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走馬上任,魏闕三五不時拜訪承恩公府,美名其曰父皇命他好生向宋老爺子請教。宋老爺子貴為尚書令,領六部。


    請教完順便再去園子裏溜達一圈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十次有八次裏還能遇上佳人。


    這一天也不例外,魏闕辭別宋老爺子,出了書房後十分熟門熟路的前往花園,就跟在自家似的。走著走著,漸漸聽見清脆的說笑聲。


    “六姐,這個蓮蓬大不大!”坐在船上的宋子諺,獻寶似的抓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蓮蓬問宋嘉禾。


    正在摘荷花的宋嘉禾回頭一看:“大,不過太老了,不好吃!”隨手摘了一個蓮蓬遞給他:“這個好吃。”


    宋子諺鼓了鼓臉,不服氣,沒接,低頭剝自己的蓮蓬。


    宋嘉禾挑了挑眉,把蓮蓬往船上籮筐裏一扔,繼續摘。


    她過來時正遇上宋子諺鬧騰著要摘蓮蓬。丫鬟們怕有個萬一,不敢答應。宋子諺這小霸王脾性,哪裏聽得進去。正好宋嘉禾過來了,丫鬟們如遇救星。


    宋嘉禾卻沒如他們所願勸宋子諺消停,她向來覺得,孩子嘛,不用養的太精細了,這也不敢玩,那也不敢玩的,養的膽小如鼠有什麽好。


    遂一揮手,命人去開一條小船過來,自己還湊了一腳熱鬧,說來她也有很久沒摘蓮蓬了。


    宋子諺把剝好的蓮子往嘴裏一扔,果然不好吃,又幹又老:“呸呸呸!”嫌棄的吐進湖裏。


    “說了,你還不信!”宋嘉禾嘲笑他,指了指他後麵:“那蓮蓬應該甜。”


    宋子諺將信將疑,摘下一嚐,果然是甜的,頓時眉開眼笑。


    嚼著蓮子的宋子諺忽然興奮揮手:“三表哥!”


    宋嘉禾回頭,不覺笑起來,也朝他揮了揮手,吩咐搖船的婆子回去。


    魏闕已經等在岸邊,先接了迫不及待衝過來的宋子諺,雙手叉著小家夥的胳膊,將人提起來放在岸上。


    宋子諺激動的小臉紅撲撲。


    輪到宋嘉禾,魏闕伸出右手,含笑望著她。


    宋嘉禾抿唇一笑,大大方方的伸手,借著他的力道跨上岸。


    上了岸,宋嘉禾就想抽手,豈料受阻,宋嘉禾白一眼便宜沒占夠的某人,又掃一眼瞪大了眼看過來的宋子諺。


    魏闕這才鬆手,看了看丫鬟們抬上來的籮筐:“摘了這麽多!”


    “對啊,這些蓮子又甜又嫩,你待會兒帶一些回去。”宋嘉禾道。


    “我摘的,我摘的。”宋子諺不甘寂寞的湊過來邀功。


    魏闕便摸了摸宋子諺的頭頂,誇道:“真厲害!”


    宋子諺臉更紅了,雙眼閃閃發光。


    “你的槍術練得如何了?”之前他過來時,順手教了他一套新槍術。


    宋子諺挺起胸膛,聲音裏帶著小小的驕傲:“我每天都在練,三表哥,你等等我,我去拿槍!”說著人就躥了出去,又不放心的跑回來:“三表哥你一定要等我哦。”


    魏闕笑吟吟點頭:“你放心,我就在這等你,你慢慢來!”


    宋子諺頓時放心的跑了。


    丫鬟們連忙跟上,覺得自家小少爺真是太天真了,這麽容易就被打發,靖王爺分明是嫌棄他礙眼。一邊追小主子一邊琢磨,用個什麽法子讓宋子諺動作慢一點。


    魏闕微笑看著宋嘉禾。


    宋嘉禾微微一抬眉毛,這麽欺負小孩子,他就不會覺良心不安嗎?


    轟隆一聲,突如其來的雷聲嚇了宋嘉禾一跳,抬頭望著忽然暗下來的天,莫不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


    魏闕覺得宋嘉禾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怪:“要下雨了,先避避。”


    宋嘉禾點頭,一本正經道:“你說,這是不是老天懲罰某人欺負小孩。”


    魏闕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取過青畫手裏的油紙傘:“難道不是幫我?”


    青畫瞪著空空的雙手,再抬頭就見魏闕已經撐著傘走到宋嘉禾身旁,麵孔扭曲了下。


    夏天的氣候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了,魏闕剛打開傘,雨花就飄了下來,還越來越大。


    宋嘉禾抬眼看看頭頂的油紙傘,又看看大半個肩膀露在外麵的魏闕,往他的方向移了一步:“前頭有個涼亭。”


    魏闕勾了勾嘴角,盡職做護花使者。


    雨越下越大,還沒到涼亭,毛毛細雨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幸好沒有變成瓢潑大雨。


    魏闕的半邊肩膀都濕了,頭上臉上染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宋嘉禾掏出帕子遞給他:“擦一下。”


    魏闕弓下腰,平視她:“你幫我擦一擦。”


    回應他的是一方迎麵而來的錦帕,夾雜著淡淡的荷花香,沁人心脾。


    宋嘉禾覺得這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接住帕子的魏闕低低一笑,愛極了她這惱羞成怒的模樣,倒也知道見好就收,柔聲道:“這一陣我剛到戶部頗為忙碌,眼下已經理順,你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我陪你去?


    ”


    一聽出門,宋嘉禾便覺得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他一般見識,沉吟片刻後道:“我聽說木蘭山裏有一道瀑布十分壯麗。”


    “那我明天下午來接你?”魏闕詢問。


    “好啊。”宋嘉禾笑彎了眉眼。


    魏闕在宋家用了晚膳才走的,避避雨,再調教下未來小舅子,一晃幾個時辰就過去了。想著明天就要出遊,魏闕心情愉悅的離開。


    可惜天不遂人願,翌日出了衙門正打算前往承恩公府的魏闕被急召入宮。


    河間八百裏加急,魏閎被那位‘天聖大帝’所俘,更糟糕的是,這位前無古人的‘女帝’封魏閎為皇夫,還向朝廷要十萬兩黃金做嫁妝。


    奇恥大辱,皇帝氣得當場砸了茶盞。


    上書房裏,皇帝一張臉陰鬱晦暗,就像雷陣雨來臨之際的天空,被急召而來的幾位大臣個個大氣都不敢出。堂堂太子被個鄉野村婦搶了去,大臣們的臉扭了下。最扭曲的當數魏閎嶽丈莊天橋,不敢暗罵魏閎,他把跟著魏閎一道出征的長子莊少遊大罵了一頓,然這於事無補,當務之急是趕緊把魏閎營救出來。早一點救出就少一分


    危險,還可以避免這樁醜聞傳的更廣。


    莊天橋下拜請求前往河間,討伐遊素。


    皇帝的目光在一眾人身上慢慢掠過,魏閎當然要救,隻不過這個人選?


    “兒臣請戰!”魏闕越眾而出,一撂衣擺,下拜。


    皇帝立刻道:“準!”魏家人丟的臉,還得魏家人自己找回來。雖然如此一來,對魏閎更不利,可在皇帝眼裏,魏閎的顏麵如何能與魏家顏麵相提並論。


    要怪隻怪他自己不爭氣,給了他一萬人馬,加上當地三萬兵馬,居然還贏不了一個隻擁有兩萬烏合之眾的弱質女流。輸了就算了,還被虜了去!丟人現眼!


    然而,縱使恨魏閎不爭氣,皇帝也不想他死,遂又點了黃茂達為副將,黃茂達乃魏閎擁躉。


    最後,皇帝雙目直視魏闕:“朕在京城等你們兄弟凱旋歸來!”既是祝福也是敲打。


    “兒臣定不負所望!”魏闕擲地有聲。此時,遠在千裏之外的魏閎,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模樣委實狼狽,手腳被敷在床柱上,身上還一絲未著。魏閎活了二十五年,從來不曾受過此等屈辱。他必要將這賤女


    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天聖皇帝遊素饒有興致的看著閉著眼的魏閎,她年三十,生得頗為寶相莊嚴,若非如此也不能令河間百姓對她深信不疑。


    “皇夫手下可真是好本事,這才多久啊,就把十萬兩的嫁妝湊齊了。”她笑盈盈從剛送來的十萬兩黃金裏拿起一個金元寶把玩。


    魏閎麵皮漲紅,羞憤欲死。


    見他額角青筋暴跳,遊素咯咯咯的笑起來:“來人啊,把黃金拿下去給眾將軍們分了。”虧待誰都不能虧待了手下,遊素深諳此理。


    “聽說南邊的綢緞極好,皇夫說,朕若是要十萬匹綢緞做嫁妝,你的手下肯不肯給?”


    “你莫要欺人太甚!”魏閎曆喝。


    遊素笑容驟斂,抬手一巴掌甩在魏閎臉上:“欺人太甚的是你們朝廷,河間上穀百姓流離失所,餓殍千裏,你們卻不聞不問,任由此地成為人間煉獄。”被打的偏過頭的魏閎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心底暴虐之氣:“蘇武吉隱瞞災情,朝廷並不知,我父勤政愛民,若是知道定然會賑災。我知你亦是不得已之下才如此,隻要你願


    意歸降,我保你無憂,還會上書父皇厚賞你。”


    “其實你應該清楚,哪怕你占領河間,擁有二萬兵馬,可一旦朝廷大軍來征討,你必敗無疑。”“不是還有你嗎?”遊素掐住魏閎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他們要是該攻城,我就先在你臉上劃一刀,嘖嘖嘖,這麽漂亮的臉蛋,劃了真是太可惜了。算了,還是從手開始


    吧!”


    遊素慢條斯理的在魏閎手背上比劃了下:“他們攻一下城,我就斬斷你一根手指頭,攻兩下,就兩根,手指頭割完了,就割手臂,省著點割,割上一百次總是可以的。”


    魏閎四肢忍不住的痙攣,覺得被遊素觸碰到地方泛起一陣陰寒,就像被毒蛇滑過。遊素惡劣一笑,拍拍他的臉:“所以你最好祈禱你的援兵不要衝動行事,我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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