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騏依舊是從沈家院子裏翻牆出來的。


    翻下來的時候,許是心神有些恍惚,謝南騏頭一歪,差點就撞在了前頭的樹上,幸好他及時穩住,這才避免了即將到來的血光之災。


    當即他便十分煩躁,恨恨的踢了踢樹樁子。


    可是這一踢,力氣用大了,直接就磕著了腳趾,十指連心,當即直痛得他齜牙咧嘴。


    真是造孽!


    一個一個的都不得安生,到這個節骨眼上了,他是招誰惹誰了呀,偏生一個人落得這麽慘,連個樹樁子也不放過他,在這給他添堵。


    謝南騏一邊想,一邊十分不憤的繼續往前邊走。


    本來一個月前一切都好好的,他逍遙自在,玩著自己想玩的,什麽都不用擔心,要就算偶爾被大哥打一打,那也是養幾天就好的事,身體上的痛沒什麽,反正煩不了心。


    可是往往煩心的事,最糟糕,最難解決。


    謝南騏悶頭往前走,也不管哪是哪,就一個勁的朝著前邊衝,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周圍都安靜了下來。


    似乎有點不對勁啊。


    他這才抬了頭。


    走著走著,也不知到了一個什麽地方,像是在小巷子裏,安靜的很,除了他之外,什麽人都沒有。


    謝南騏四處打量。


    倒是他不識得的地界。


    不過謝南騏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反正是在臨陽城裏,走到哪他都能走得回去,其餘的,完全不需要擔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見了什麽奇怪的聲音。


    一聲一聲的,很微弱,很奇怪。


    謝南騏不能確定是什麽,就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靜靜的聽著,辨認這無來由發出的聲音。


    好像是......女人在哭。


    一聲一聲的嗚咽,努力壓抑著,但是又難以避免的溢出喉嚨,如同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人的心上,慢慢的將心都侵蝕,從這樣的聲音,似乎能聽見是個很柔弱的人。


    謝南騏繼續往前走,這些有的沒的無聊事情,他也不太想去了解,畢竟不是什麽八卦的人,但是走了幾步,又猛然停住,怔在原地,抿著唇似乎很是難為。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這聲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將他整個人都吸引住,讓他的腿無法再邁開一步,腦海裏有一道意識一直在轉,轉著提醒他,讓他不要離開,讓他在等一等。


    於是謝南騏真的停了下來。


    不然,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萬一是誰想不開要尋死什麽的,那可是一條人命啊!


    這樣僻靜的地方,可不要出了什麽事情才好。


    他順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隻是這聲音漸漸的,聽在耳朵裏越來越清晰。


    “我也沒辦法,那個地方,我待不下去,妙雲,既然他不喜歡我,那當初為什麽要娶我呢?”女子的聲音果然如料想的那般柔柔弱弱的,氣若吐蘭,一字一句的慢慢往外,甚至讓人覺得,已經快虛弱的斷了氣。


    謝南騏不是這種喜歡偷聽人家說話的人,但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停在原地繼續聽了下去。


    “小姐,不然咱們回府去吧,不要留在那個鬼地方受氣了,你回去了,國公爺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這說話的,是另外一名女子,想來,或許是丫鬟之類的人。


    “回去,我現在怎麽能回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是父親母親,也幫不了我,而且我也不能,什麽都依賴著別人。”女子已經在盡量的壓抑了,這時候聲音也輕了許多,道:“人已經帶進來了,我能怎麽辦,他曾經答應過我,不會納妾,甚至在我父母親麵前信誓旦旦,可是現在......一個一個的往家裏帶......”


    聽到這,謝南騏已經大致能知道她在傷心什麽了。


    總結起來,就是家裏邊相公妾納多了,冷落了正房夫人的故事,這樣的事,謝南騏不知聽過多少,可以說沒有哪處是少了去的,所以沒覺得有什麽稀奇的了。


    反正都是這樣,是他管不了的事。


    不過,在這當頭間,謝南騏已經走到了巷子的盡頭。


    他抬頭看去,前邊是一條小河,河上的拱橋水榭,跨橋而過,就在水榭的旁邊,有一棵蔥鬱的柳樹,枝條軟軟垂下。


    而那女子就站在柳樹下麵,一身杏白色衣裳,挽了流雲髻,就僅僅插了一根曲形環簪,素雅極了,整個人分外纖細柔弱,看著好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謝南騏看了一眼,沒覺得有什麽異樣,就打算離開。


    但好巧不巧,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女子抹著眼淚回過了頭來。


    一眼就看見了謝南騏,顯然她是很驚訝的,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會有旁人在,當即愣住,就怔怔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待反應過來,就急忙伸手去抹眼淚。


    實在太過於不雅。


    “我隻是路過這兒而已。”謝南騏急忙擺手,一邊扯著臉皮笑,一邊解釋自己不是故意要偷聽她們說話的。


    說完,謝南騏就要轉身離開。


    走了幾步後,想了想,他又轉了回來,笑著問道:“我走到這兒來,無故就迷了方向,若是兩位姑娘認路的話,不知能否指個路?”


    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氣,顯然是在平穩情緒,再開口時,聲音雖然虛弱,但平靜了不少,問道:“你要去哪兒?”


    “去城南謝――”謝南騏嘴一快就要說出來,但是硬生生的改了口,道:“城南的一品居,該怎麽走?”


    女子微微側頭,給了旁邊丫鬟一個眼神。


    那丫鬟立馬意會,上前一步,揚聲說道:“從這座橋上過去,看到一座兩層的閣樓,就右轉,經過三條巷子,便到了。”


    謝南騏聽清楚了。


    然後,他朝著主仆二人點點頭,說道:“謝謝。”


    於是謝南騏直起身子,臉上就掛著快僵掉的笑容,從那女子身旁飛快的走過去,踏腳上橋,接著腳下生風一般,溜得蹭蹭的。


    謝南騏這怕溜得不夠快,連輕功都使上了,一躍的工夫,人就不見了影子。


    其實剛剛那個人的身份,他大致能夠推斷的出。


    剛剛聽那個丫鬟說,那位姑娘的父親是國公爺,這臨陽城裏,隻有兩位國公爺,一位衛國公,一位榮國公,衛國公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有,就可以排除了,剩下就是榮國公,她隻有一個女兒,就是戚嫮兒。


    聽聞這位姑娘,從小就身子嬌弱,榮國公疼女兒,是千挑萬選,給她挑了一名夫婿,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就是年前才成的親。


    到如今,連半年都沒有。


    現下看她哭的那麽傷心,又是個柔柔弱弱的,就算受了委屈也隻會生生咽下而不會反抗,倒是讓人心疼的緊,不知道為什麽,謝南騏總感覺心裏堵得慌。


    有些不忍看她一個人落入此般的境地。


    隻是那是人家的家務事,不是他能管的,而且跟人家也不熟,無論如何都是不該,他隻能算是一個路人。


    但是他就是特別想把那個混蛋給狠狠打上一頓,打死都行。


    謝南騏一邊想著,一邊握手,咬的牙直咯咯響。


    ......


    書房裏彌漫著滿滿的酒味。


    書案旁邊,是兩壇已經碎成渣渣的酒,灑了一地,而書案上麵還擺著一壇酒,喝了一半,尚有剩餘。


    謝南瑾就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斜斜的倚著,一身寶藍色的衣裳上邊,沾滿了酒漬,可是如今,麵色冷峻,完全沒有一點兒的表情,讓人看了就能嚇得全身發顫。


    其實他也不想喝酒,酒這個東西,喝了能忘愁,但酒醒了之後一切依舊,甚至更痛苦,痛苦的讓他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


    那天蓁蓁和他說,說讓他再也不要管他的事,說要和謝家,和他斷絕關旭,從此之後,最好再也不相見。


    她轉身離開的背影,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無疑,他是生氣的。


    養了她這麽多年,幾乎是掏心掏肺,從小想要什麽不給,想做什麽不讓,幾乎就是手把手的生活在他的羽翼下麵,從來沒有過半分的挫折。


    可到頭來,她竟然說,說是他限製了她。


    阮蓁蓁,還真是個沒有心的,這些年他對她怎麽樣,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抹去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剛開始,是憤怒,是生氣,再之後,滿滿的失望感襲來,因為她失望也因為自己,後來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忽然間腦海裏就隻剩她的笑顏了。


    無論他怎麽去克製,都沒有辦法。


    那種感覺,將他折磨的幾近癲狂。


    可是他沒有去找她。


    因為他在想,或許就是自己太過縱容她了,才會讓她這麽沒心沒肺,而且蓁蓁那樣吃不了苦的人,在外麵待不了太久,遲早會回來的。


    隻是一個月了。


    一個月都沒有回來。


    她竟然如此的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他,就因為那樣一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的男人,便輕鬆的斷絕了同謝家的一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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