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承認她和林氏母女緣薄這個事實之後,宋嘉禾對林氏就再不心存幻想,更不可能惦記著與宋嘉卉姐妹情深。


    她隻想和這兩人井水不犯河水,麵上過得去就成。所以哪怕宋嘉卉時不時地炫耀母女情深,看開了的宋嘉禾隻當她在演猴戲,看她那麽費心表演,也挺好玩的。


    然而宋嘉卉得寸進尺想端姐姐的架子對她指手劃腳,宋嘉禾可不慣她這毛病。


    她難得一見的疾言厲色,震得宋嘉卉愣住了,怔愣過後,她一把抓著林氏的胳膊,無比委屈的看著林氏:“娘,你看她說的什麽話!”


    林氏尚且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實在是宋嘉禾在她心裏一直都是十分溫和的性子。她怔怔的看著麵色冷然的宋嘉禾,心口就像是綁了一塊秤砣,壓得她心裏發慌。


    “娘!”宋嘉卉用力搖了搖林氏的胳膊。


    回過魂來的林氏急忙替宋嘉卉解釋:“暖暖,你二姐她沒有惡意,她本意是怕你因為打人之事被說嘴。”她總是盼著兩個女兒能和睦相處的。


    “就是,姑娘家家動不動就拿鞭子抽人,成何體統。”宋嘉卉立時附和,說的好像她真是這意思似的。


    “二姐這好意藏得可真深,我愣是沒聽出來。”宋嘉禾輕笑一聲。


    林氏和宋嘉卉臉色不約而同的僵了僵。


    宋嘉禾皮笑肉不笑:“至於被人說嘴,祖母說了但凡腦子清楚的都不會說我做錯了。會說我錯的都是腦子不靈光的,我吃飽了撐的才去理這些人的想法。”


    聞言林氏不敢置信的看著宋嘉禾,不是因為她話裏的內容而是她此時的態度。這些年來宋嘉禾偶爾會和宋嘉卉吵嘴,但是對她從來不曾如此不留情麵過,這是第一次!


    宋嘉卉則是臉紅了又白,覺得宋嘉禾根本就是在指桑罵槐嘲笑她沒腦子。這樣的冒犯宋嘉卉豈能咽得下,尤其還是在林氏跟前,她從來都自覺高宋嘉禾一等的。


    再看林氏震驚又傷心的模樣,宋嘉卉更是火冒三丈,騰地一下子衝了過去。


    “卉兒!”林氏大驚失色,嚇得站了起來。


    “你說話客氣點!”宋嘉卉伸手就想抓宋嘉禾的衣領。


    “說我之前先照照鏡子。”宋嘉禾一把擒住宋嘉卉的手腕,用力一捏。


    宋嘉卉當即慘叫一聲,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隻覺得被她握著的地方錐心刺骨的疼起來,宋嘉卉尖叫:“放手!”


    叫得林氏心都揪成一團:“暖暖快放開你二姐!”聲音都急的變了,還帶上了不自知的嚴厲。


    宋嘉禾抬頭深深的看她一眼,甩開宋嘉卉。


    對上她冷冰冰的雙眼,林氏好似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凍住了。


    宋嘉卉踉蹌著後退幾步,見手腕都紅了,還火辣辣的疼,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娘,你看宋嘉禾,她怎麽敢!”


    “為什麽不敢,真當我得一輩子讓著你。”宋嘉禾冷冷的看著她。


    宋嘉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誰要你讓!”


    “求之不得!”宋嘉禾冷笑一聲,旋身離開。


    “暖暖,”林氏大驚,追上去,“暖暖!”


    “娘,”宋嘉卉一把拉住林氏,“她都這樣對你了,你還追她幹嘛!”


    “卉兒,別鬧!”林氏心急如焚,去拂宋嘉卉的手。


    宋嘉卉臉色大變,又哭起來:“娘,我手好疼,我的手是不是斷了?”


    林氏嚇了一大跳,連忙捧住她的手,一疊聲道:“快傳府醫。”


    聽著後麵的動靜,宋嘉禾譏誚的勾了勾唇,掀起簾子,大步走了出去。


    候在外頭的青書青畫憂心忡忡地迎上來,宋嘉卉那麽大的嗓門,她們隱約聽到了幾句,差一點就想衝進去了。


    兩個人四隻眼上上下下打量,確認她毫發無傷,兩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宋嘉禾被她們這模樣逗笑了:“回吧!”


    兩人應了一聲,隨著她離開。


    出了沉香院,宋嘉禾頓覺神清氣爽,連空氣都是甜的。對宋嘉卉這種把別人的客氣當成理所當然的人而言,撕破臉是樁好事,以後終於不用同她虛與委蛇,大麵上過得去就成。


    走出一段路,青書提醒:“姑娘,老夫人午睡該是起了。”她這是不安好心,打著讓宋嘉禾告狀的主意。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青書認定自家姑娘在二姑娘那受委屈了。二姑娘不就仗著是在夫人跟前,要是在老夫人那,看她敢不敢吆喝。


    宋嘉禾白她一眼,她又不是宋嘉卉,芝麻綠豆的事都要拿來告狀,丟人現眼。反正宋嘉卉也挨教訓了,手腕上的紅腫馬上就能退,卻足夠她疼上十天半月的。


    被白了的青書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忽然瞥見一個蹴鞠滾過來,不由看過去。


    “六姐姐!”脆生生的童聲伴隨著踏踏腳步聲。


    滿頭大汗的宋子諺跑過來,連蹴鞠也不要了,直直的撲上去抱住宋嘉禾的腰。


    宋嘉禾拿帕子給他抹腦門上的汗:“今天沒上課?”


    宋子諺喜形於色:“先生病了!”語氣那個高興。


    宋嘉禾戳了戳他的額頭:“先生病了你就這麽高興?”


    宋子諺發急:“我已經去看過先生了,明天就好了。”


    見他急的要跺腳,宋嘉禾忍俊不禁:“是不上課高興吧!”


    宋子諺連忙點頭,又不好意思的撓著腦袋瓜。


    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家夥看的宋嘉禾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臉,摸到一手汗,又摸了摸他的後頸,濕漉漉的,遂道:“日頭大,別玩蹴鞠了。”


    宋子諺猶豫了下,點頭,仰頭看著她:“六姐姐你上次給我的那個九連環我解出來了。”一臉的得意。


    宋嘉禾十分配合,驚歎:“你怎麽這麽厲害!”


    宋子諺抓住宋嘉禾的手:“我教你怎麽解。”


    宋嘉禾哭笑不得,送九連環給他時,她逗他自己解不開,哪想這小東西竟然信以為真。


    反正回去也無事,宋嘉禾便隨著他去了外院。宋子諺雖才六歲,卻已經搬到外院去住了。一路上宋子諺嘰裏咕嚕說個不停,說著說著兩人說到了蹴鞠。


    宋子諺對於一個月前看見的穿花飛蝶念念不忘,那次他和幾個哥哥在園子裏踢球,撞見了宋嘉禾。宋嘉禾興致不錯就踢了兩腳逗他們,可把一群小家夥們樂壞了,追著宋嘉禾要學,宋嘉禾也教了幾個招式,可他就是學不會。


    宋嘉禾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等你再大一點我再教你。”


    “你踢一個,踢一個我看看嘛!”宋子諺眼巴巴的看著她,胖手一合,“就踢一個,好不好?”


    “好。”宋嘉禾想再是鐵石心腸都沒法拒絕這小眼神。


    宋子諺歡呼雀躍:“六姐你真好。”說著十分積極的從小廝手裏拿過蹴鞠,殷勤的放在宋嘉禾腳邊。


    宋嘉禾提起裙擺,用腳尖一勾,蹴鞠就飛了起來。


    宋子諺滿眼滿眼的崇拜,拍著手捧場:“六姐真厲害!”


    顛著蹴鞠找感覺的宋嘉禾特別想說你嘴真甜,她停下蹴鞠:“看好了,就踢一個啊!”保佑她踢出來,要不多丟人!


    宋子諺激動的臉都紅了,雙手捏成拳,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宋嘉禾後退幾步後,助跑抬腳,蹴鞠便以直線飛了出去。


    宋嘉禾:“……”說好的弧線呢!


    宋子諺也傻眼了。


    宋嘉禾突然拿手蓋住了臉,遮住自己類似牙疼的表情。


    宋子諺有樣學樣,也拿手蓋住臉,透過指縫偷看宋嘉禾。


    宋嘉禾一拿下手就見他這怪模樣,忍不住就噗嗤一聲樂了,用力捏了捏他的小發髻:“小家夥!”說罷牽著他走過去。


    望著手拉手走來的稚子幼女,宋銘神色不覺溫和了些側身對旁邊的魏闕道:“小孩子調皮,你擔待下。”


    落後一步的宋子諫古銅色的麵容上也露出幾分不好意思。魏闕有事尋父親,正好在路上碰到,父親就邀請他回府商議,哪想斜刺裏飛出來一個蹴鞠,速度還挺快。幸好魏闕接住了,宋子諫趕緊上前接過他抓在手上的蹴鞠。


    魏闕看一眼蹴鞠,又看一眼走來的宋嘉禾。上次接住馬球時就覺勁道不小,這次更明顯,看起來嬌嬌柔柔一個人,哪來這麽大的勁。


    宋嘉禾也想到了上一次的意外,這是自己第二次差點砸到他了,她隻恨不能飛天遁地,逃之夭夭,那樣就不用麵對這窘境了。


    向父兄請過安之後,宋嘉禾窘迫地對魏闕福了福身:“對不起,三表哥,我不是故意的。”


    宋子諺十分仗義:“三表哥,我姐姐真不是故意的,是我央求姐姐踢穿花飛蝶的。”


    宋嘉禾心頭泛暖,沒白疼他!


    “就是失敗了。”宋子諺惋惜地歎了一口氣。


    宋嘉禾本就因為羞窘而麵帶薄紅,這下子紅暈更甚,試圖挽回一些麵子:“這隻是個意外!”


    宋子諺思考了下,鄭重點頭:“姐姐以前都成功了,這次是意外。”


    宋銘和宋子諫臉上出現隱隱笑意,就是魏闕嘴角弧度也上揚了些,語氣頗為溫和:“不要緊。”


    如此,宋嘉禾又謝過一回。


    宋銘出聲:“外頭熱,別在外麵久待。”


    宋嘉禾應了一聲。


    宋銘便帶著魏闕和宋子諫前往書房。走出一段路後,突然聽見宋子諺興高采烈的歡呼聲:“六姐真厲害!”看樣子是終於踢出穿花飛蝶了。


    魏闕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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