨礪,還能跟以前那樣旺盛嗎?經過這十年的艱辛,大家還有剛建國的時候那種建設新國家的心氣嗎?


    胡紀明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大隊部的院子。這次是來接幾位老教授回京工作的,當初這幾位老教授都是在各自的領域很有建樹的教授,運動一開始,有關領導看事情不好,就想把這幾位保護起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國家的寶貝,有遠見卓識的領導已經預見到,國家的發展,離不開人才,能教授出人才來的老師,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胡紀明他們的工作,就是在艱苦的條件下把


    一些有名望的高校的教授分散到各地,打著勞動改造的名頭,實際上就是保護起來,而沈家村,就是相關領導深思熟慮之後定下的一個點。田書記已經在大隊部迎接胡紀明的,事情的經過沒有比田書記清楚,胡紀明見到田書記,雙手握住田書記的手,激動的說:“老田,謝謝你們啊,你們是國家建設的功臣啊


    。”


    田書記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胡組長,咱們先到屋裏說。”


    兩個人在大隊部的辦公室坐下之後,胡紀明說:“現在千頭萬緒,什麽都要從頭開始,田書記,一切都好了。”


    田書記點了點頭,說:“是啊,都好了,我們頭上的烏雲都散了,以後我們每天都能見到太陽了。”


    胡紀明說:“我這次來是接當初送到這邊的幾位教授的,現在高校的教學慢慢的恢複了秩序,學生們還等著老師們回去傳道解惑啊。”田書記說:“你前兩天打電話來我就已經跟教授們說了這件事情,他們都很激動,這兩天大家都忙著準備行裝,這樣吧,我先帶你去宿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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