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末。


    燕王妃對徐嬤嬤交待了話,道:“嬤嬤,明日去做一件事情。”


    “把張氏福娘的名字,補在此回閱選的名冊上。”


    燕王妃這話落後,便是閉上了眼睛,任由身後的丫鬟給她卸妝。


    徐嬤嬤應了諾。


    此時,在銅鏡的側方,徐嬤嬤能看見銅鏡中的燕王妃依然美麗,並且風華絕代。


    不過,在徐嬤嬤心中還是要感慨一回時光如逝。猶記得,似昨日王妃初嫁一般,到爾今,世子都要娶世子妃了。


    次日。


    巳時。


    京城,甜水巷口,張家。


    張李氏正在給家壇廟的白神娘娘上香。


    一柱香燃的清煙,正是嫋嫋升起時,白神娘娘享受著香火。張李氏能感覺到她家供奉的這位山神正是心情愉悅。


    突然,屋內清煙似乎受到什麽重力一般,重重一壓。


    張李氏心生一種莫名的感應,她覺得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正是準備掐指一算時,家壇廟上的白神娘娘顯靈了,阻止了張李氏的下麵動作。


    “白神娘娘……”


    張李氏似乎有所悟,忙是跪下來祈禱。


    因為通靈的關係,張李氏很快啟靈成功。


    白神娘娘是正宗的天生神靈,因為張李氏家壇廟的供奉。這些年來,已經是修成了一個寄居於主世界的微型福地。


    張李氏的啟靈,就是靈魂進入微型福地內,與神邸麵對麵的相談。


    “白神娘娘,蒙您恩詔。”


    張李氏對著供奉的神邸,參拜了一禮後起身。


    “你的孫女,張氏福娘與龍氣牽連結成氣機。本神觀星象,張氏福娘紅鸞星動,當是良緣至。”白神娘娘坐於明堂上,周身散發著蒙蒙金光,讓人無法直視。


    她的聲音卻是中正平和,帶著一股威嚴與親和共存的特殊氣質。


    “你家與龍氣糾纏,你莫再算天機。需知,龍氣最是剛烈,術數一道糾葛其上,十有八九會被龍氣反噬。”


    白神的提醒,張李爭當即應諾,並謝了話。


    “且回。”


    白神娘娘再說二字,張李氏參拜一個大禮。


    然後,張李氏的靈魂已經退出福地,回到了她自己的軀體中。


    此時,張李氏細細體會,她還真感覺到了,她家的四周有一種莫名的力量在鎮壓與守護。那一種厚重與剛烈,想來,便是白神娘娘所說的龍氣。


    龍氣……


    張李氏念叨了兩字。


    晚間。


    張家的晚飯後。


    一家人消食時,張李氏望了兒子張啟一眼後,開口問道:“啟兒,我記得前麵你講過,聖上發了詔書秋季八月中旬開始閱選。凡應天府的八品以上官員家未婚少女,年齡在十三歲至十六歲之間皆可參加。選中的秀女會被指婚,成為宗室的皇孫妃?”


    “娘,是有這麽回事。”


    張啟回道。


    “咱們家的福娘,沒有報了名字上去,可對?”張李氏再問道。


    張啟有些莫名其妙,他望了一眼他娘,不懂為何突然提起此事來?


    不過,好歹是親娘問話,張啟自然是一一回了,道:“娘,當初咱家不是說妥當了嘛。福娘的性子真進了皇孫的後宅容易吃虧。皇家的閱選,便不參與了。”


    張李氏聽完兒子的話後,再問一句,道:“確定沒記上咱家福娘的名字?”


    “兒子確定。”


    張啟肯定的回道。


    這等關乎了女兒終身的大事,張啟當然十分的肯定。


    隻不過,有時候現實就是打人臉皮的。


    八月初十。


    張啟在衙門時,得到了一個不太美妙的消息。


    他明明沒報上去名字的小女兒,已經被錄入了秋季閱選的秀女名單中。


    當得到了通知時,張啟整個人呆了。


    張啟感覺,他整個人的臉皮,被扇的啪達響。


    當日,張啟有點無心辦差。他很想去托人把小女兒福娘的名字給劃掉。奈何他還有理智,知道已經報上去的名單是無從更改的。


    畢竟,皇家又不是菜市場,想咋的鬧騰,就咋的鬧騰。


    晚上,在夕食時。


    張啟喝酒了,喝得還是愁苦酒。


    “福娘,爹對不住你……”許是空腹下酒,沒幾杯量兒,張啟喝多了。這話就嘮叨了起來。他那一幅的哀愁樣,真是讓人瞧著了,就明白這是一個心頭有事的男人。


    “爹,我從小得您寵愛……”福娘給她爹的杯中又添了酒,套話道:“我覺得每一天都過的很幸福。爹,你說說,你是不是遇上難事了?”


    “說出來,咱家這麽多人,總能想到法子解決不是。”


    福娘給兩位哥哥使眼色,讓兩位哥哥也趕緊勸勸話。


    “爹,兒子不才,願為您分憂。”張春旭說道:“至於說小妹……我和春福自然會多疼愛小妹。哪怕小妹出嫁了,也還有兒子和二弟為小妹撐腰。”


    “……”就是此時,張春旭話落,張春福正要開口時。張啟發話了,他道:“你們兩個小子,想為你妹妹撐腰,難啊……”


    “娘,您是不是早有預感了?”張啟扭頭,對著他娘張李氏問道。


    此時,全家人的目光,都轉向了張李氏。


    張李氏說道:“啟兒,自家人麵前莫打啞迷,把話全講出來。”


    張啟聽得他娘的話,擱下了手中的酒杯後,說道:“福娘的名字,上了秋季閱選的名單。不是我報上去的,據打探來的消息,說是上頭貴人的意思。”


    “我就琢磨上了,咱家的情況普通,全然不知道福娘入了哪位貴人的眼?”


    張啟沒打探到,究竟是誰把女兒的名字加在閱選名單上。但他清楚著,皇宮啊,小女兒福娘是定然要走一遭。


    說不一定,這一次的閱選後,連小女兒福娘的婚事,他這個當爹的也沒發言權了。


    張春福這時候把目光投向了小妹,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張春福沒忘記,前天時,他小妹跟他信誓旦旦的講,她與燕王世子朱高熙的孽緣,結束了。


    嗬嗬……


    張春福想,這擺明了,沒結束掉啊。


    福娘聽完她爹的話,也很鬱悶了。


    從二哥的眼神中,福娘秒懂了某些信息。


    她忍不住把目光上調,四十五度的望向了屋頂。真是憂傷……


    明明說好的相望於江湖,兩相便宜啊。


    燕王妃難道沒聽懂她的暗示嗎?


    還是說,朱五郎特麽搞定了他母妃,認定了他倆能喜結良緣?


    福娘不傻,她很清楚,她唯一熟悉的皇家貴人,除了燕王世子朱高熙這位皇孫外,不做第二人選。


    福娘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京城明明傳言,燕王妃中意她的娘家侄女為長媳啊……


    難不成,她聽了一個假消息?


    “夫君,一丁點法子也不能想想嗎?”柳秀秀問話了。


    柳秀秀身為福娘的娘親,她心中的女婿人選,那最好是一個讀書人。當然,如果不是讀書人,也無所謂,隻要跟她家門當戶對就成。


    畢竟,夫君的官位穩定,兩個兒子也是上進的。將來小女兒福娘出嫁了,家裏能給撐腰的。


    以上,是柳秀秀為女兒做好的人生規劃。


    如今,全泡湯了。


    “若有法子,我就不會為難了。”張啟搖搖頭,苦惱的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封建時代,皇家的權利大於天。


    張啟能奈何?


    他也沒法子。


    “祖母,福娘這一回去參加閱選,是喜是憂?”福娘轉移了話題,對她的祖母張李氏問話道。


    福娘這話,當然,不是真想讓祖母算一卦?


    福娘是需要借祖母的嘴,講出來一個好消息,讓家人不再擔憂。


    “我得白神娘娘的偈語,福娘此回參加閱選,是一次大機緣,當為大喜事。”張李氏活了幾十歲,人老成精。她當然聽出來孫女的暗喻。


    所以,張李氏借著話頭,告知了張家人真話。


    嗯,這確實是張李氏從白神娘娘那兒聽來的吉言。


    畢竟,白神娘娘都說了,小孫女福娘是良緣至。


    “爹、娘,你們聽聽,祖母都這般講了。女兒覺得,進宮也沒什麽不好的。”福娘做出大方姿態,表示她挺樂意參加一回皇家閱選。


    實則在心中,福娘想苦笑。


    應天府的官家閨秀閱選,從七品小旗官的家庭出身。福娘光想想,都能猜測到她必定是最壓箱底的,那一波不出彩少女。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福娘不可能為了她一個人,給整個家庭再添麻煩了。


    閱選就閱選,死不了人的事情。想一想,也無甚好怕的。


    她,張福娘可不是柔弱女子,當得起一聲張少俠。


    她,張福娘武功高,想是自保,隻要謹慎些應該是沒問題的。


    在心中,福娘在暗暗給自己鼓氣。


    皇家,皇家……


    皇宮,皇宮……


    對於那等封建權勢的最巔峰之地,福娘到底有些虛的。


    “……”張啟是張嘴,想說啥,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柳秀秀是捌開臉,拿帕子擦眼睛。待擦了眼淚後,柳秀秀才是扭回臉來,滿麵的擔憂依然去不掉。


    唯福娘的大嫂閔氏,望著小姑子福娘時,滿眼是亮晶晶的。


    那眼神中,有歡喜,也有高興。


    這可是一人得道,滿門榮華富貴的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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