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了人美夢的罪魁禍首此時正在寧馨院裏回話,他之所以現在才回來,是為了調查吊橋傾翻的原因,結果證實隻是一場意外,繩索在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下已經老化,哪


    裏經得起魏聞毫無節製的搖晃。


    梁太妃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小孫子還真是被寵壞了,多大一個人了,還這麽沒輕沒重的。


    梁太妃懶得說他,反正他已經在祠堂跪著了,隻對魏闕道:“跑了一趟,辛苦了吧。”


    魏闕道:“這都是孫兒應該做的,不辛苦。”


    梁太妃欣慰的點了點頭,小孫子不成器,幾個大孫子都是成材的,可有時候成器的孫子太多了,似乎也不全是好事。梁太妃抬眸看著身姿挺拔,氣勢過人的魏闕。外頭的風言風語,她也聽到了,魏閎的不安,她更是看在眼裏。有一個戰功赫赫的弟弟,任誰都要不安下的。所以她才會在


    年初的時候要求梁王把魏閎接到身邊,一來磨練二來立威。便是這次讓魏闕來接人,也是她要求的。京城正是百廢待興,是拉攏人才樹立威望的好時候。


    老三是不錯,可老大才是正兒八經的長子嫡孫,尊嫡重長,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萬萬亂不得,否則是要釀成大禍的。


    梁太妃將話題轉移到了宋家剛送來的禮物上,和顏悅色道:“你舅婆派人送了重禮,謝你救了禾丫頭,我著人送到你院裏了。”說話時,梁太妃不著痕的觀察魏闕的神色。


    魏闕恭聲道:“舅婆太客氣了,表妹就走在我前頭,我哪有不救的道理。”又露出微微的遺憾之色:“可惜七妹離得遠,我沒能救下她。”


    神色平靜如常,梁太妃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這麽些年也沒見他對禾丫頭不同尋常,該都是湊巧罷了,如此,她也就能安心了。


    他威望已足,若再得一門顯赫姻親,豈不是烈火烹油。便是魏闕安分守己,梁太妃也怕下麵那些人動了不該有心思,古往今來多少兄弟情分都是被身邊人攛掇壞的。


    梁太妃笑起來:“這事你大可不必自責,都是阿聞這混賬胡鬧。累了一天,你好生回去歇息吧。”


    魏闕也道:“那孫兒就不打擾祖母了。”


    在他走後,梁太妃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末了她輕輕一歎。


    “太妃這是怎麽了?”呂嬤嬤詫異。


    梁太妃輕輕撚著佛珠:“老三年紀也不小了,可這婚事還是沒個著落。戰場上刀槍無眼,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斷了血脈。”


    呂嬤嬤靜了靜,斟字酌句道:“老奴瞧著,王妃倒是中意燕姑娘的樣子。”梁太妃一聲冷笑,梁王妃還以為自己瞞的緊,當誰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整天病怏怏苦兮兮的,虧她也拿得出手。”她是不希望魏闕迎娶高門貴女


    ,但想的是給他找一個家裏老實本分,自身品貌也出色的姑娘。到底是親孫子,早年虧待了他,這些年又為魏家立下汗馬功勞,梁太妃也不想太委屈他。甚至如若魏闕不是這般出色,梁太妃都不介意撮合他和宋嘉禾,也能讓兩家更親


    近些。


    “在武都尋不到合適的,到了京城保不準就有合意的姑娘了。”呂嬤嬤寬慰梁太妃。


    梁太妃無奈一點頭:“惟願如此。”不隻武都權貴要搬到京城,整個北地不少人都要都要過去,選擇範圍可比武都大多了。


    且說魏闕剛回到南山院,下人就迎了上來,躬身稟報,梁太妃著人將宋家的謝禮送來了。


    聽得宋家二字,魏闕目光輕輕一閃,想起了當時懷裏柔軟溫香的觸感,粉撲撲的臉蛋猶如三月的桃花,嬌豔動人。


    一年不見,小姑娘長開了不少。站在人群裏,猶如鶴立雞群,不自覺的吸引著周遭人的目光。


    魏闕眉頭輕輕皺起來。


    宋嘉禾拍了拍臉,覺得紊亂的心跳終於趨於平靜,臉也不燙了。她覺得自己做這個夢肯定是因為之前太過凶險,以至於餘驚未了。


    秋千對應吊橋,所以救她的的人變成了魏闕。宋嘉禾左手重重一捶右掌心,就是這樣子的。


    “我餓了,給我做碗麵條來。”


    青書聽她聲音中氣十足,活力滿滿,人也不複方才的如臨大敵,頓時鬆了一口氣,歡快的應了一聲。


    搬家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哪怕宋嘉禾有一屋子的下人也不例外,這也不舍得那也不舍得的結果,就是她整出了十幾個箱籠。


    虧得宋家有自己單獨的船,要是和人拚船,少不得要縮減一二。整理的空檔,宋嘉禾使人留意著外頭的消息,果然沒有關於那次落水亂七八糟的流言,也沒有關於她和魏闕的風言風語。畢竟牽涉的人不少,還有魏歆瑤在裏麵,何況這


    世道民風開放。姑娘家落水濕身固然不雅,可也沒到被人看了一眼就非君不嫁的地步,那天的事完全就是個意外和事急從權,較真的人才是傻的,隻是難堪還是有的。轉眼就到了十六,大隊人馬上了船,趕赴京城,雖然陸路更近,然這隊伍裏有不少梁太妃宋老夫人這樣的老人家,故而為了安全起見,擇了更為平穩的水路,反正他們也


    不是很趕時間。


    行船的日子並不無聊,因為同行之人眾多,今兒在你家船上釣魚,明兒去我家船上作畫,宋嘉禾十分忙碌。“嘉卉的身體,今兒好些了嗎?”宋老夫人詢問林氏,從徑山回來的當天夜裏,宋嘉卉發了急熱,拖到現在都沒好利索,連上船都是被抬上來,倒是應了她之前身子不好靜


    養的說法。


    林氏嘴裏發苦,卉兒這是鬱結於心才把一個小小的風寒拖成了這樣,想起憔悴的女兒,林氏一顆心都疼起來:“略微好了一些。”


    宋老夫人看她一眼:“讓下人伺候的精心點,這路上不比家裏,要是小病轉大,那就麻煩了。”林氏垂首應是,動了動嘴唇,她慢慢開了口:“母親,這幾日好些人朝我打聽暖暖。”說起這裏,林氏又是一苦。宋家蒸蒸日上,她又有兩個待嫁的女兒,多的是人來打聽


    。可泰半是衝著宋嘉禾來的,那些打聽宋嘉卉的條件也遠不如前者。宋老夫人掀了掀眼皮,語氣有些冷:“暖暖的婚事,老早就說好了,我來做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宋老夫人可不放心林氏這個做母親的,要真由她做主,


    鬼知道她會把暖暖嫁給什麽人。


    之前林氏問過,她說她自有主張,林氏便再沒問過,今兒這話頭怎麽像是已經有中意的人選了。


    林氏為宋老夫人話裏的涼意為之一顫,她抿了抿唇角道:“兒媳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兒媳這有個人選,想說來給母親聽聽。最後如何,自然是由您做主。”


    宋老夫人掃一眼不自在的林氏:“哪家兒郎?”倒要看看她能挑中個什麽樣。“是兒媳外甥承禮,這孩子去年來過的。”林氏說道,卉兒的病不見好,她也是走投無路,隻能依著她了。不過將娘家侄兒換成了外甥季恪簡,嫁到林家,小女兒是低嫁,


    她於心難安。季家就不同了,季恪簡無論人品、家世還是能力都無可挑剔。


    季家帶著冀州歸順了梁王,這一年來季恪簡也立下無數功勞,梁王十分看重季家,不比宋家差。宋老夫人心裏一動,宋嘉禾雖然這一年沒再提起季恪簡,可她覺得這丫頭可能還沒放下,這一年她看中的人,總能讓孫女挑出毛病來。宋老夫人自然想讓孫女兒稱心如意


    ,可季家的態度?


    “是季家給你透意思了?”宋老夫人問。


    林氏搖了搖頭:“是兒媳覺得承禮這孩子和咱們暖暖般配,所以來問問母親,您要是也覺得好,我這就去信和我大姐說說。”


    宋老夫人垂了垂眼,感情八字還沒一撇,也是的了,去年季恪簡委婉的拒絕了,怎麽可能今年就改變主意。林氏去問季夫人,無異於自取其辱。“季家這孩子是個好的,隻不過年紀忒大了些,怕是和暖暖說不到一塊去。”宋老夫人慢悠悠道:“暖暖還小,且不著急,倒是卉兒,馬上就要十七了,耽擱不起,你多上點


    心。”


    提及宋嘉卉,林氏便覺得心頭發鈍:“年歲大些更會心疼人,承禮精通六藝,暖暖也是琴棋書畫皆通,兩人怕是有說不完的話。”


    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強扭的瓜不甜。宋老夫人笑了笑,不接她話茬,反問:“這次你娘家也要搬到京裏去的,我記得你有好幾個侄兒正當齡,可有定人家?要是沒有,正可替卉兒籌劃下。暖暖的事你就別操心


    了,好生照顧卉兒就行。”林氏登時就像是被人塞了幾把黃蓮,一直苦到了心裏頭。早年她就在信裏和母親提過這事,可母親從來都不正麵回應,還委婉提點她莫要太寵著卉兒。她再遲鈍也知道母


    親覺得卉兒過於驕縱任性了。


    宋老夫人溜一眼她那苦瓜臉,這是被拒絕了。雖然被拒絕的是自己的孫女,然這一刻宋老夫人竟然有那麽點詭異的痛快。


    宋嘉禾可不知林氏被宋老夫人堵的嗓子眼發酸,她正在和小夥伴們在甲板上釣魚,旁邊的鐵架上滋滋的冒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宋嘉禾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盯著魚漂,她的胃口已經被養刁了,那點子美味完全不能吸引她。除卻巫山不是雲,曾經滄海難為水,宋嘉禾心裏一歎,突然之間有點兒悲


    憤,因為自己失去了人生一大樂趣。


    正鬱悶著,魚漂劇烈下沉,宋嘉禾轉悲為喜,快速拉起魚竿。盯著光禿禿的魚鉤,宋嘉禾磨了磨牙,現在的魚都成精了!


    猝不及防之間,她對上了乘坐小船巡視周圍的魏闕,宋嘉禾悚然一驚,毫不猶豫的背過身。


    看見魏闕,她腦子裏不可自抑的冒出了夢裏的畫麵,她捏著魏闕的臉,她竟然捏魏闕的臉,簡直嚇死個人!


    吃著烤魚本想嘲笑宋嘉禾是來喂魚不是釣魚的宋嘉淇一臉詫異,定睛一看,就見一富麗堂皇的畫舫駛過,從船艙內傳出來的靡靡之音清晰可聞。


    船上的姑娘們悄悄一撇嘴,這些公子哥兒還真會享受。宋嘉淇的注意力卻在站在窗口,臉色陰沉的魏聞身上,頓時了然。小時候魏聞逮著她姐就欺負,那會兒她隻當魏聞可惡,仗勢欺人,後來才隱約琢磨過味來,感情這混蛋


    是喜歡她姐啊,因為喜歡你所以欺負你,活該他被討厭。就這麽討厭他,一眼都不想看他,魏聞臉色泛青,捏著酒杯的手上青筋畢現,忽然之間又覺荒涼滑稽。小時候不懂事隻會欺負人,宋嘉禾越是避著他,他就越生氣,越想


    捉弄她,以至於宋嘉禾見了他就繞道。後來明白過來時,他已經定親了。


    魏聞仰頭,用力灌下杯中酒,又覺越喝心裏越火,轉身去屋裏拿起一酒壺直接灌起來。


    畫舫後的小船上,想著宋嘉禾剛才那心虛之中混雜著尷尬的模樣,魏闕不覺輕輕一笑,雙眼瞪圓了,好像是受了驚的貓,若是有毛,肯定渾身炸開了。


    傍晚時分,船隊就停泊在岸口不走了,隨著月亮越升越高,燈火也一盞一盞的熄滅,逐漸歸於寂靜。


    正當人們打算就寢時,突如其來的喧嘩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剛上了床的宋嘉禾奇怪,聽動靜還不小,甚至越來越大,不禁好奇,遂讓青畫去打聽下,她生的顯小又嘴甜,更容易套出話。


    片刻後,青畫回來了,神色古怪,弄得宋嘉禾更納悶:“出什麽事了?”青畫紅著臉,小聲道:“魏九爺喝多了,遇上了在甲板上賞月的燕姑娘,對人又親又抱,好多人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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