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月,半羞半掩。牆角蟲鳴,忽強忽弱。


    管芳儀居住的院子裏,窗格燈影明亮。


    牛有道踏著月色而來,在院子門口被攔下了,牛有道笑問阻攔者,“是不是還不知道這扶芳園如今的主人是誰?是想我讓紅娘將你們踢出扶芳園嗎?”


    門口守衛相視一眼,一人繼續留守,一人迅速進了裏麵通報。


    牛有道不管,硬闖了進去,另一人攔又不是,不攔又不是。


    牛有道沒有理會那人的心情,這個時候許許多多人的心情不一,他也周全不過來。


    通報者回來了,與牛有道擦身而過,回頭冷眼看著牛有道的背影。


    緊閉的房門內,出來了一名丫鬟,又迅速把門給關上,攔在了門口,緊張兮兮道:“先生,東家在沐浴,讓你稍候。”


    牛有道鼻翼吸了吸,果然有沐浴的芬芳氣味,應該不是騙人,隻是不知這氣不順的女人會把自己給晾多久,當即大聲嚷道:“紅娘,給你一刻的時間,一刻後我可就闖進去了。”


    裏麵立刻傳來管芳儀的咒罵聲,“老娘剛泡進水裏,一刻時間不夠,等著!”


    “你說的不算!”牛有道回了句,轉身回了庭院中,抬頭欣賞那烏雲時開時遮的月亮。


    “王八蛋……”屋內傳來一陣嘀嘀咕咕的咒罵,也沒指名道姓罵誰,但罵人者和被罵者都知道是在罵誰。


    丫鬟守在門口緊盯背對這邊的牛有道。


    管芳儀還是守時的,一刻時間不到,便開門出來了,兩個丫鬟抬了大浴桶出來。


    長發後披的管芳儀走到負手而立的牛有道身旁,看了看他舉頭望月無動於衷的側顏,問:“什麽事?”


    牛有道身子微微後仰,往側裏伸頭湊近她身子嗅了嗅,“真香,聞香識美人,用的什麽香料?”


    一句‘聞香識美人’把管芳儀逗樂了,嗬嗬道:“你自己猜去。”


    牛有道:“青山郡那邊有現成的原料,等回了青山郡,我弄份香水給你,灑在身上香噴噴,保你喜歡。”


    管芳儀似乎不信,一臉鄙夷道:“等你活著回去再說。”


    牛有道轉身,拉了她胳膊將她帶轉身,順手撫上了她後背,把她往回帶,“屋裏說。”


    “別動手動腳!”管芳儀扭身甩了兩下,撥開了他的手。


    牛有道拄劍當拐,笑著先走一步,先進了她的房間,入內左看右看,屋裏還有沐浴後的淡淡餘香。


    管芳儀跟入,“你費這勁,不會是真想睡我吧?”


    牛有道在她屋內踱步繞了圈,道:“精致淡雅,陳設簡約,頗有格調,與你的名聲不符嘛。”


    管芳儀嘴角抿了下,“別拐彎抹角了,挑明了說吧,為何盯著我不放?”


    牛有道走到她跟前,杵劍身前,調侃道:“沒那麽複雜,就是想跟你睡一起。”


    管芳儀嗤聲道:“想睡我也行,但要依我的規矩。”


    牛有道饒有興趣道:“什麽規矩,說來聽聽?”


    管芳儀:“得有睡我的本事。”


    牛有道:“什麽本事?”


    管芳儀:“你若能讓我無法拒絕,能把我給強行睡了,那也是你的本事。若沒這能耐,總得有樣拿得出手的東西,我喜歡有才華的男人,譬如琴棋書畫,能有一樣讓我滿意的,我便從你。”


    牛有道笑問:“讓你滿意的標準是什麽?”


    管芳儀走到榻旁,扭身一甩長發,坐下了,翹起了二郎腿,“我的標準分上中下三等,上等的自然是陪你睡,中等的隻能睡地下,下等的滾出去。”


    牛有道似笑非笑道:“看來標準好壞都由你說的算,你若不想讓人占便宜,又不想得罪人的話,估計大多隻能睡地下,可外人誰能分清楚,你說是不是?”


    管芳儀驟然盯著他。


    牛有道轉身,走到門口,先把門給關了,再回來,坐在了她的榻上,坐在了她的身邊,聲音放低了,“你這裏說話外麵聽不到吧?”


    “我不喊人自然聽不到。”管芳儀回了句,又上下審視他:“你鬼鬼祟祟幹什麽?”


    牛有道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抖開,正是她的賣身契,給她看了,然後揉撚成一團,在手中直接搓成了碎粉。


    管芳儀有點意外,旋即又挑眉道:“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感謝,如今外麵都知道了,有沒有這張紙沒什麽意義。”


    “至少不能隨便把你給賣來賣去,心若不在我這裏,留這張紙的確沒什麽意義。”牛有道說著看向她,認真道:“在回到青山郡之前,跟我睡一起,你別誤會,不是睡你,我對你沒興趣,我可以睡地上。”


    一句對她沒興趣,令管芳儀嘴角翹了一下,“還惦記著回青山郡呐,你回得去嗎?”


    牛有道問:“如果我把魏除給做掉,能不能順利脫身?”


    管芳儀一驚,“你瘋啦,他是那麽好動的嗎?不說他是金王的心腹,他能活到現在,真有那麽好殺的話,金王的對手早就下手了,也輪不到你來動手。我告訴你,你可別亂來把我給拖下水。”


    牛有道撇過這個不提,問:“白雲間的老板娘蘇照,你認識嗎?”


    管芳儀怔了下,“你別轉移話題,你不能亂來,我還想多活幾年。”


    牛有道:“蘇照你認不認識?”


    管芳儀:“當然認識,見過不少次,你問她幹嘛?”


    牛有道:“她的容貌你能記住嗎?”


    管芳儀:“廢話,我又不是瞎子。”


    牛有道立刻起身了,走到一張桌前,袖子裏又摸出一卷白紙來,在桌麵攤開了,隨便拿桌上東西壓了邊角。


    管芳儀好奇,走近看了看,問:“你幹什麽?”


    牛有道已摸出了一支事先準備好的炭筆,“她什麽臉型?”


    “鵝蛋臉吧!”


    管芳儀話剛落,牛有道已經唰唰落筆,快速在紙張上畫出了大概的鵝蛋臉輪廓。


    管芳儀訝異,還是頭回見到這樣作畫的,隻聽牛有道又問:“她一般用什麽樣的發型?”


    已經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管芳儀回:“就一般女人盤的正經發髻,沒什麽特殊的。”


    她說,他畫,一問一答。


    越看越新奇,之後已不用再問,她不時在旁出聲提醒,“眉再長一些……眼再大些……臉頰再圓潤些……”


    好一陣後,不斷塗抹修改後的女子畫像成了,隻是有些地方塗抹的黑乎乎不像樣。


    牛有道扯掉了上麵一張紙,又在下麵一張上重新臨摹,筆觸唰唰飛快,很快便重摹了一張幹淨的畫像出來。


    畫好後,牛有道讓開了些,請她再看,“看看,怎麽樣,像不像,差別不大吧?”


    管芳儀微微點頭,“有九分像了,大概就這個樣子,差的就是神韻。我說,你這是什麽畫法?”兩眼有些冒光。


    像就好!牛有道扯到手看了看,心中感慨,本該是想和袁罡見麵後再畫的,然而兩人沒辦法見麵,也不敢見麵。


    其實就算不為畫像,他也想見見袁罡,他相信袁罡也想見他,然而前世血的經驗告訴他們,這種情況下不能見!


    “對著你本人畫,肯定能把差的那份神韻補上,想不想我給你也畫一張?”牛有道邊折起手中畫像邊問了聲。


    “想!”管芳儀兩眼冒光地點了點頭,忽又警惕道:“不會有什麽條件吧?”


    “真聰明,兩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以後我睡榻上,你睡地下。”


    “你還是不是男人?第二個條件呢?”


    “讓人把沈秋叫過來。”


    “這是第二個條件?”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不畫了,我一張畫可是值十萬金幣!”


    “鬼才信!”管芳儀白他一眼,不過還是快步過去開了門,讓人喊沈秋去了。


    沒一會兒沈秋來了,牛有道把他叫到一旁,那幅折好的畫給了他,低聲耳語道:“立刻把這東西發回家裏,讓家裏轉發北州……”


    一番叮囑,沈秋默默點頭,最後應下,拿了東西快速離去。


    管芳儀鄙夷道:“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是不幹好事,你盯上蘇照是什麽意思?我跟你說,她背後是西院大王,那位王爺可是管著皇室宗親,影響力可不小。”


    牛有道把門關了,回頭問:“你還畫不畫了?”


    管芳儀立馬往梳妝台前走,坐在了梳妝台前,拿了梳子,“你等一下,我先收拾一下,披頭散發瘋婆子似的。”


    “不用,就這樣畫。”


    “那怎麽行,難看死了。”


    “我說行就行,你老都老了,容貌不如你風情有韻味,相信我的眼光,不會有錯。”


    “牛有道!”管芳儀怒了,回頭怒視。


    “你還畫不畫了?榻上去,側躺著……”


    最終,管芳儀還是被他給忽悠到榻上去了,側躺。


    在牛有道指使擺弄下,一隻胳膊支撐了腦袋,曲了條腿,擺了個風情撩人的姿態,惹得這女人一臉薄嗔,明顯不滿,卻又聽話任由擺布。


    牛有道又取了屋裏的小香爐,點燃了,擺在了她的跟前,一副側臥聞香的樣子。


    隨後把畫桌挪到了榻前,就此落筆唰唰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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