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廊下,鋪滿白玉的地麵幹淨得像她身上的衣裳,梵生坐在台階上,許久沒有彈響的那首曲,今晚想彈給她一個人聽。  顧遙知靠在梵生肩頭,手裏拎著一盞燈籠,橘紅的光亮照得琴弦上那雙修長溫潤的手如若藝術品般,看一眼就想永久收藏,指尖在琴弦上或撥或挑,古琴獨有的韻味


    就被這雙手演繹得淋漓盡致。


    百靈鳥,千葉草,春花秋月,知曉。


    絲弦琴,桐木音,故人新酒,曾經。


    如是說,橋有奈何,


    歸去來,緣起緣滅。


    夜色起,月霜依,滄海桑田,相惜。


    琴聲流瀉如月華,而月華似水,在輕緩拂過的夜風裏開出一朵又一朵漣漪,蕩漾胸口,陶醉神思,仿若喝下一壇陳年老酒,回味是那麽的綿長。  梵生目色專注,深瞳一眼萬年,多少滄海桑田成為這雙深瞳裏的過客,眨眼間就是華桐宮中的一場花開與花謝,但在這雙深瞳裏,有那麽一朵算不上傾世的桃花,打


    從盛開後便成為這雙深瞳中抹不去的色彩。


    “要不要教你彈琴?”他問。


    “不了,不想學。”


    “你師傅的琴藝一般般,讓他教你不如跟著我學,不再考慮考慮?不是誰都有機會在我這裏學到一二。”


    “聽你彈就好了,我學來幹嘛?”


    她更想學會吹笛子,與他和上一曲,可惜這些年過去,除了修仙還是修仙。


    他為她的拒絕有些不高興,說:“學會了可以彈給我聽,總不能每次都聽我彈,我又不是你的樂師。”


    “偶爾聽你彈彈唄,我也沒讓你天天彈,再說了,我可請不起九霄琉璃做私人樂師。”


    “能聽我彈琴的人比月亮還少,委實沒有幾個給得起價錢,給得起也請不動,但你不一樣,要不說說看,肯花多少錢請我?”


    “請你吃頓飯行嗎?。”


    “一首曲子一頓飯?”


    “嗯,葷素隨吃,還可以打包。”


    “打包?”


    “就是吃飽後再帶一些回去慢慢吃。”


    “可是一頓飯能吃多少?還不是廉價得緊,你真是摳門。”


    “那就……”顧遙知想了想,割肉似的說:“那就兩頓飯一首曲,不能再加價了,我這些年沒怎麽做生意,以後花錢的地方又多了去,你就當幫我省省錢吧。”


    小妮子有多少家底他大致有個數,但想不出她以後有什麽地方要花錢,就問她說:“你該不會想買座城?”


    顧遙知沒能忍住地噗一聲笑了,複又笑得心塞,無法告訴他賺再多的錢都不夠填係統的無底洞。  不過,她有些不想再開箱子找關聯,當他曉得她的來曆,他會成為她的變數,同樣的道理,所謂的關聯很有可能是種變數,而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變數這個玩意兒


    ,她隻想繼續跟著師傅修仙,飛升上神,然後和他成親生猴子,照著他和她的約定一步一步走下去,不要再橫生枝節。


    “在想什麽?”梵生敲了下她的額頭,小妮子跑神了。


    她瞞騙他說:“有點困,我想睡覺。”


    “那就去睡吧,我也該歇下了,明兒還得去朝議,下午具體推算一下南兮什麽時候飛升。”


    “看看命輪之鏡不就曉得了?”


    “暫時看不到,瀾若衣亂了命數,南兮原本的命數受了影響。”


    收起瑤琴,梵生把顧遙知攬進懷裏,抱她一會省得她追問下去,顧遙知挪個了舒服的姿勢,枕在著梵生的胳膊彎裏打起瞌睡來。


    “夜裏涼,這樣睡到明兒怕是起不了身。”


    “涼嗎?我怎麽覺得就像曬在陽光下,心窩子都暖暖的。”


    梵生聽得心裏一甜,越發把她抱緊,嘴上又說:“著涼了吃藥可別嫌苦。”


    “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怕藥苦。”


    “你才多少歲?不是小孩子是什麽?”


    “我的年歲大小不能按你們的算法,在我的家鄉我已經成年了。”


    “夜青時的兒子幾百歲了,還不是丁點大,你們都得算小孩子,要乖乖聽話,睡覺就去榻上蓋好被子睡。”


    “你陪我?”


    “不陪。”


    “陪我嘛~”


    “不陪。”


    “我都不介意,你還怕我把你吃幹抹盡不成?”


    梵生皺眉:“你個未出閣的女兒家,說話能不能含蓄些?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本來就不正經,還是被你師傅教成這樣的?”


    “你猜?”


    “回屋子裏睡覺去,我才沒功夫跟你猜這些有的沒的。”


    他把她從懷裏拎到一邊,一個人回寢殿裏去,合上寢殿的門不再搭理她了。


    顧遙知打個大大的哈欠,回去睡覺前故意拍拍寢殿的門,調戲梵生說:“確定不和我一起睡??”


    然後,寢殿的燭火就熄了。


    顧遙知樂了好久,躺榻上呼叫如意聊天:“寶貝兒,查查係統資料,以前有沒有人調戲過梵生?”


    【有一個。】


    “誰呀?”


    【夜青時。】


    “青時?我把這茬給忘了,還以為我是調戲梵生的第一人。”


    【宿主剛剛調戲九霄琉璃了?】


    顧遙知大致說了一遍,然後說:“當年的種種都已經過去,現在的夜青時比做冥君時過得圓滿,我也想像青時這樣,懶理世人怎麽看待,守著想要守著的人便好。”


    【隻羨鴛鴦不羨仙嗎?】


    “嗯。”


    如意一陣琢磨。


    【宿主是不是有話想跟如意講?】


    “我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該不是宿主要和九霄琉璃私奔了吧?】


    “當然不是,”顧遙知淩亂,想和如意商量的事越發有些開不了口。


    【如意曉得宿主要商量什麽,如意在宿主的腦子裏,宿主有所思,如意便有所知。】


    【宿主不想解開關聯了。】


    【為了和九霄琉璃在一起。】


    “寶貝,對不起,”她真得很抱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不想開箱子的理由漸漸成為了梵生。


    【解不開關聯,如意無法知道自己是誰。】


    【但是宿主不用說對不起。】


    【宿主為什麽會來到這世界也就沒有答案,成為宿主這輩子都解不開的迷,宿主這麽做等逆係統,會受到係統的懲罰。】


    “懲罰?”


    【嗯,係統首先會沒收宿主這些年掙到的錢,讓宿主成為窮光蛋。】


    “然後呢?”


    【宿主因九霄琉璃而放棄,係統不會把九霄琉璃怎麽著,但是從此以後,宿主這條情路會走得異常坎坷,不曆九九八十一難休想修成正果。】


    【這般一對比,相當相當不劃算。】


    【而且說不定我們尋找的關聯,並不會影響到宿主和九霄琉璃的感情。】


    顧遙知一番糾結,說:“來一組箱子開開,把錢留著被係統沒收,不如花個精光。”


    【宿主到底要放棄還是繼續?】


    “等我能確定關聯就是我和梵生之間的變數,我再放棄。”


    【那好吧,如意這就給宿主準備箱子購買鑰匙。】


    【鑰匙的價格現在是六千萬一把。】


    我艸!


    又漲價了。


    【宿主反應這麽大,說明還是舍不得把錢全部花掉。】


    “我白手起家賺來的,肯定舍不得。”


    【宿主現在的身家換到現世的話,真真夠買一座城,每天隻愁怎麽花錢。】


    “可是一座城住我一個人,沒勁。”


    【不管怎麽說,宿主決定了不再找關聯,如意表示理解。】


    “寶貝兒,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應該會。】


    【箱子和鑰匙準備好了。】


    “都打開,直接告訴我開到些什麽便好。”


    幾秒鍾後。


    【宿主……】


    【啥也沒有開到,一組箱子全是空的。】


    顧遙知蒙頭就睡,好幾個億打了水漂,把錢全部花完說起來也就一句話的事,但是做起來不僅心疼還很心塞。


    留著被係統沒收又覺虧得慌。


    所以,她需要時間習慣大手大腳花錢。


    【咦?】


    “雜了?”她剛要睡著。


    【六皇子宮裏在傳醫官。】


    “許是給師兄換藥。”


    【六皇子受傷那天都是自己上的藥,換藥哪還會麻煩醫官。】


    “難道傷勢惡化了?”


    顧遙知掀了被子往外跑:“如意,師兄宮裏還沒有沒有別的消息?”


    【暫時沒有。】


    “師傅人在哪?”


    【還在凡間打怪。】


    “我去師兄宮裏瞅瞅,如果真是師兄的傷惡化了,怕就不能再瞞下去,想瞞也瞞不住。”


    【嗯嗯。】


    顧遙知嫌跑著去有點慢,改成禦風過去,從高處往下看,九重天夜色裏的仙宮別有番華美與氣派,若非趕著去師兄那裏,停下來欣賞欣賞是極好的。


    師兄的宮裏鮮少來走動,顧遙知不熟路,如意幫忙打開導航,巡夜的侍衛攔下顧遙知:“什麽人!?”


    “棲渺山上仙顧遙知。”


    按理說侍衛應該會讓開來,可是侍衛把她往宮外請:“六殿下已經睡下,還請上仙明日再來。”


    “我有急事見我師兄。”


    “什麽事?”


    “師兄宮裏傳了醫官,我看看是不是師兄生病了。”


    “不是殿下,是宮裏的主事姑姑有些不適,殿下傳醫官給姑姑診治。”  顧遙知沒見到南兮不死心,說:“我不來也來了,就讓我見見師兄再回,勞煩通傳一聲,師兄一定會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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