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留侯進宮,由小太監領著進了東宮。


    留侯劉孟文是隨宏武帝打天下的老臣,太子自然是尊敬有佳。


    “臣拜見太子。”


    “留侯客氣了,快快請起。”太子在留侯的大禮尚未拜下去時,就是主動上前攙扶住了。太子如此平易近人,留侯不會駁了太子的麵子。


    於是,留侯順勢起身。


    兩人離得近,這一近後,留侯望著太子的氣色,就是心頭一突。留侯莫名的來由的有一種預感……


    他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留侯。”


    太子喚了一聲。


    “臣失禮了。”留侯垂低了眼簾子,拱手一禮。


    “留侯,您是孤的長輩,快請坐。”太子迎了留侯落坐,自然是太子坐上首,留侯坐在左側下首。


    宮女上了茶水點心後,太子揮手,讓殿內的小太監和宮女皆是退下了。


    殿內,剩下來太子和留侯二人。


    “孤是信任留侯的。”


    太子伸了手腕到留侯麵前的小桌上,說道:“還望您診脈後,給孤一個確切的答複。”


    留侯見太子說得慎重模樣,他便是應了“諾”字。


    留侯先為太子診了左手腕的脈,然後,又是診了右手腕的脈。兩相都是診過後,留侯沉默了。他思考良久後,才是抬起頭,說道:“太子,可否容臣為你卜一卦?”


    “可。”


    太子回答的利落而幹脆。


    留侯從袖中拿出來了一個龜殼,他是仔細的撫了兩下,然後,又是歎了一聲。卜一卦,不過是留侯想驗證一下,他看的脈究竟準不準?


    卜一卦後,留侯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可以說,這瞬間後,留侯臉上的蒼白,比太子臉上的蒼白是顯得更加缺了血色。


    “無論是如何結果,留侯但講無妨。”


    太子是溫和的性子,他先給留侯許了話。


    “太子……”留侯抬頭,他臉色並不驚慌。但是,他就是沉默不語,似乎是想說什麽,最終,又是非常為難的樣子。


    “留侯,孤心頭有數的。所以,你無需瞞些什麽了。”太子灑然一笑,笑後,又是有些淒涼的模樣。


    “太子,您是否夜裏咳血了?”


    留侯問道。


    太子收起了他的慘然笑容,他的神色變得肅穆。


    “是。”


    最終,太子回了一字。


    “太醫給您開了什麽方子?可否容臣一觀?”留侯再度問道。


    太子沒什麽遲疑,他從袖中拿出一道方子遞給留侯。留侯仔細的看了半響後,才是將方子遞回。


    “太子,您的安危關乎國本。您的病情,恕臣直言,非是臣能自專,當需要稟明聖上。”留侯說話時,神情是慎重的。


    太子沉默了。


    太子很清楚,他這病情究竟如何?畢竟,太子自己的身體,太子自己最清楚。


    太子是擔憂,他的病情傳開,會引起波瀾與麻煩啊。


    “可。”


    最終,太子還是同意了留侯的意思。


    約一刻鍾後。


    禦書房內。


    宏武帝召見了留侯。


    “臣無能,有負聖恩。”留侯一見到了宏武帝,就是一個大禮參拜,而且,他還是一臉羞愧的樣子。


    “田德,還不趕緊扶起留侯。”宏武帝嘴裏的田德,那是大內的總管太監,是宏武帝皇宮裏的親信。


    這等大總管上前,仔細的扶了留侯起來。


    留侯敢不起嗎?


    自然是叩謝了聖恩,順勢就起身。


    “賜坐。”


    宏武帝說一話後,自然有小太監搬來太師椅,放置在了留侯的身後。


    此時,留侯自然是謝了恩,然後,落座。


    “朕知你的性子,非是大事的話,定然不會來打擾朕的。”宏武帝對於老臣子,是非常的了解。所以,他問道:“說吧,究竟出了何事?”


    留侯恭敬的拱手一禮後,說道:“聖上,此事關乎國本……”


    後麵是什麽,留侯沒講。


    留侯在等待了宏武帝的態度。那就是這禦書房裏,在場的小黃門和宮女們是不是有資格知道了後麵的大事?


    留侯現在不講的話,這些人離開了,就能保住小命。


    嗬嗬,在宮裏,知曉的太多,地位偏偏又低下時,有時候就意味了小命難保啊。


    “都退下。”


    宏武帝揮軍手,讓小黃門和宮女都退下了。


    留侯瞄了一眼太監大總管田德,他不再多語什麽?既然田德站在宏武帝身後,帝王不發話,留侯裝著不知道在場有這麽個人便是。


    “太子有夜間咳血之症,若要救,當搶了時間。臣擔心這拖久了後,怕是……怕是恐有難言之事。”留侯這說得斷續的話,宏武帝聽後,雙眼怒瞪。


    帝王衝冠一怒,問你怕不怕?


    一個字,怕。


    留侯劉孟文是真怕。


    要說起來,比留侯更怕的是宏武帝身後的田德。


    這位太監大總管滿嘴苦澀,這等消息,他寧可耳朵聾了,也不想知道啊。


    “說清楚來朧去脈,再告訴朕有什麽救治的法子?”宏武帝站起身,看著隨之站起身的留侯劉孟文。宏武帝走到這位老臣子的身邊,問了此話道。


    “臣無能。”


    “臣未查清楚太子之症的由來。”


    留侯回話時,真是恨啊,恨當年他為何學了醫?


    此時,留侯早已經忘記了,他當年的願望那是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你是說,太子的病,內有隱情?”宏武帝聽得留侯的話後,略一思量,就是體會到了老臣子的話中之意。


    “是。”


    留侯肯定的回道。


    “說說。”宏武帝看是隨意,實則滿含深意的兩字。


    “聖上,皇後娘娘命中無子……”留侯說這話時,都想自己吞一吞口水,這話真夠忌諱的。隻是,這事情不擺談清楚,後麵的話就難講了出來啊。


    “繼續。”


    半晌裏,留侯瞧著宏武帝臉色難看,他住了嘴。不過,此時宏武帝顯然耐性還十足,發了話,給出來兩字。


    留侯自然照著帝王的命令,繼續講道:“當年,那一位小周王身邊的國師施法,行逆天改命之術,方有太子誕生。”


    講到這裏,留侯在觀察宏武帝的臉色。


    宏武帝冷著一張臉,留侯不敢拖拉,忙說道:“為此事,八百裏秦川內,兩條已經形成騰飛之勢的地脈潛龍是胎死腹中……”


    當年那些破事,身為老臣子的留侯是知道的。


    “到如今,聖上登基十五載,百業興隆,民心安定,人道昌盛。”


    “按說,由太子代天子祭禮,以天下龍氣為哺,了結當年的舊怨困果,本是順勢之事。”留侯在講了個中原由時,夾了他的私貨,他道:“在臣看來,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太子離京前,身體康泰。”


    “太子歸京後,傷極根本。”


    “聖上,其中蹊蹺太大……”留侯很為難,他無奈的說道:“臣擔心,八百裏秦川那邊又生變故?”


    宏武帝聽完了留侯的陳述。


    接著,宏武帝開口問道:“朕命拱衛司協助你,留侯,你可願意趕往雍州一趟?”


    “至於太子……”


    “你可以穩定病情的法子?”


    宏武帝尋問道。


    “先以養氣方子,慢慢熬著。這乃治標。”留侯一咬牙,給了解決的法子,他道:“鎖昆侖仙氣,斬秦嶺龍脈。這乃治本。”


    宏武帝望了留侯一眼,問道:“需要朕給你什麽助力?”


    到此時,沒退路的留侯不廢話,直接提了要求,道:“臣需要由禁衛軍藍統領率一校兵馬,隨臣前往雍州。”


    藍子詡,禁衛軍統領。其由宏武帝和馬皇後收養,是馬皇後身前最寵愛的義子。


    當然,這位禁衛軍藍統領還是太子倚重之人。畢竟,藍子詡和太子是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玩兒的夥伴兼兄弟。


    留侯劉孟文的心思很簡單,他下水了,還得拉一個墊背的。


    “善。”


    宏武帝答應了。


    留侯心中卻是苦澀一片。


    這些年來,留侯一直不多沾朝事,就是想避開某些麻煩。結果,繞來繞去,宏武帝不給這位曾經的大軍師一點甜頭啊。


    留侯的遁藏技能,對於宏武帝而言,嗬嗬……


    沒效果。


    留侯膝下有兩子,有兩孫,他兒孫皆在。宏武帝的警告與拿捏,留侯就是為了子孫記,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忍了。


    七月初一。


    燕地,薊城,燕王府。


    書房內,燕王正看完了一封秘報。


    “大師,你且瞧瞧。”


    燕王順手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道衍和尚。


    道衍和尚一看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後,笑道:“貧僧恭喜王爺。那力壓群星的月亮,將要墜落了。”


    燕王沒有歡喜,他是感概的說道:“若太子在,本王是不敢生一點雜念的。”隻是,太子將要沒了,燕王感覺他頭頂的束縛在鬆動。


    宏武帝的諸子裏,除了太子能真正服眾外,其它人嘛,嗬嗬……


    要知道,太子即嫡且長,標準的嫡長子,妥妥的繼承人選。而餘下的皇子們,全是庶出。


    沒錯,全是庶出。


    既然都是庶子,又憑什麽要低人一頭?


    “大師,咱們且等等,本王要等著最終的結果出來。”燕王目前不準備有任何的動靜,他在等,等著他的長兄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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