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張洞祉家的後街。


    等出租車走了以後,阿秀跟顧宥真就翻進了張洞祉家的牆頭,一直摸到了張洞祉的臥室外麵。


    等她敲窗的時候,把張洞祉嚇了一跳,他家可養了好幾條藏獒呢,也不知道阿秀使了什麽手段,居然一聲都沒叫。


    兩人被張洞祉迎進了屋中,兩人脫掉了外套,張洞祉親自給他倆倒了茶。


    “小先生怎會深夜來訪?”“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當麵問一下張老,我有些不放心。”阿秀就將司徒的事情說了一遍,“我自問並不是高調的人,為什麽會引起香港大佬的注意,他們又想在我身


    上做什麽文章?”張老聽完,不由歎了一聲,“香港風水盛興遠勝大陸,但有能力做這件事的人卻沒幾個。如果我沒有猜錯,恐怕就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這件事說起來千頭萬緒,但一開始


    還得從一個人身上說起。”“約在八十年前,那時國運衰弱,外敵入侵,內亂不止,民生凋敝,但是玄門內還是有一些人才的。北方便是我張家的先祖,而南方則以陳家最為強勢。陳家人覺得國運如此衰敗自然是跟龍脈相關,所以當時組織了一批玄門中人,勘察了大江南北的風水,說是要各施所長,以輔國運。當時陳家的家主還親自來我家與我的爺爺麵談過好幾次


    。但雙方的觀點不同,最終不歡而散。而我說的這個人,就是陳家的長孫,陳璞。”“當時他隨他爺爺來我家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但是我父親跟他甚為投緣,在我啟蒙之後,經常聽我父親誇讚他驚才絕豔,舉世無雙。說我要是有他一半聰明,張家可興


    旺百年。”“陳璞是個相當矛盾的人,他的確絕世聰明,但是也相當的心高氣傲、剛愎自用。他飽讀詩書,自然是瞧不上泥腿子的。他對傳入中國的新文化相當的深惡痛絕,卻又與不少留洋歸來的國民黨將領稱兄道弟,為他們出了不少力。在那段風雲變幻的時代裏,他立了不少功,也添了不少亂。他將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國民黨的身上,但最終傷心


    失望。國民黨撤退的時候,他心灰意冷,沒有去台灣,而是去了香港。”張洞祉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一時間唏噓不已,他站了起來,從架子上取下來一本通書,遞給了阿秀。“你可知道,如今市麵上所有印刷的通書,都是他到了香港之後,重新


    推算校正的。可惜那個時候沒有所謂版權之說,由他的弟子流傳了出來,如今玄門中人,甚至那些研究民俗的,都是以他推算出來的夏曆時間來給全世界的人推算運程。”阿秀翻開那本已經泛黃的通書,這還是當年手寫體的印刷板。她仔細翻看了一遍,不由咋舌,這個人心性及其堅毅,這麽枯燥無味且需仔細小心的推演他居然能夠推算到


    百年之後。


    顧宥真不太懂,“這個很難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你寫一段程序,寫上一百年,而且得確保每個時辰都不錯。因為錯了一個,下麵就全不對了,得重新再來。”阿秀低聲回


    答。


    顧宥真咋舌,想起自己抓bug的痛苦,而這種推算百年,全憑一支筆,得多大的耐心。張洞祉笑笑,“若換做是陳璞年輕的時候,他肯定是沒有心思做這個的。也是他一腔愛國熱情,所托非人,唉,也不能說所托非人,終究是造化弄人罷了。到了香港之後,


    他心灰意冷,閉門不出,估計是百無聊賴,才出了這本通書。後來,六幾年的時候,他就移民去了美國,從此靜養天年,不再見客。”


    “這位前輩如果還在世的話,恐怕已經百歲有餘,怎麽會還……”阿秀不解。張洞祉擺擺手,“他已經過世了,可是他的那些徒子徒孫還在。當年他意氣風發,挑選的弟子當然都是些精勇能幹的,受他年輕時的影響頗深,我曾經耳聞不少他們的行事


    做派。如今出了一兩個有些大想法的,也就不奇怪了。”


    “可能是誰?”張洞祉搖搖頭,“這個不好說。他有一個親生女兒,還收了三個徒弟。如今他的女兒都已過花甲之年了,而那三位徒弟都跟他年輕時的脾氣有些相似。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件


    事,亦或者三位都參與了,我也說不好。”


    顧宥真奇怪,“你們平日不是占卜挺準的嗎?這個占卜一下,不可以嗎?”張洞祉笑笑,“我們去看普通人的命運,尚且不敢說百分之百的準確,而我們這些玄門中人,整日都跟些虛無縹緲之事打交道,每個人都有些小手段遮蓋掉自身的命運,就


    更加做不得準了。就比如說我去卜阿秀先生,十有八九都是空卦,算不出來的。”


    阿秀點點頭,證實張洞祉所說不假,“世事無相,相由心生。恐怕我得親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阿秀先生千萬要小心,陳前輩的這些徒弟在港城根基很深,可謂黑白兩道通吃。我沒有與他們親自打過交道,但他們這次敢把手伸這麽長,必定有原因。倒是陳家那位女


    兒倒還跟我家有點交情,您要是去香港,我給您寫一封書信,您若是需要,到時盡管使用就是了。”說完,張洞祉起身到書桌邊坐下,拿起了鋼筆,飛快的寫了兩封信,放在信封裏封好,“這裏有兩封信,一封是說你是我張家後輩,用於掩人耳目,另一封是向陳老太太,


    說明緣由,希望她能祝你一臂之力。”


    阿秀遲疑道,“這位老太太會不會也是幕後策劃的人?”張洞祉想了想,“我覺得不太可能。她雖然也得了她父親的一身真傳,但是為人很是低調,一直沒有結婚。多數時候居住在美國,給些富商巨賈看看風水,也不收徒,也不


    開班,隻是近幾年年紀大了,才回香港居住。她對那幾個師兄也有些看法,好多事情,還是她告訴我的。”


    阿秀點點頭,“張老,如今這些人盯上了我,還唱了這麽一出,所以我才謹慎行事。你也要多加小心。”


    張洞祉點點頭,“我心裏有數,您什麽時候去香港,是否要我派人協助?”


    阿秀想了想,“香港我自己去就好了,如果真的是大麻煩,倒是徐家那邊,還麻煩您打聲招呼,必要的時候,我可能要麻煩他們了。”


    張洞祉笑笑,“您太客氣了,徐家能有今日,還不是托您的福。而且那個胡常舒被調離京城,就是徐家出手給您出氣的。”


    “啊?”阿秀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張洞祉自己也覺得好笑,“隻是這事也不是什麽太好邀功的事,所以徐家做了,也沒有跟您說。”


    阿秀想了想,她第一次看見胡可心的時候,就從她的麵相上察覺她是個克父的人,果然一克到底。


    阿秀和顧宥真告別離去,沒有走正門,還是從圍牆翻了出去。張洞祉望著他倆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回到屋裏躺下,他望著窗外透進來的淡淡的夜色,唏噓輾轉不能入睡。有的時候天賦是資本,更是責任,可如今這世道,又有幾人能


    正視起自己的責任?做一個約束自己的君子。


    兩人離開了張家,兩人並肩走在雪地。顧宥真想了很久,依然想不明白,“阿秀,如果真的是陳家的那些徒子徒孫出手,他們想做什麽呢?如果說僅僅是圖個名利二字,他們這麽多年已經有名有利了,你跟他們相隔這麽遠,也沒有什麽利益上的衝突,中國成名的風水師大把大把的,為什麽要找你這麽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這說不通啊,除非是有什麽非你不可的原因?而且為什麽要派司徒來扮演一個第三者的角色,把我撬開,把司徒放在你身邊,難道就是為了方便監視你這麽簡單?而且司徒一擊不成,為什麽轉身就走,如果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那些人為什麽要殺他滅口?”


    阿秀一愣,“這附近有公共電話亭嗎?”


    “用我的,”顧宥真說,“我的手機是四哥給的,專線,別人竊聽不了的。”


    “那你直接打給四哥吧,司徒在的那家醫院,還是四哥幫忙聯係的。你問問司徒還在不在?”


    顧宥真開機之後,給他四哥發了短信。


    顧宥霆很快回複了過來。


    “司徒跑了。”顧宥真將手機給阿秀看。


    阿秀眉毛一挑,冷笑了兩聲,“骨頭都斷了好幾根,居然還能跑?”


    顧宥真低頭發短信,過了一會,“他這種人,輕易不會將自己的命放在別人的手上的,你看。”顧宥霆發過來一張照片,是醫院的處方單,上麵龍飛鳳舞地寫著幾行字,“親愛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怕你醫藥費太高,我囊中羞澀,找其他地方醫療去了。後會有期


    !”


    阿秀看到這裏,倒是笑了,“下次再見麵,替我再揍他一頓。”顧宥真看見那第一行的三個字就覺得異常的礙眼,“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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