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真是深明大義之人。”


    在一杆子的女眷中,福娘的二弟妹解蘊娘突然發表了這樣的看法。


    這話說得,讓福娘覺得特尷尬。


    以福娘的心底想法而言,她真覺得,其實她二哥出海不出海,那是她二哥的意願。危險不危險,她二哥一個成年人,一個已經是有妻有子的男子漢,肯定會權衡利弊的。


    每一個人,都得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別人去插手,無論打著什麽樣的旗號,其實,都不是真正的為親人好。


    因為,在福娘看來,人嘛,有自己的選擇。天命難測,又不能看到未來,誰能肯定自己選擇的道路,就一定是最正確的呢?


    福娘沒那個把握,所以,她支持自己親人慎重選擇後,做出來的決斷。


    打著為親人好的名義,去違背了親人的意願。在福娘看來,真是假關愛之名,去扭曲了親人的意誌。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


    “二弟妹說笑了。”福娘捂嘴輕笑了兩聲。


    “我娘家的兄長,上有祖母和父親、母親在。我一個出嫁的妹妹,哪好多管?”福娘笑了,她說道:“朝廷的大事情,我是不多插手的。”


    “我每日裏,就關心了夫君和孩子們。盼望著能多在父皇、母後跟前進了孝心,以身作則。讓孩子們也是知道,孝道大於天。”


    福娘說了這等話時。


    解蘊娘順著福娘話,又是誇了誇。


    福娘是隨口謝了話。她卻也不願意多接的。


    對於兩個妯娌,福娘有些看不明白了。按說,在朝堂之上,二弟跟夫君爭鋒,她跟二弟妹的關係應該僵化一些才對?


    實際上呢。


    這些日子以來,福娘發現二弟妹在拉攏她。對,就是更種的曲意拉攏,非常刻意的在表示了親近。


    至於三弟妹齊氏,福娘有一種錯覺。她總覺得,三弟妹在拉開了與她的距離。


    似乎三弟妹不樂意親近了元熙殿的一切。


    這中間原由是什麽?


    福娘不知道。


    不過,福娘把這些情況記在了心頭。她覺得,她有必然跟夫君提一提了。有時候,女眷們的態度,也能說明一些問題的。


    當天,重陽節的宮廷家宴,有徐皇後的安排。還算得熱鬧的。


    畢竟,特別是晚宴之前,永和帝和三個兒子也是到了坤寧宮。彼時,朱高熙把長子、次子也是領來了坤寧宮。


    這皇家人聚一起,這坤寧宮一時間真是熱鬧非凡著。


    瞧一瞧,還是有些親人們聚一起,笑樂之間的溫情脈脈。這不,晚宴之上,有幾分刻意,有幾分的裝模作樣,那就是各人心頭有數了。


    這晚宴,永和帝的嬪妃們是沒有參加的。當然,這不是徐皇後的意思,而是永和帝的意思。


    福娘心頭暗想,就不知道那七位後宮的嬪妃們是啥想法了?當然,那也不關了她的事情。福娘在意的,是她查覺了二弟妹、三弟妹改變的某些態度。


    這不。


    當晚。


    歇息之時。


    元熙殿的寢宮內。


    福娘講了她的一些發現。福娘在講完後,還是問了話,道:“五郎,這和朝廷上的事情有關係嗎?”


    朱高熙這時候是側躺在妻子的身側,夫妻二人本是準備睡了。


    福娘臨時鬧著要商量了這事情。於是,夫妻二人也是和衣而臥,談了這些進宮後,親人之間的變化。


    “早些有端倪的。”


    朱高熙的語氣是平淡的。似乎是他有些預料一般。


    “怎麽講?”


    福娘好奇了。


    這時候,屋內的燭光照耀著。不過,許是帳子擋了一些光線的原因。福娘發現,夫君朱高熙的臉,隱隱的藏在了紗帳擋下來暗光之處。


    福娘側身望著夫君的神情,發現夫君的神情是隱隱晦晦的瞧不太真切。


    “三弟不甘心了。”


    朱高熙歎一口氣,說道:“二弟最近非常出風頭。父皇也沒有駁了二弟的意思,我瞧著,最近有好些人在給二弟添光彩。”


    這時候,朱高熙的情緒似乎是不好受的。


    福娘伸手,輕輕的握了握夫君的手。


    那是一雙大手,手中有繭子。福娘知道,她的夫君也是學了武藝的。當然,算不得高手,不過,也還是不錯的。


    至少,騎射之上,這些年來,夫君朱高熙是花了真功夫練習的。


    上行下效嘛。


    永和帝這位父皇是一個好武的,身為他的兒子,能不向父皇看齊嗎?哪怕朱高熙本質上喜文,這些年來,也不敢落下了武藝的。


    “五郎,瞻元似乎非常得父皇的歡心。你有沒有發現,好些回了,二弟出現的場合。你若不在的話,瞻元必是在的。”福娘提了一點關鍵的地方。


    “你是說,父皇其實在乎我的?”朱高熙把握住了妻子話中的意思。隻是,朱高熙有些不敢相信罷了。


    “瞻元是咱們的嫡長子。”


    福娘肯定的說了這一點。


    皇宮之中,光是子女以父母而高貴,同樣的,父母也可因子女而高貴的。“我是說,也許父皇提拔了二弟,是想讓二弟做為你的磨刀石。父皇在乎了瞻元,未必不是要暗示了,五郎,你若是好好表現了。二弟如今的蹦達,都是父皇刻意表現出來


    ,用以觀察你的試探。”


    福娘說了她理解的方向。


    聽著妻子的話。朱高熙一顆心火熱了起來。


    他握緊了妻子的手,福娘能感覺到了,夫君朱高熙的手心似乎有微微的熱汗。


    “反正,父皇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我覺得,父皇、母後,皆是在乎你的。”福娘說了她的觀點,她道:“因為,瞻元是咱們的嫡長子。”


    “立嫡立長。你和瞻元,就是父皇最正統的繼承人。”福娘說到了這裏後,停頓了一下話頭。


    朱高熙似乎看了出來,妻子的猶豫。


    朱高熙問道:“福娘,你是不是還有別的想法?”


    “有一些。”


    福娘沒隱藏。


    福娘思考了一下後,才說道:“五郎,你覺不覺得,父皇如今的情況,與一位帝王很相似。”福娘的問話,朱高熙一聽後,愰然大悟。


    “太宗皇帝。”朱高熙說了這四字後。福娘回道:“就是如此。太宗皇帝的舊事,雖然過去了幾百年,但是,大唐之時的宮廷血腥。因為太宗皇帝本身的弑兄殺弟,以及逼父讓位,給大唐


    留下了不好的傳統。再加上後太宗廢太子……”“有時候,前車之鑒,後世之師。我想,父皇肯定不會想後代的子嗣,皆循了血腥的舊例。所以,嫡長子繼承,至少,父皇之後穩定的嫡長子繼承製,就是最好的解決了宮


    廷裏腥風血雨。”


    福娘說到這裏時,停了話頭。


    朱高熙若有所思。


    “是這個道理。”


    朱高熙歎道:“我這些日子在朝堂上被二弟步步緊逼,確實有些失了分寸。如今聽你這般說,隻要父皇還表現出來對瞻元的重視。那麽,我確實是不應該亂了陣腳的。”


    “五郎,我覺得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福娘真心這般覺得。


    二弟朱高晸可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弟弟。夫君一直的忍讓,也是夠憋屈的。“如今,我倒是有些理解了,為何二弟與我處處和睦了。怕是這專門做給了母後看的。當然,也未必不是做給了父皇看的。二弟、二弟妹還真是夫妻齊心啊。”福娘說這話


    時,心頭有些冷笑的感覺了。


    對於二弟妹的“善意”,福娘真心得打了問號。


    倒是三弟妹的挑釁嗎?


    不,也許是疏遠。福娘就是覺得,三弟朱高孜也想在朝堂之上顯一顯皇子威風來。倒真是雄心不減當年啊。


    “那三弟呢?”


    福娘問道:“五郎,三弟那邊你準備如何做?”


    “三弟跟二弟不對付。我能如何做?自然做一個好兄長,好大哥。”朱高熙的態度夠明確了。執行他一慣的作風,就是一個謙讓的好兄長。


    “為難你了。”


    這四字,福娘夠真心的。


    如果下麵全是兩個熊孩子弟弟,還是一心想竊走了屬於你的東西。這當兄長的是罵不得,打不得,還要一心一意的關愛有佳。


    這大哥當到這份上,兄長這名頭隻能說,不好當啊。


    “沒事兒,我習慣了。”


    朱高熙說這話時,心頭有些淡淡的酸澀感。


    他能如何?


    他從小不在父皇、母後的身邊長大。


    父皇、母後平日裏就算講話時,說是兄弟之間一視同仁的。實際上,他們要求的標準是不同的。


    當兄長的,就得讓了弟弟。


    當兄長的,就得關愛了弟弟。


    當兄長的,就得有博大的胸懷。


    當兄長的……


    總之,朱高熙哪怕受了委屈,他也不能講。因為,講了的話,表現出來的話,他這個兄長在父皇、母後眼中,就是不合格的。


    若是弟弟惹了麻煩,他得去幫忙解決了後續的麻煩。若是弟弟相互之間起矛盾,他得去調爭了矛盾,哪怕是兩個弟弟一起對他不滿意了,覺得他這個兄長就是礙眼了,他還得表現出來,他兄長的風度,就是讓謙讓、謙讓、


    謙讓。從小到大皆如此,朱高熙隻能說“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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