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梵生言詞肯定而又確切,聽得天帝鬆開指骨關節,不曾想梵生又說:“若論私人恩怨,畫骨與夜青時之間尚不至此,若論除魔衛道,畫骨有這份心,當初又何必歸隱。


    ”


    “畫骨該不會受人指使吧?”


    連灼揣著明白裝糊塗,此話一出,天帝的指骨關節又收緊了。  神官仙使頻頻交頭接耳,梵生冷眼掃過,說:“畫骨並沒有說受誰指使,既然死無對證,皇長子是不是夜青時殺的也就同樣如此,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人親眼所見,


    僅憑猜測與推斷就發兵九重城,拿那麽多將士的命去為皇長子報所謂的血海深仇,不覺荒唐嗎?”


    “梵尊的意思是?朕的皇兒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


    “要不然呢?”


    “一定是夜青時!朕在當年廢黜了夜青時的仙籍,以罪神之身逐出天界,夜青時為此懷恨在心!”  “夜青時最恨的應該是本君,不是天帝你,而且畫骨行刺夜青時與皇長子的死,本君認為是兩件事,各有各的目的,比如殺夜青時是為了滅口,殺皇長子是為了皇位。


    ”


    “君……君上,”好些神官仙使嚇得跪到地上,君上這話一但傳出淩霄殿,何止九重天,四海八荒都要顫上一顫。


    怎麽樣的狂妄之徒居然想滅九重城尊主的口?


    又是什麽何方牛鬼神蛇想要動搖九重天的皇位?某一皇族分支嗎?還是皇子之間手足相殘?  天帝的臉色一陣控製不住的青白交替,著實是他授意畫骨刺殺夜青時滅口,以為夜青時經脈已廢,畫骨足以收拾得幹幹淨淨,不料夜淩派人來尋夜青時,更沒料到他


    的皇長子沒能活著回到九重天,凶手是誰一點線索也沒查到。  失子之痛如何能忍?沒能滅夜青時的口還失了皇兒,這口氣也實在咽不下!不是夜青時所為也要讓夜青時加倍償還,可是梵生不主張發兵,也就是不讓他為皇兒報仇


    。


    雲遠著急,無聲衝連灼搖頭,發兵與否稍後再議,還望上神不要與君上一唱一和了,天帝臉色大變,再這樣下去怕是難以收場。


    連灼假裝沒看見,向天帝抱拳一禮,一本正經說:“兩軍交戰必定死傷無數,皇長子的死若不能查明,就此發兵委實有些荒唐。”


    呃……


    雲遠糾結。  連灼還說:“畫骨受何人指使也要徹查到底,夜青時到底知道些什麽?又是什麽樣的陰謀非要滅夜青時的口?依我之見,不妨派仙使去一趟九重城,雲遠上神一直深得天帝信任,定能擔起此趟差事,早早弄清楚緣由,確定皇長子非夜青時所殺,這樣的話,九重天就不必再出兵,天帝也可集我九重天之力,把真正殺害皇長子的凶手找出


    來,繩之以法!”


    若為查明緣由,雲遠當仁不讓,但是司戰之神的這番話貌似別有一番滋味,他還沒能品出來。


    “雲遠,”連灼故意問:“你可願意?”


    “雲遠義不容辭,”雲遠說,隻等天帝與君上定奪。


    梵生沒說話,因為天帝絕對不會答應。


    果不其然,天帝以安全無法保障為由,拒絕派出任何仙使,夜青時把巨屍怪一事抖了出來,連灼更不會帶兵剿滅九重城。


    “如此該怎麽辦才好?”連灼故作煩惱:“我等皆是天帝倚重的將臣,不管我們誰去,天帝都會擔心。”


    梵生這才說:“夜青時目前並沒因行刺一事兵犯九重天,我們便按兵不動,皇長子的死不管背地裏有著什麽樣的圖謀,眼下重中之重都是穩固九重天。”


    神官仙使組團附議,各懷私心,慶幸天帝沒有同意派人去九重城,也慶幸被司戰之神瞧上的仙使人選不是他們。


    天帝不得已點頭默許追查皇長子的死,夜青時為何會被刺殺也就會跟著一查。  “九重天的太子之位空懸,興許就是皇長子遇害的真正原因,因此,天帝若無異議,六皇子南兮還有幾年便能飛升上神,到時飛升之日便是立為太子之時,”梵生說,


    直接做了這個主,而不是在跟天帝商量。


    天帝差點沒把牙咬碎,原來這才是梵生今日來朝議的目的,欲立南兮為太子。


    連灼默契配合:“南兮是我徒弟,這事我不便多加言語,全聽天帝與老鳳……君上你定奪。”


    梵生賞連灼一記白眼,也不看看是什麽場合,還想叫他老鳳凰!  神官仙使又一次組團附議,九霄琉璃發了話,他們心不甘情不願也隻有附議的份,他們心目中各有各的太子人選,唯獨沒有南兮,怎麽也想不到太子之位會落在最小


    的皇子身上,而且此皇子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功績,換成別人提議立六皇子為太子,他們跳著腳地站出來反對。


    天帝想反對又反對不了,暗暗掂量梵生如此確定夜青時沒有殺皇長子,莫非梵生知道些什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梵生真的知道……


    從淩霄大殿出來已近晌午,陽光垂直投下,梵生撐開那年顧遙知送他的紅紙傘,走著回華桐宮。


    連灼看看紅紙傘:“好些年了,這傘怎麽一點不見陳舊?”


    “我施了法。”


    “這趟回九重天,要辦的事都辦了吧。”


    “嗯。”


    “我和你一起回棲渺。”


    “嗯。”


    “我覺得吧,現在就提立南兮為太子早了些,會給南兮遍地樹敵。”


    “嗯。”


    “嗯??能不能說點別的。”


    “我有想過早了些,但是不這樣的話,你猜繼皇長子之後死的會是誰?”


    “反正不是南兮,在你沒有提出來之前,南兮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離皇位最遠的皇子。”


    “這不就得了。”


    “什麽?”


    “以後有南兮做箭靶子,其他皇子不會再被暗害,隻會想法設法合起夥來害南兮。”


    “心疼我的徒弟。”


    “另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這麽客氣?跟我說麻煩。”


    “想讓你去見夜青時,叫夜青時留著巨屍怪的命。”


    連灼仔細一想,說:“你想用巨屍怪牽製天帝?巨屍怪一死就又是一個死無對證。”


    “不錯。”


    “那我不跟你回棲渺,先去趟九重城。”


    “悄悄去,別被天帝曉得。”


    “行。”


    連灼安排部將各回各的仙府,假裝與梵生同時離開九重天,半路確定四下無人,化作一隻山妖去往九重城。


    梵生等連灼一走,輕快的神色就收了起來,顧遙知還好嗎?


    匆匆回到棲渺,到了顧遙知的竹樓前竟有些不敢進去,害怕進去後會看到一具涼透了的屍體,四海朝歌一直在她手心裏,而又已經感覺不到她手心的溫度。


    淩雲子迎了出來:“君上總算回來了,顧小仙越來越虛弱。”


    “還活著?”


    “活著而已。”


    “南兮和白小魚呢?”


    “去燒熱水了,顧小仙隻剩心口的地方還是暖的,燒些熱水灌在牛皮袋裏,給顧小仙暖暖手腳。”


    “你去看看水燒熱了沒有?”


    支開淩雲子,梵生踩著害怕而又無措的心跳走到榻邊,蒼白的睡顏隻有安詳兩字個能形容,而這兩字更適合形容再也醒不過來的屍體。


    他必須先回一趟九重天,打消天帝想要發兵九重城的念頭,如果皇長子的死挑起了九重天與九重城大戰,他沒時間想辦法把她從夢境裏喚醒。


    此戰一但爆發,夜青時必定魚死網破,他不能隻顧著她而不管連灼麾下數以萬計的兵將的死活。


    “小鬼。”


    【如意在。】


    “本君回來了。”


    【嗯嗯,如意等君上等得好辛苦,如意快要急死了。】


    “本君設法進入顧遙知的夢境,小鬼,你到時候幫著牽引本君的法力,她與本君的修為相差太多,微有衝撞就會傷到她。”


    【好,如意一定會努力的。】


    “小鬼,你有聽見本君的話嗎?”


    【聽見了呀。】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如意不懂。】


    “都這樣了,還不肯出來見本君一麵?”


    【不是不肯,是不能,如意也沒有辦法。】


    梵生從乾坤境裏取出那日翻看的古籍,他著實瞧不起這種小法術,覺得這種小法術沒用。


    【咦?盜夢空間的劇本?】


    【……不是不是,探夢術,嚇如意一跳,小李子的電影這個世界裏沒有。】


    【這種小法術肯定難不到君上,但風險還是有的,君上一定要小心,別被宿主的夢境給動搖了心神,和宿主一起沉睡。】


    【唉——】


    如意歎氣,說了也白說,九霄琉璃聽不見。


    南兮送來燒好的熱水,打濕棉巾給小師妹擦擦臉,梵生拿過棉巾,說:“這幾天可有什麽人來過?”


    “有一仙使,說是奉父皇之命,讓我帶著師妹去九重天。”


    “然後呢?”


    “我們沒讓那仙使進來,那仙使先是勸說,後來就恐嚇,說是父皇久等不見我和師妹,淩前輩和白小魚都會吃不完兜著走。”


    “什麽樣的仙使?”


    “麵生的很,不是父皇身邊的。”


    “嗯,本君知道了,你們先出去,一會連灼回來,直接讓他過來幫忙。”


    “幫忙?”  “顧遙知該醒了,再不醒會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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