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菀這是明顯的警告。


    蔻長歌是她的師傅,她在她手上進過學,也受了她傳授的知識,這沒錯,她也不否認,但這並不代表她要像旁人一樣毫無理由的尊敬她。


    如果是磊落大方,表裏如一的女傅,那自然是要恭恭敬敬的行上弟子禮,喚上一聲師傅,處處尊敬著,但若不是......她又何必再對她客氣。


    從一早她就知道蔻長歌是什麽樣的人,表麵上知書達禮,滿腹詩書,受太後直令,為內學堂女傅,可是暗地裏卻不曉得做了多少的醃攢事,自恃清高,裝模作樣,迂腐至極。


    書讀多了有什麽好,像她蔻長歌,還不是道貌岸然!


    更何況蕭菀身為郡主,性子本就要比旁人烈一些,眼高於頂,不把一些人放在眼裏,是自然的事。


    “今兒有些燥火,總覺著心裏憋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得多喝些水才行。”蕭菀這樣說著,抿了抿唇,然後拉著戚嫮兒和阮蓁蓁過來坐下。


    因著多留了個心眼,她特地尋了一處離蔻長歌較遠的石桌。


    蕭菀倒了一杯茶,咕咚一口就給灌了進去,稍稍的潤了口,卻還是渴,於是又連倒了三杯,一股腦的,全喝了進去。


    這才緩解了一些。


    “朝夕,你過來。”蕭菀向身後的侍女招了招手。


    蕭菀身邊的人,倒是看著就與她是一般風格,一身青杏色繡竹葉梅花領衣裳,腰間一寬腰帶,緊緊相縛,發髻幹練簡潔,麵上未施半分粉黛,卻依舊清麗精神,再仔細看,她腰間隱秘處,還帶了一把匕首。


    短小,而鋒利。


    一看就是好東西,許是蕭菀特地為她備下的。


    朝夕上前兩步,然後站定,在蕭菀身邊俯下身來。


    蕭菀一手捂著嘴巴,嘴唇微張,同她說了兩句話,朝夕點點頭,表示她已經明白了,然後便退了下去。


    “我這幾天瞧著,妙雲做事認真仔細,不像我身邊這個,毛毛躁躁的,總不省心。”蕭菀一邊朝著妙雲笑,話中皆是抱怨,然後對戚嫮兒說道:“正好今日在外頭,不然――”


    “你把妙雲借給我一日,朝夕呢,就暫時給你了。”蕭菀提議道。


    其實蕭菀這樣做,並不是什麽無來由之舉,反而是經了考量的,出了謝家府邸,難免會出現些意外,不防著,是絕對不行的。


    而朝夕會武功,讓她在戚嫮兒身邊,能時刻保護著她,這是最好的選擇。


    戚嫮兒怔了怔,抬眼去看蕭菀,一時同她的目光對上,眼底盛了滿滿的笑意,意味深長的,眨了眨眼睛。


    戚嫮兒隨即也朝她笑了笑,然後,點頭。


    她知道蕭菀的意圖。


    “你給了朝夕出去,不得給我一個?”蓁蓁喝了一口茶,然後開玩笑似的同蕭菀這般說道。


    “倒是可以。”蕭菀知道她在說笑,卻還是煞有其事的答道:“隻是我今天出門,隻帶了她一個,不然,就把我給你吧?”


    蓁蓁隨是嫌棄的擺了擺手。


    另一邊,蔻長歌依舊淡然,目光緩緩掃過去,注意著來往的人,待見著又有轎子停下,便起身走了出去。


    姚瓊自是跟在她身後。


    她往戚嫮兒那邊看了一眼,隨即收了目光回來,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女傅,我――”姚瓊話還沒說完,蔻長歌就輕輕搖了搖頭。


    姚瓊隻好及時的閉上了嘴巴。


    ......


    午時未到,人便已經來得齊全。


    兩個亭子裏邊,此時皆是臨陽城的貴女和她們的丫鬟,粉藍亮麗,珠釵環繞,算得是一處好風景。


    內學堂的學生,大抵來了有二三十名,雖說都是在一處進學,但也都三三兩兩的分了撥,各自的幾人在一處說話,偶爾便有暢快的笑意傳出。


    隻是這笑聲,說不上來是真的暢快,還是不過在假意附和。


    畢竟眾人各有心事,一眾貴女,皆是如此。


    “今兒天氣不錯,恰巧這時候又起了風,涼爽宜人,要是各位沒什麽其它問題的話,我們便出發吧。”姚瓊站在前邊,淡淡笑著,對眾人說道。


    她是蔻長歌的得力助手,這些事情,大抵都是由她來安排的。


    自然是沒什麽問題的。


    於是眾人紛紛點頭,算是應下。


    一條船上坐四個人,船的上頭,搭了篷子,綴以琉璃華飾,散散的垂下來,微風拂過,帶起琉璃相撞的清脆聲響。船內設了幾個小幾,上麵多擺了些茶水糕點,倒是精致小巧,符合小姑娘家的胃口。


    遊湖之人,大多在船頭坐著,便於觀景,若是累了,便可去小篷裏頭,稍作休息。


    蓁蓁今兒個精神頭很足,於是就在船頭處站了一小會兒,七弦就在她身後,偶爾同她說一兩句話。


    其餘在同一條船上的三個人,在船尾坐著,各自觀賞著秋日的這番景色,倒是也沒互相說什麽話,隻不過是不願意同阮蓁蓁待在一處罷了。


    傳言惹了她的人,皆是沒有好下場,她們這廂離她遠一點。也不過是懷著明哲保身的意思。


    “夫人,您累不累,要不要去裏頭歇息一會兒,再吃點東西?”七弦瞧著蓁蓁也站了這麽久了,想著該累了,便如此問了一句。


    “沒事,我想站會兒。”蓁蓁搖頭,淡淡回道。


    外麵空氣好,就算是站著,也讓人心情舒暢。


    既然夫人已經這樣說了,七弦自然沒能再說什麽,點點頭,就退到了一邊去。


    ......


    蕭菀上的是最後一條船,所是在這長長的一道列隊中,她坐的船,在最後一個。


    最後一條船上,除開蕭菀之外,還有蔻長歌,姚瓊,和楊寶璐。


    “女傅近來可好?”蕭菀斜斜的倚在船頭,偏頭看著正坐在她身後的蔻長歌,笑道:“前些日子團團的百日宴,好些姐妹都來了,倒是女傅你,不見蹤影,這是不給麵子啊!”


    話中的諷刺之意,溢於言表。


    蔻長歌沒有答話,反倒是姚瓊略顯不忿的接話道:“女傅最近身子不適,連出門都極少,百日宴什麽的,當然去不了。”


    “借口吧?”蕭菀冷笑了一聲,似不屑的,吐了三個字出來。


    “蕭菀,你放肆。”姚瓊微斥了一句,上前一步,瘟怒道:“作為學生,你該是用這種語氣,和女傅說話嗎?”


    “哪種語氣?”蕭菀狀似不明,疑了一聲,然後抬頭,朝著蔻長歌笑:“對應該的人當然就用應該的語氣。”


    “姚瓊。”蔻長歌睨了她一眼,示意讓她住嘴。


    姚瓊咬著下唇,恨的牙癢癢,可是女傅吩咐讓她別說話了,她也實在不敢多說,隻能憋著一肚子的氣,訕訕的閉上了嘴巴。


    姚瓊跟著蔻長歌在篷子內坐下,簾子才一放下來,她就忍不住了,低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女傅,蕭菀如此的出言不遜,您何必一再忍讓。”


    她實在是不明白,蔻長歌的女傅之位,是太後親授,而且當初懿旨頒下的時候,太後說了,內學堂之中,無論皇親貴族,高低貴賤,皆是一視同仁,聽從女傅之令,所以,就算她蕭菀是郡主,也沒有在女傅麵前放肆的道理。


    “魯莽之人,何必要同她起些口舌之爭,惹了自己不快不說,倒還讓她出了氣,看了笑話去。”


    話是這樣說,但蔻長歌她心裏又何嚐事舒爽的,這些年來,就算她做了再多的努力,都無濟於事,於是當那些無法實現的事情變成了期望,最後凝成執念,就再也放不下了。


    謝南騏就是她心裏,最深的那一道執念,是心口抹不去的朱砂。


    這世上,怎麽會還有人,比她更愛他,不會有了,永遠都不會有了。


    當初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她坐在車上,掀開簾子,遠遠的看見那人白衣勝雪,麵容俊逸,踏著湖麵,破冰而來。


    就那一眼,風姿俊逸,永遠映入了她的心底。


    之後,便再也放不下了。


    “那......之後的事情......”姚瓊湊到蔻長歌的耳邊,十分猶豫的說道。


    “之後的事情,自然是該怎麽做,就這麽做。”蔻長歌的聲音中,帶了隱隱而發的笑意,讓人聽了,心裏一陣陣的發慎。


    姚瓊抬頭,正好對上蔻長歌眼底的笑意,愣了一下,然後,也笑著點了點頭。


    “你放心,這不是什麽大事,就那麽會兒的工夫,便夠了。”蔻長歌壓低了聲音,如此說道。


    話語之中,是從未有過的決絕。


    本來,她能等,無論多久,隻要她想,就可以等下去。


    可是前些日子家裏邊傳來了消息,說是給她訂下了婚事,對方是新晉狀元郎,這一回,她想再拒絕,卻已經沒有了讓她退後的餘地。


    十八了,她已經十八歲了,如果再不嫁的話,那之後,就變成賴在家裏的老姑娘,不但會受眾人恥笑,而且,父母親也不會允許。


    所以,她要賭一把,現在,就必須要拚上自己所有的一切,為自己的幸福和未來賭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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