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歆瑤之美,豔如牡丹,許硯秋之美,淡若秋菊。


    乍看之下,許硯秋不及魏歆瑤美貌,可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會發現她越來越美,許硯秋五官柔和,觀之可親,屬於耐看的麵相。


    眼下,各有千秋的二人相對而立,引得周遭眾人的視線控製不住的往這邊瞄。連話都顧不得說了,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恭喜郡主。”宋嘉禾笑盈盈道喜,仿佛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的尷尬。


    同一桌上的宋嘉淇、舒惠然等也忙端起酒杯向魏歆瑤道喜。


    魏歆瑤美目一掃,掠過諸人,笑意不達眼底。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一桌坐的都是不怎麽和她合得來的人。


    她的目光最後定在許硯秋臉上,怪不得許硯秋能和她們交好,一群人還附庸風雅結了一個勞什子的詩社。


    魏歆瑤嘴角掀起一個輕嘲的弧度,她微微抬了下頤,對許硯秋道:“我也在此恭賀許表姐得了如意佳婿。”許硯秋的祖母是魏歆瑤姑祖母,兩人亦是表姐妹。


    如意佳婿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說話時,魏歆瑤眼角泛著淺淺紅色,也不是酒意還是怒意。


    許硯秋笑容如常,心下卻是吃了一驚,不想她會如此不分場合。憶及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倒也不驚訝了。自古情這一字最是容易讓人失去理智。


    說實話,一開始對這門婚事她並不十分滿意,倒不是季恪簡不好,而是因為魏歆瑤,她不喜歡麻煩。


    隻家中長輩十分滿意這門婚事,又寬慰她,這婚事是魏閎牽的線,梁王那也是樂見其成的,魏歆瑤不足為懼。


    母親也說季恪簡乃人中龍鳳,季家難得的正派人家,端看寧國公便知一二,如此,她也隻好應下。


    “郡主莫要取笑我了,今日是郡主好日子,我先幹為盡。”說著,許硯秋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在她臉上魏歆瑤看不見得意之色,魏歆瑤目光沉沉的盯著她:“這樣大好的日子喝一杯又算什麽誠意。”她一扯嘴角,抓過一旁的酒壺倒酒,酒杯滿了之後,她也沒有收手


    ,琥珀色的酒液倒在許硯秋白皙的手上,又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瞧我,喝多了反應也慢了,還請見諒。”魏歆瑤似乎才發現一般,提起了酒壺。


    許硯秋笑了笑:“那我恭敬不如從命。”說罷又飲完杯中酒:“這一杯祝郡主身康體泰。”


    “表姐好酒量。”魏歆瑤皮笑肉不笑,再次倒了一杯酒,這一次倒是沒再不小心灑在許硯秋手上了。


    看一眼酒杯,許硯秋抬頭看著眼含挑釁的魏歆瑤,輕輕一笑,再一次道:“這一杯祝郡主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魏歆瑤驟然握緊了手,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她為什麽不能如意,還不是因為她。


    魏歆瑤眼神一利,眼周紅色更盛。宋嘉禾心裏打了個突,魏歆瑤這是酒喝多了有些失常了,瞄一眼門口,救兵還沒來,她剛偷偷使眼色讓人去找莊氏了。這廳裏坐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們,莊氏在另一個客


    廳內。


    說曹操,曹操到。“可算是找到七妹了,外祖母正尋你呢!”莊氏像是沒發覺廳內凝滯的氣氛,笑容滿麵的走過來,隨後半摟著魏歆瑤的肩膀,含笑在在座眾人道:“對不住了,那邊長輩正等


    著,我先帶七妹過去見過長輩,你們自便,缺什麽,隻管吩咐下人。”


    眾人連忙客氣了幾句。


    魏歆瑤察覺到了莊氏按在她肩膀的力道,就那麽怕她開罪了許硯秋,堂堂世子夫人卻怕起一個區區許氏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莊氏加重了幾分力道,柔聲對魏歆瑤道:“七妹,咱們走吧。”眼底帶了幾分央求。


    魏閎近來不受梁王待見,與之相反的梁王日將倚重魏廷魏闕,下麵幾個兄弟也逐漸入朝掌權。


    魏閎這世子之位坐的遠不及外人想象中那麽舒服。無論是許家還是季家都手握重權,是魏閎迫不及待想拉攏的。


    魏歆瑤這個做妹妹不幫忙就算了,反而在這添亂。季家和許家的婚事,那是魏閎牽線搭橋促成的,她刁難許硯秋,可曾想過魏閎的顏麵。


    莊氏都想破開她腦袋看看,裏麵裝了什麽。之前還覺她懂事,可近來是怎麽了,糊塗事一樁接著一樁。


    魏歆瑤咬緊了牙,垂著眼隨著莊氏離開。


    莊氏鬆了一口氣。


    魏家姑嫂二人離開後,廳裏才算是重新活躍起來,隻不少人偷偷覷著許硯秋,不無同情之色。許硯秋坦然自若,側臉朝宋嘉禾輕輕一笑,她看見宋嘉禾的小動作了,莊氏能來的這麽及時,大概是她的功勞。魏歆瑤到底是郡主,許硯秋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她鬧


    得太難看,讓家裏難做。


    宋嘉禾彎了彎眉眼,明媚一笑。


    許硯秋也笑了起來。


    在這之後,魏歆瑤再沒來過這邊。


    曲終人散,各自離開。


    回程的馬車上,宋嘉淇嘀咕:“她這是還沒死心?”這個她在座的宋嘉禾與宋嘉晨心知肚明,除了魏歆瑤還有誰。


    宋嘉禾靠在囊枕上,手裏來回滾著兩個蘋果,死心,她魏歆瑤是這麽容易死心的人嘛?


    當年她都和季恪簡訂婚,就是魏歆瑤自己也有婚約在身了,還不是照樣陰魂不散。


    此時的梁王府裏,莊氏正語重心長的勸著魏歆瑤。梁王妃被關在家廟裏,她這個做長嫂的不想管也不成,畢竟這事已經牽涉到魏閎的利益。


    說的魏歆瑤頭疼欲裂,她不耐煩的揉著額頭,懨懨道:“我知道了了,大嫂,我頭有些疼,我想休息了。”


    莊氏一頓,望著已經閉上眼的魏歆瑤,心裏有些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吧。”


    隨著關門聲響起,魏歆瑤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片刻後高喊一聲:“拿酒來。”


    丫鬟想勸,隻一對上她冷如冰霜的臉,打了個寒噤,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趕忙去取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


    覺得五髒六腑都在燒的魏歆瑤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喝退要跟上來的丫鬟:“滾!”


    “郡主!”丫鬟們戰戰兢兢的看著她,月色下魏歆瑤姣好的容顏扭曲到猙獰。


    “誰敢跟上來,我殺了她。”一句話嚇得所有人僵在原地,泥塑木胎一般,她們知道魏歆瑤並不是在說笑。


    魏歆瑤哼笑一聲,搖搖晃晃往外走,暮春的夜風還有些涼,吹在人臉上,冷颼颼的。


    魏歆瑤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她隻恨不能來一陣狂風暴雨,澆滅她心底那把邪火。


    從小到大就沒有什麽是她得不到,唯獨季恪簡,隻有他,她都這麽努力,甚至卑躬屈膝的去討好,為什麽他還是棄她如敝帚。


    為什麽!


    魏歆瑤恨啊,恨季恪簡絕情絕義,更恨自己自甘下賤,想娶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可她偏偏栽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身上,都這樣了,她還不舍得放手。


    “你為什麽要這麽作踐自己?”魏歆瑤坐在假山之上,她死死攥著拳頭,花瓣一樣的下唇被她咬的發白。


    嗚嗚咽咽的啜泣聲隨著夜風飄出,好半響,哭聲才停了,靠在膝上的魏歆瑤抬起頭,用力的抹了一把淚,隨著眼淚被抹去的還有脆弱。


    她緩緩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裳,既然忘不了,那就得到他,若是得不到,那就毀了他!


    魏歆瑤微微抬起下顎,嘴角一掀,麵上浮起一抹笑容,豔中帶妖,月色灑在她皎潔如玉的臉上,透出一種別樣的陰森。


    這笑落在李石眼裏,令他耳畔轟鳴炸響,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滯。直到魏歆瑤腳下一個不穩,腦中一片空白的李石飛身而出,險險接住了摔下假山的魏歆瑤。


    驚魂甫定的魏歆瑤聽見了他劇烈的心跳聲,一抬頭,入眼的就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麵孔,眼底是滿滿的後怕和慶幸。撞上她的目光,那人臉色潮紅,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魏歆瑤厭惡的皺了皺眉頭,冷斥道:“放手!”


    李石一驚,手足無措的放下魏歆瑤,還往後退了幾句,單膝點地,拱手道:“郡主恕罪!”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錦盒從他胸口掉出,落在地上,裏麵的鏤空金簪恰好摔了出來,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李石大急,趕緊撿了起來,卻沒塞回去,而是無措的拿在手上,偷偷看了魏歆瑤好幾眼。


    魏歆瑤眯了眯眼,腦袋有些昏昏沉沉,若是往日她肯定一眼都不會多看這種人,在她身邊,這樣的癩蛤蟆多的去了。


    隻她今天喝了酒,心情正不好。


    “怎麽,這是要送你給我的?”魏歆瑤似笑非笑的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石。


    李石身體一顫,手心裏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嘴唇開合了下,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魏歆瑤輕嗤一聲,低頭打量他,看清他身上穿著之後眸色一深:“你是誰?怎麽會在這?”原以為是巡夜的侍衛,可他穿的並非魏家侍衛服。


    魏歆瑤往後退了幾步,戒備的看著他。


    “屬下沒有惡意,郡主放心。”李石慌忙解釋。


    這點魏歆瑤倒是相信的,若有惡意,他早就動手了,魏歆瑤不耐煩的再問了一遍:“你到底是誰?”


    猶豫了下,李石不由自主一般低聲道:“屬下乃神策營校尉李石。”


    神策營。


    魏歆瑤頓了一瞬,三哥的人。


    魏闕輕輕地敲著桌麵,李石的心上人,竟是魏歆瑤,還真是出人意料。


    宋嘉禾厭惡且恐懼李石,李石愛慕魏歆瑤,魏歆瑤和宋嘉禾不睦。


    劍眉輕皺,沉吟片刻,魏闕喚來關峒,令他派人監視魏歆瑤。李石做了什麽,讓宋嘉禾如此厭惡還恐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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