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別哭,天帝來了。】


    連灼摸著小徒弟頭歎了聲氣,小徒弟心裏跟他一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與其說些啥開解開解,不如等天帝走了陪小徒弟喝上幾壺,咳……他要少喝些。  天帝一個人來的,沒有帶時常跟進跟出的仙使,顧遙知整理好情緒隨師傅向天帝行禮,嘯風和白小魚慌忙從屋頂蹦下來,天帝說:“沒有外人在,這些禮數就免了吧,


    連灼上神一向也是不拘小節的性情。”


    恭敬不如從命,顧遙知比著請的手勢請天帝屋裏喝茶,天帝又說:“不必了,朕走的有些累,就跟你們師徒一起坐坐。”


    坐門口的竹板台階上?


    【天帝今天怎麽了?這般接地氣,還是一個人走著來的,至少要走一個小時。】


    連灼一拂袍擺隨天帝坐到台階了,說:“遙知,你也坐。”


    不妥吧?


    顧遙知無聲看著師傅問。


    跟九重天的帝王在台階上排排坐,倒提九重天史籍抖上三抖也史無前例。


    連灼打發白小魚和嘯風回屋頂呆著,指著天帝另一邊的位置對小徒弟說:“四尺多寬的台階,坐咱們三一點也不擠,快坐快坐。”


    好吧……


    嘯風的事顧遙知對天帝有過不滿,但對於九重天的帝王她內心是願意尊敬的,如此在台階上排排坐,她就有些戰戰兢兢。


    “朕沒打聲招呼就來,擾到你們師徒說話了。”


    連灼取出一壺酒,隔空從屋裏拿來三個杯子,一邊倒酒一人一杯,一邊說:“正想和遙知喝會酒,天帝來的正好,人多酒喝著才越有滋味。”


    一酒杯盡,連灼喝得大呼痛快,顧遙知喝得如履薄冰,天帝看著杯裏的酒好大一會才喝下,說:“朕有些話一路走來一路都在想,見到你們師徒又不知從何道來。”


    “那就不說了,話都在酒裏。”


    連灼滿酒率先一口喝光,顧遙知注意到天帝的氣色有些不好,攔下天帝喝酒的動作,說:“天帝若身子不適酒就不要喝了,我去備些茶水來。”


    連灼也注意到了,所以壺裏裝的不是酒,而是悄悄施過法術的水,聞起來和喝到嘴裏有酒的味道罷了。


    溫熱的茶水合一杯在天帝手裏,天帝捧著茶手卻有些發抖,顧遙知倍覺眼前的天帝如若凡間的垂暮老人,一頭白發,眼窩深陷,目眉間的皺褶爬滿滄桑。  “朕,”天帝頓了一下才說:“朕真的老了,有感時日無多,朕什麽都放得下心,唯獨放不下娉然,娉然還那麽小,又沒有多少修為,朕害怕兩眼一閉,娉然被欺負了隻能躲起來哭,那日聽仙使說嘯風輕薄娉然,朕就沒了理智。朕這一生,皇位來的容易,子嗣也枝繁葉茂,在那些事沒有發生之前,從不曾想朕的長子會走在朕的前麵,還


    有四子佑兮流放蠻荒,朕就越發想要護住最小的女兒,在朕還活著的時候,再也不受到一點點傷害。”


    顧遙知想起那天夜裏去蠻荒隻碰見了瀾若衣,並沒見到佑兮,不曉得這位昔日的四皇子是否還活著?


    瀾若衣看上去不像生存艱難,蠻荒裏最大的折磨對瀾若衣來說也不是生命安全時刻受到威脅,而是對梵生的執念。


    那麽,沒什麽本事的佑兮呢?會不會已經葬身在異獸的肚子裏?


    【宿主,如意查不到四皇子下落。】


    【蠻荒消息閉塞,又有九霄琉璃的封印,係統信號滲透不了。】


    【那晚又忘了查一查。】


    顧遙知也忘了,不是這會天帝提起她想不起這樁事來。


    連灼接著天帝的話說:“天帝不必如此憂心,南兮是娉然的兄長,任何時候都不會不管娉然。”


    “南兮這些年的辛苦朕看在眼裏,朝事累心朕也知道,實不忍往南兮肩頭再壓重擔,朕真的想多陪娉然幾年,看著娉然出嫁,早些年給娉然議婚朕心裏是舍不得的。”


    “這樣陛下更應該保重自身,不要再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事。”


    “顧上仙,朕差一點殺了你的坐騎,你怨朕嗎?”


    “啊?”


    天帝突然發問,還問得這麽直接,顧遙知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半張著嘴不知該說點啥。  “朕以往對你頗有不滿,那日甚至懷疑嘯風受你指使,朕想信任你,又不敢信任,朕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顧上仙已經原諒了朕’,可曾經的那些事曆曆在目,朕越想越擔心,擔心顧上仙把對朕的怨恨發泄在娉然身上,娉然又與顧上仙那般的要好,怕是吃了虧都不曉得怎麽回事,再想到南兮看重顧上仙,顧上仙若是在南兮與蘇鸞之間挑撥


    幾句,朕又時日無多……”


    天帝沒說完就咳嗽起來,連灼擱下酒壺拍著背給天帝順順氣:“壓根兒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多想了。”  顧遙知必須說點啥,想了又想,以免天帝多心,就把該說的想說的在腦子裏過一遍,她才說出來:“陛下不要再說時日無多的話,常言日久見人心,陛下越信不過我,


    越要卯足勁長長久久活下去,把我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看得透透徹徹。”


    “朕……朕……”


    天帝又咳了起來,臉色咳得越來越蒼白。


    【宿主,血!】


    血漬咳出天帝嘴角,連灼大驚失色,叫白小魚去請晨音,天帝又拽住連灼的胳膊示意不必。


    連灼猜測說:“天帝抱恙,難道一直瞞著所有人嗎?”


    天帝咳了好大一會才緩過來,自己擦去嘴角的血漬,人已虛乏無力:“朕不能說,娉然知道了會哭。”


    “可是耽誤了醫治,陛下撒手而去娉然一樣會哭。”


    “朕知道,所以朕今天才來找你們師徒,替朕照顧娉然,顧上仙,”天帝在連灼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複又朝顧遙知跪了下去。  “這,這萬萬使不得!”顧遙知趕緊去扶天帝,內心狂汗,天帝又不肯起來,說:“所有的錯都是朕犯下的,顧上仙要怨就怨朕一人,不要傷害娉然,朕沒有時間活著看


    清顧上仙是什麽樣的女子,隻能這樣求顧上仙指天發誓,他日若報複朕的女兒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顧遙知落淚了,跪著給天帝磕個頭,然後按天帝說的舉高小手:“我顧遙知他日若做出報複娉然的事來,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天帝這才肯起身,喃喃自語般說了無數遍:“朕這回可以安心了。”


    如意想不明白。


    【天帝是不是患了老年癡呆?宿主怎麽可能害小公主。】


    顧遙知心裏說不出的難受,曉得天帝疼愛娉然,每逢娉然生辰,天帝都會盡量騰挪時間帶娉然滿世界玩,卻又不曾想,天帝疼愛娉然可以愛到對他人卑躬屈膝。


    連灼送天帝回宮,顧遙知坐回台階上,剛才的一幕幕怎麽也忘不掉。


    【如意怪羨慕娉然的,也想有這樣一位父親。】


    “我也羨慕,同樣是女兒,而我是被拋棄的拖油瓶。”


    【如意想過很多次,如意肯定不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就一定有父母。】


    “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你興許是係統編的一套程序?”


    【不會的,上回如意不是跟宿主說過嗎?待宿主有了足夠的修為,再花上一大筆錢,便能牽引如意成為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小盆友。】


    【係統也已初步調整完畢。】


    【所以說,如果如意是一套程序,實體化就隻能是一隻機器人,沒血也沒肉。】


    “照這個說法,寶貝兒是靈魂?”


    【這個如意就不知道了。】


    【宿主不做任務,沒有線索沒有提示,如意沒辦法曉得。】


    “當初還說提高權限就能解開關聯,現在看來,係統忽悠寶貝兒,寶貝兒又來忽悠我。”


    【不是的啦,係統有係統的規矩嘛。】


    “反正我不打算做摸蘇鸞胸的任務,天帝身體欠佳,我也沒心思做,寶貝查一查天帝宮裏有沒有傳醫官。”


    【有,司戰之神下令傳的,晨音上神聽聞後就趕了過去。】


    “我想去看看。”


    【司戰之神還在天帝宮裏,宿主現在去應該能進得去,就說找司戰之神。】


    “師兄和娉然呢?”


    【太子殿下也在天帝宮裏,公主目前還不曉得。】


    【如果天帝駕崩,娉然一定是最後一個知道。】


    如意剛說完就有沉重的鍾聲傳進浣花海,顧遙知心裏一緊,站起來望向鍾聲的方向,數著鍾聲敲響的次數。


    【宿主,怕是……】


    鍾聲不斷敲響在九重天的天空下,敲得雲霞暗淡,天色深濃,顧遙知一直數著,最後一聲鍾響停止在第八十一聲。


    【九九歸一,天帝走了。】


    白小魚和嘯風挨了過來,嘯風都有些不敢相信:“天帝就這樣走了?”


    而她隻想知道一點。


    無聲問如意說:“天帝還能像晨音上神般回到九重天嗎?與娉然延續延續父女之情。”


    【不能了。】


    “為什麽?”


    【一山不容二虎。】


    【待喪禮過後太子殿下就將繼位,然後是太子殿下的子嗣,再久遠一些,或者會由別人取而代之。】


    【但是不管如何更替換代,帝位永遠不可能空懸。】  【因此,登上那個至高之位就隻有一世的性命,包括太子殿下,而且晨音上神之所以能回來,是天後一命換一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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