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大步邁進門,行走之間帶起了一陣風,吹的下擺獵獵作響。


    魏閎覺得那陣風彷佛穿過他的皮肉,鑽過骨骼,吹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發涼。


    望一眼神情緊繃到極致的魏閎,魏二老爺十分識趣的找了個借口告退。他臨走還體貼地把門給帶上了。


    哢噠一聲,魏閎忍不住一顫,額上滾下一滴冷汗。


    梁王臉色更陰沉,既然敢做,怎麽就不敢當了。


    想想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兒,再看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兒,梁王怒從中起,抬腿一腳踹在她了過去。


    魏閎悶哼一聲,被踹倒在地,顧不得腰腹劇痛,他手忙腳亂的爬起來跪好:“父王,兒子知錯,請父王恕罪。”麵色陰沉的梁王指了指他:“我是哪裏虧待你了,要你這麽饑不擇食。”天下女人千千萬萬,環肥燕瘦,什麽樣他得不到,偏偏要和弟妹攪和在一塊。還弄出這麽一大堆破


    爛事,弄得滿城風雨,簡直色令智昏!魏閎發白的臉突然漲得通紅,紅的能滴下血來,脊背伏的更低,惶恐求饒:“父王恕罪!日子是鬼迷心竅鑄下大錯,兒子知道錯了!”魏閎也知道這樣不對,可背德的快感


    ,又讓他欲罷不能。


    若知有今日,他肯定不會的犯渾的,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隻求梁王能饒恕他,保下他,他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望著冷汗淋漓的魏閎,梁王恨不能再踹他兩腳,然他忍住了,這節骨眼上把他踢傷了,隻會坐實了流言。便不是為他,隻為魏家,也絕不能承認這些事。外頭可不會因為


    承認了,就不傳了,隻會更加盡情的嘲笑,魏家丟不起這人。


    梁王壓了壓火,冷聲問他:“哪兒泄露的消息,查到沒有?”“尚未查到。”魏閎頭伏的更低了,說完就覺得梁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更加刺人。難堪之餘,魏閎將那泄密之人又恨了一回,若讓他知道是誰,定要他不得好死,魏閎眼底


    浮現狠戾。


    梁王沉吟不語,柯夫人那一鬧,不知多少有心人看在眼裏。他揚聲喚來下屬,命他們去查探。


    吩咐罷,梁王點了點魏閎,“回頭和你算賬!”


    跪在地上的魏閎為之一顫,心裏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塊寒冰似的,父親要如何懲罰他,一想就覺喘不過氣來。


    梁王再不看他,提腳離開,前去看望梁太妃。梁太妃已經轉醒,見了梁王就捶著床榻罵魏廷:“老二這個混賬東西,怎麽就是見不得家裏好,他這是要幹嘛,要扳倒了阿閎,自己上位不成。”先有造謠柯世勳殉情,再


    是故意把暗中傳消息給柯家,眼下這事,梁太妃毫不懷疑就是魏廷幹的,不是他還能有誰!這小婦養的,果然不是好東西。梁太妃遷怒兒子:“就是你太慣著堇蘭院那邊,才助長了他的野心,竟然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恨魏閎不爭氣闖下彌天大禍。可梁太妃更恨魏廷這個搬弄是非的混賬


    東西,要不是他興風作浪,事情哪能鬧到這地步。


    梁王默了默:“母親息怒,若是查明確是老二所為,我一定會嚴懲。”


    “不是他做的還能是誰做的。”梁太妃聽這話頭不對勁,怒道。


    梁王解釋:“柯夫人子在院子裏鬧了一場,親見的人不少,其中保不準就有細作。”梁太妃怒色稍減,又想起要不是魏廷挑撥,柯夫人怎麽會鬧,家門不幸,攤上這攪家精:“就算這事不是他做的,那之前那兩樁呢。在外頭造謠柯世勳是為禾丫頭殉情,這


    事還是你舅母親自找上門來,我才知道的。”


    梁太妃抹了一把眼淚,悲從中來:“我這張老臉都給他丟盡了,以後還有什麽麵目去見你舅舅。”


    想起宋家,梁王也覺尷尬,老二這混賬東西:“母親放心,我不會輕饒他的。”


    梁太妃這才止了眼淚:“老二那你得好好管一管了,這嫡庶相爭,曆來是亂家之兆。”


    梁王頷首。梁太妃見他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說,而是將話題轉到魏閎身上:“阿閎也是糊塗,不能輕饒了,要不他不長教訓。吃了苦頭,這孩子也就長進了。”她若是攔著不許梁王教


    訓大孫子,梁王隻會更惱魏廷,況她也覺得魏閎這次荒唐太過,該吃點苦頭。


    梁王應了一聲:“母親您莫要為此事再傷神,事情我會處理好。”


    他發了話,梁太妃便安了心。


    梁王服侍梁太妃喝了藥,叮囑呂嬤嬤好生照顧後離開。


    一到書房,梁王就召了幕僚前來商量對策,這種事越早處理越好。約莫一個時辰之後,梁王派人去請柯大老爺過來。


    柯大老爺並沒有離開,一些事梁太妃一個婦道人家到底做不得主,故而要等梁王回來決斷。


    二人在書房裏待了半個時辰,出來時,柯大老爺神情複雜難辨。


    兩日後,梁王府兩個丫鬟一個侍衛被推到了集市上處以極刑,罪名是突厥細作,之前的流言就是三人在興風作浪,意圖敗壞王府名聲,擾亂人心。


    隨後米家人開始哭訴,自家女兒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已經病倒了,外頭那些嚼舌根的是要活生生逼她去死啊!


    緊接著柯家扶著柯世勳的棺木離開梁王府,一些和柯家有舊,前來送行的人發現柯夫人雖然有些哀毀過度,但神智清明。


    柯大老爺還痛批那些以訛傳訛之人,利用一個已經亡故的人挑撥離間,其心可誅。


    如此一來,流言平息了不少。慢慢的一些人開始說,魏閎作為王府世子,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何必要去招惹米氏,米氏她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魏閎到底有著二十年翩翩君子,清雅貴公子的美名在,在坊間頗有名望。輿論一經引導,漸漸偏向他。王府內的魏閎大大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總算是過了,他知道肯定有些人在暗中猜疑,然而於這他也無能為力。隻能日後想方設法彌補此次損失的威望,魏家越顯赫,威望


    對他而言就越重要。


    想起這一次跌的這一跤,魏閎就咬牙切齒。很快,他差點咬的牙齦都要出血了。這事得從京城說起,當今天業帝昏聵無能,親小人遠賢臣,朝廷之上烏煙瘴氣,以至於民不聊生。使得藩鎮割據的局勢愈演愈烈,到如今,已是號令不出京畿。在許多地


    方,朝廷成了擺設。


    天業帝不以為然,或者該說知道回天乏力,所以更加隨心所欲的窮奢極欲,朝政完全把持在俞家手裏。


    這一次事情就出在俞家身上,天業帝突然覺得京城不安全,北方群雄盤踞,還有突厥虎視眈眈。他想遷都南陽,幾年前他大興土木耗數萬民夫在南陽建了一座極樂宮。


    天業帝不稀罕京城,俞家卻是稀罕的,京城除了充足的糧草兵械外,更寶貴是它的政治意義。


    奈何天業帝不為所動,執意要遷都南陽,朝中部分文臣武將也讚同。俞家氣惱不已,結果就是天業帝暴斃,四歲的七皇子登基。


    這下子各方諸侯可坐不住了,紛紛打出清君側誅小人的旗幟,直奔京城。


    這樣的機會,梁王自然不甘落於人後。


    魏閎也不想錯失這個建功立業的機會,攻下京城的功勞,足以挽回他此次失去的顏麵,也能穩固他的地位。


    然而梁王拒絕了他的主動請纓,美名其曰讓他坐鎮後方。可魏閎很清楚,這是梁王對他的懲罰。


    魏閎去不得,魏闕卻是要去的,甚至還被委以重任,魏閎五味陳雜,他讓父王失望了,魏廷亦然。


    他已經查到米氏那邊是魏廷在搗鬼,並且把證據交給了父王。


    此次南下,魏廷也去不成,他們兩敗俱傷,瞧著是魏闕漁翁得利了。魏閎知道自己這想法有些小人,魏闕不是魏廷,對他向來恭敬,他雖戰功赫赫,但是從不結黨,可他控製不住內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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