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除了不把顧梟寒當顧梟寒,別的都很好。


    喊她吃飯,她便吃飯,喊她睡覺,她便睡覺,聽話得像個牽線木偶。


    顧梟寒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活像是精神病院裏最細心的護工,照料著一位精神失常的病人。


    偶爾也會帶她出去在樹林裏走走,她的目光癡直呆愣,由著顧梟寒牽著她。


    顧梟寒期待她能在略有些相識的場景裏稍微走出來,看一看真實的世界,但白安卻沒有給他想要的回應。


    有時候顧梟寒會想,就算是這樣,也是好的,至少白安平安無事,至少她還在自己身旁,隻要一回頭,就能看到她。


    但更多的時候是不甘心,白安的一生,不該如此虛擲。


    他也試圖過,想將白安帶回華國,帶回家裏照顧她,但白安不肯離開,每次顧梟寒提起,她就閉緊著嘴不說話,躲到一邊去,這個地方是她的秘密花園,安全所在。


    好些次,他試圖強硬地讓白安接受自己的存在,但話還沒說幾句,白安就崩潰地失聲哭喊,顧梟寒狠不下心來讓她這麽痛苦,隻能一次次地放棄。


    湖心泛舟的時候,白安躺在小船裏微微閉著眼,和煦的陽光灑在她精致蒼白的臉上,晶瑩美好,隻是太過脆弱易碎,顧梟寒連碰一碰她都不敢。


    “你會釣魚嗎?”白安突然問道。


    “你要教我嗎?”


    “我爸爸很會釣魚,小時候經常帶我去湖邊垂釣。”白安笑著說,“但我爸爸是個壞人。”


    “不一定的,也許另有隱情呢?”


    “你又在說好聽的話騙我。”白安翻了個身,背對著顧梟寒:“我不理你了。”


    顧梟寒輕歎聲氣,拉了拉薄毯給她蓋好,看著手機裏的未接電話,想了片刻,還是回拔過去。


    “她還好嗎?”問話的人是雪雉,但顧梟寒清楚,最想知道白安近況的人是墨鷹。


    顧梟寒看著白安的背影,說:“不算太好。”


    “我們能在教父那裏拖不了太久,如果她一直這樣,是一定要帶她回seven向教父證明,她真的已經瘋了的,不然,教父不會相信。”雪雉哽咽著聲音,“我也不相信啊。”


    白,那麽堅強,那麽厲害的白,怎麽可能真的瘋掉呢?


    顧梟寒目光微直,不知道想了什麽,隻說:“我不會讓她回去的。”


    “那你就會暴露在華國假白安真李可的事情,我們所有人都幫你圓了這個謊話,教父一旦知道真相,會把我們全部趕盡殺絕。”雪雉說。


    “你有興趣,來華國嗎?”“顧梟寒,顧先生!”雪雉加重了聲音,“我們這些人的確擅長背叛,但我們不會在任何一個任務裏,拋棄夥伴,我可以去華國避風頭,銀雀呢,青鴉呢,黛鶴呢,甚至墨鷹


    呢?你讓他們怎麽辦?等死嗎!”


    顧梟寒眸光微斂,笑著說,“我會暫時牽製住你們教父的目光,讓他無暇關心白安的事。”


    “你要做什麽?”


    “你不用知道。”


    “顧先生,你會把她治好的,對吧?”


    “對。”


    顧梟寒也躺在船上,讓白安睡在自己的臂灣裏,手指輕輕地撫過白安的臉頰,低聲自語,我怎麽可能讓你再離開,回到seven那種地方?


    他給林山打了個電話,林山看了看關押在密室裏不成人樣的李可,點了點頭,道聲是。


    當日教父就收到“李可”的信息,說是顧梟寒想跟她去登記結婚,有籌備婚禮的打算,問教父怎麽辦。


    對教父來說,這當然是好事,李可進入華國有一段日子了,但顧梟寒一直沒帶她去見於家的人,教父都開始懷疑,顧梟寒是不是對李可的身份有所起疑。


    畢竟顧梟寒不是一個普通人,他有著極為敏銳的洞察力,李可扮白安扮得再像,很多細節上的東西如果對不上,顧梟寒也會看出問題來。本來,教父也沒準備讓李可在顧梟寒身邊留太久,隻要短期內不被看穿就夠了,這一點,教父對李可還是有信心的——如果教父知道小越其實是白安的弟弟,並告訴李可


    ,或許,顧梟寒那一晚也不能看破她的偽裝。


    但如果顧梟寒有結婚的念頭,那就證明李可並未露出破綻。


    相比起白安,教父更在意nh0209的解藥配方。


    這種時候,白安最好是繼續病下去,消沉下去,直到李可完成任務為止。


    顧梟寒清楚,這樣的手段並不能欺瞞seven太久,畢竟他又不可能真的跟李可結婚,再拖延下去,那位神秘的教父早晚要起疑心。


    但白安,能在短期內清醒過來嗎?


    魏修傑說,有些人,一輩子都會這樣封閉下去,走不出來。


    顧梟寒帶著這樣的擔憂,將白安抱在懷裏,做著最壞的打算。


    他發現,每到傍晚的時候,白安就喜歡坐在窗邊,看著天邊的落日,他不記他跟白安有過關於多少落日的記憶,於是會問她:“你看著落日,在想什麽?”


    白安微微地搖晃著身子,笑著說:“京市有一條路,叫寧杏路,種滿了銀杏樹,秋天的時候,遍地金黃很漂亮,很像這個顏色。”


    顧梟寒記起來,是的,他帶白安去看過寧杏路的銀杏,那時候,她還會走向自己,抱住自己。


    “白安。”顧梟寒知道,不能再讓白安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白安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白安指著遠方的落日,說:“你看,好多銀杏葉啊。”


    “白安!”顧梟寒拉著白安轉過身子對著自己,捧著她的臉,逼迫她直視自己:“白安,你看著,這是我的臉,這是我的心跳,這是我的手,是我的體溫!”


    “白安!我是顧梟寒!”


    “你醒過來,看著我!”


    白安用力地偏頭:“你不是……”


    “白安!”他近乎蠻橫的力氣終於刺激到了白安,白安劇烈地掙紮著,砸爛了屋子裏的陳設,阻止著顧梟寒的靠近,蒼白到病態的臉上全是驚恐抗拒的表情,好像她麵對的不是顧梟


    寒,而是什麽怪物,什麽惡人。“你不要過來,你不是他,他才不會來呢,他老是騙我,我一碰他,他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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