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


    “你來了。”顏博雲沒有睜眼,卻已經猜到了來人。


    顏夜熙抿了抿唇,他有片刻地遲疑,最後還是淡淡地點頭:“是,我來了。”


    “對不起,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顏博雲的低頭示弱,讓顏夜熙不由得錯愕地抬眼。


    這些年,他早已經習慣了和顏博雲爭強好勝。


    顏博雲的態度突然軟了下來,他一時還難以接受。


    “我聽說,徐慕雲她……”顏夜熙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聽說,徐慕雲好像一下子神智變得不輕,被打了一陣鎮定劑,送進了軍區的醫院。


    那裏有很好的保密性,不用擔心會被那些無聊的記者追查著,亂寫出什麽。


    可是,讓顏夜熙錯愕的是,一向把徐慕雲當成親生女兒,放在心尖上疼愛的顏博雲,這一次居然隻是把自己關在了書房,根本連看都不去看徐慕雲。


    這,反倒是讓他不能接受。


    “沒關係,她隻是有些心神不寧,在醫院住幾天就好了。”顏博雲一點也不想提及徐慕雲。


    他想好了。


    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就遠遠地把她送離a市,她想去哪裏都可以。出國,或者是回到她的老家,都可以。


    隻是,他不想再見到她。


    徐慕雲的那張臉,長得跟她當年一模一樣。


    曾經,他因為可以天天看到這樣臉而欣慰。可是,現在由心而生的,卻是濃濃的厭惡。


    原來,人性不過如此。


    見他如此說,顏夜熙也不再多問。


    “你什麽時候可以歸隊?”顏博雲突然問道。


    顏夜熙先是一陣心驚,隨即,抿了抿唇,不發一言。


    他一直在為歸隊做著準備。


    隻是……


    “怎麽了?還沒有準備好?”顏博雲突然睜開眼,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顏夜熙突然抬頭,眼中有幾分期許:“她在哪?”


    顏博雲心中一頓,隨即是深深地歎息。


    果然,他還是放不下她。


    “在美國。”顏博雲實話實說。


    “我要去找她。”顏夜熙的薄唇微微張合,說出的話,卻是堅定不已。


    顏博雲卻一口回絕:“不行,你不能出國。”


    其實,他剛才隻是象征性地谘詢,不管顏夜熙有沒有準備好,都要迫切地歸隊。之前他因為震怒而讓顏夜熙離隊,其實n集團裏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眼看,又快要到了匯演的時候。


    如果他還放任顏夜熙在外麵胡作亂為,一定會惹人話柄。


    更何況,這一次,突然取消婚約。


    隻怕部隊裏,也早鬧得人盡皆知。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關注落在他的身上,他要是再冒然出國,事情真的就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我要去把她找回來。”顏夜熙薄唇緊抿,一臉的固執。


    “哎……”顏博雲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自作孽,而不可活。“就算你現在去美國,也找不到她的。”顏博雲搖頭說道:“其實,從她去美國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後悔,想要把她找回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好像刻意躲避著我


    們。沒有幾天,我就失去了跟她的聯係。派去調查的人,也都好像受到了神秘的力量阻止。一時難以找到她的下落……”


    “她出事了?”顏夜熙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口。


    “沒有,可以確定的是,應該是她避而不見。”顏博雲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疑惑地看著顏夜熙,不禁問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似乎傷的不清。”


    顏夜熙默不作聲。


    他也不再追問,書房裏一片靜默。


    許久,顏博雲才歎息著說道:“你先歸隊吧!我會讓人一直查她的消息。等有了她的消息,再說吧!”


    就算他批假給他,也不過隻能是幾天的時間。


    不管怎麽樣,他的身份,注定著他沒有辦法稱心如意地放下一切去找她。


    顏夜熙點了點頭。


    難得,他沒有繼續和顏博雲唱反調。


    其實,他自己心裏也很明白,大海撈針,如果徐瑾瑜存心不想見他,就算他去了美國,一樣不能把她帶回來。


    他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時間衝刷了她的心傷。


    可是,顏夜熙做夢也想不到,他這樣一等,就是三年。而三年裏,全無半絲半毫她的消息。


    每一次,顏博雲見他,都是一片沉默。


    時間久了,漸漸他,他也學著絕口不提。


    短短三年,他的軍銜已經從兩杠一星,一躍成了兩杠三星。同樣的,他已經是所有的集團軍裏,最最年輕的上校大人。


    隻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少到邱繼澤都忍不住歎息皺眉。


    “你看看你這樣不苟言笑的模樣,讓新兵都忍不住望而卻步。”訓練結束,邱繼澤忍不住埋怨。


    顏夜熙卻不以為然地換著身上的衣物。


    “我這是為了他們負責。”顏夜熙說的理直氣壯。


    他們不是一般的隊伍,而是一支需要衝鋒陷陣的特種兵。如果不嚴格要求的話,這樣的人怎麽能夠上戰場?


    邱繼澤撇了撇嘴,不讚同地說道:“你說的沒錯,可是卻也不至於連笑都不給一個,這樣下去,我看明年我們團別想招到新兵。”


    顏夜熙依然薄唇緊抿,臉上全無半絲笑意。


    看那表情,似乎在和較著勁。


    邱繼澤除了無奈地搖頭,還是一臉的無奈。


    “對了,集訓的地點安排好了嗎?”顏夜熙換好衣服,轉身走出休息室,卻突然想起來,不由得駐足問道。


    “嗯,好了。”邱繼澤看著他的眼神有幾分閃爍。


    顏夜熙心生疑惑,連忙問道:“什麽時候出的結果?你怎麽沒有跟我說?”


    每一年,新兵訓練,他們一定會找一個地方集訓。


    這個地點是由上級安排,然後抽簽決定。


    他們團每年都是邱繼澤負責這件事。不過,一般隻要抽簽結果一出來,邱繼澤就會立即告訴他。


    因為,在所有人去往目的地之前。需要及早地去勘察地形。


    可這一次,他主動問起,邱繼澤卻眼神閃爍,顏夜熙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


    “呃,昨天。”邱繼澤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一時有事,忘記了。”


    “是嗎?”顏夜熙狐疑地打量著他。


    “恩恩。”邱繼澤忙不迭地點頭。


    其實,他是故意沒說。這個地方,隻怕對顏夜熙來說,隻會觸景傷情。所以,他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去找找司令,讓他暗自替他們團換一個地點。


    可是,顏夜熙卻突然問起。


    這樣邱繼澤一時進退兩難。


    “地點給我,我今天下午過去視察看看。”顏夜熙一邊走,一邊說道。


    今天他原本應該休息,可是他卻借口留在部隊訓練。


    為的隻是讓自己多找一點事來做。


    不過,在部隊時間久了,也確實有點悶。


    倒不如借機出去轉一轉。


    “啊,今天下午就去?”邱繼澤慌張不已,“那個,我看還是過兩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顏夜熙狐疑地停下腳步。


    跟在身後滿腹心思的邱繼澤渾然未覺,直直地撞了上來。


    “啊,好痛……”邱繼澤忍不住痛呼。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顏夜熙不由得挑眉,一臉質疑地看著邱繼澤。


    “沒,沒有,我隻是覺得,不用那麽著急而已!”邱繼澤一邊揉著腦門,一邊尷尬地笑道。


    顏夜熙抿了抿唇,自顧地猜測道:“是不是抽簽的結果不如人意?你該不會是抽到了森山老林吧?”


    “嗬嗬……”邱繼澤幹笑不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顏夜熙一聲低吼。


    邱繼澤立即低著頭,一臉悲戚:“不是,結果其實挺好的,就在a市附近的一處小島而已。”


    “既然這樣,你幹嘛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顏夜熙不由得無奈地搖頭。


    其實就算是森山老林,對於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靠近邊境的地方,本來就是有不好的人從冒著風險,從原始森林帶走或帶來各種各色的毒品。


    他們衝進那樣惡劣的環境去抓人,是常有的事。


    就算真的抽到,他的臉色也不應該如此的難看。


    “呃……”邱繼澤尷尬地撓了撓頭。


    最後,還是不得不老實地說道:“其實,那個地方你應該很熟悉。”


    “哦?我很熟悉?”顏夜熙腦袋突然靈光一閃。


    a市附近的小島?


    “我知道了。”他隨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當年,他就是在那個小島落水,而被人救起的。而也是在那裏,顏博雲接出了徐慕雲一家人。


    “難怪你一直支支吾吾,原來是擔心這個……”顏夜熙伸手拍了拍的邱繼澤的後背,聳著肩,安慰道:“其實,徐慕雲的事,我已經放下了。不用擔心。”


    他的安慰換來的卻是邱繼澤的苦笑。


    顯然,顏夜熙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確實是有所擔心。不過並不是因為徐慕雲,他真正擔心的是另有其人。


    當年,他親自調查過徐瑾瑜的一切,所以,自然知道,其實,她所住的漁村,就在他們這一次集訓的小島上。


    一想到,顏夜熙知道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邱繼澤不由得一聲長歎。


    機場。一個紮著馬尾,麵容俏麗的女子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深深地吸了好幾口a市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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