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正在小佛堂裏念經,宋嘉禾便在正屋裏等著。等了半個時辰,宋老夫人才出來了。


    一出小佛堂就被告知宋嘉禾在等她,還等了很久,宋老夫人這心就提了提,隻怕有要緊事兒。


    她快步趕往正房,聽見腳步聲,宋嘉禾出來相迎,扶著宋老夫人回了屋。


    瞧她麵色凝重,宋老夫人也肅了臉:“這是出什麽事兒了?”


    扶著宋老夫人坐下後,宋嘉禾才把自己調查的結果說了一遍。還把自己的猜測也說了出來,雖然沒有真憑實據,可這一點一滴的聚起來,讓宋嘉禾很難不多想。


    偷偷摸摸的,想來是見不得人的事兒,那時間點上,林氏正在吃藥,偏偏斂秋又抓了那些克藥的東西。林氏從病倒到逝世,經過了半年。之前都以為她是承受了喪女之痛,又遭遇眾叛親離,失了精氣神,所以一下就垮了。然而聯係斂秋所作所為再想想有沒有可能,是林氏


    的藥被人動了手腳,所以才會在半年之內就走了。


    隨著她的話,宋老夫人臉色越來越難看:“你說的有理。”


    更讓她心驚的是,這裏頭還牽扯到柳條,孫女兒隻說了柳條和斂秋發生了爭執。之後就沒再提起過柳條,可這個節骨眼上提這麽一句,必然是有懷疑的。


    無端端的,斂秋為什麽要害林氏,柳條瞧著,倒是有動機,蘇清月嘛!


    可她怎麽就能肯定害了林氏,蘇清月就能上位,要不是宋子諺那個意外,怎麽輪都輪不到蘇清月。


    意外,宋老夫人頓了頓,忍不住開始懷疑,難道宋子諺那次墜馬不是意外?可這是宋銘親自去查的,難道也被她欺瞞過去了,眼下,宋老夫人是越看蘇清月越可疑。


    緩了緩心神,宋老夫人揚聲吩咐人去把斂秋,還有涉及此事的人證都帶來。


    柳條和蘇清月那兒,可以暫且緩一緩,等她撬開了了斂秋的嘴再說,畢竟,要是誤會一場,這就難看了。“你也在這兒聽一聽。”明年宋嘉禾也要出閣了,嫁的還是皇家,多知道一些事情總是好的。以前不讓她接觸這些醃臢事兒,是怕她年幼被移了性情,如今都十七了,該接


    觸點陰私之事,免得沒經驗著了別人的道。宋嘉禾點了點頭,她也想弄明白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縱然和林氏不親近,可林氏到底生了她。若林氏真是被奸人所害,她這個當女兒的,無論如何都要為她討回一個公


    道。


    隻是若她猜測的都是真的,人心,怎麽可以醜陋到這種地步!


    ——


    自打林氏去後,沉香院就不可避免的衰敗下來,往日繁華熱鬧的場景不複存在,隻剩下斂秋帶著兩個小丫鬟和兩個婆子守在這裏。


    願意留下的都是沒什麽野心就想安安穩穩過日子的,當然斂秋是個意外,她需要先夫人忠仆這個身份。


    左右無事,兩個婆子就帶著兩個小丫頭坐在在太陽底下嗑瓜子聊天,忽見老太太跟前的朱嬤嬤來了,身後還跟了四個婆子,頓時嚇了一大跳,忙不迭迎上去。


    朱嬤嬤抬手往下壓了壓,打住她們的奉承:“斂秋呢?”


    幾人麵麵相趣,沒有一個人回答,朱嬤嬤沉了臉,盯著站在最前麵的圓臉婆子又問了一遍:“人呢?”


    被盯著的圓臉婆子無法,隻得硬著頭皮道:“斂秋在屋裏頭午睡。”


    朱嬤嬤瞅了她幾眼,午睡用得著說的這麽為難嗎?


    “您稍等等,我去喊她過來。”圓臉婆子主動請纓。


    心中狐疑的朱嬤嬤搖了搖頭:“不必,我去找她,你給帶個路。”


    圓臉婆子臉色更難看了,不隻是她,就是其他三人都麵露尷尬之色。


    很快朱嬤嬤就知道為什麽她們會這種神情了。


    斂秋不是睡在下人住的後罩房裏,而是主子才能住的西暖閣。朱嬤嬤臉色沉的能滴下水來,反了天了,看他們這模樣,這睡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進去一看,香爐裏點著熏香,牆角的大花瓶裏還插著幾株臘梅花。不知道的,還以為


    夫人還在呢。


    正在床上午歇的斂秋,聽得動靜轉過頭來,一臉的不悅。


    看清朱嬤嬤的臉後,頓時變成了驚恐,她一個骨碌從床上滾下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看著朱嬤嬤:“嬤嬤,您怎麽來了?”


    朱嬤嬤冷笑,她要不來,還看不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幕好戲呢。


    簡直無法無天!以前還當她是個好的,不想私底下竟然是這幅德行。她以為她是誰!


    “斂秋姑娘,這屋子可住的舒服。”


    麵白如紙的斂秋抖如糠篩,緊了緊雙手,語無倫次地解釋:“嬤嬤您聽我解釋,奴婢在這收拾,累了,不小心,不小心就給睡著了。”


    “姑娘不用跟我解釋,跟老夫人解釋去。”朱嬤嬤毫不留情的打斷她的話,這香都點上了,還說什麽不小心,哄誰呢,可真沒看出來這丫頭這麽講究,可惜了沒這命。


    斂秋瞬間慘白臉,連連磕頭:“嬤嬤饒命,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老夫人素來重規矩,讓她老人家知道了,絕對輕饒不得他。


    朱嬤嬤懶得聽她求饒,一個眼色下去,身後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便上前抓住斂秋。斂秋嚇得魂飛魄散,後知後覺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了,她隻不過是睡了下主子的床,就算要罰,直接交給少夫人處罰便是,何必要舍近求遠,鬧到宋老夫人跟前。還有怎麽


    會驚動朱嬤嬤,她倒像是有備而來,斂秋心悸如雷,隻覺得恐懼牢牢揪住了她的心髒:“嬤嬤,奴婢哪兒做錯了?”


    朱嬤嬤冷冷瞥她一眼:“難道你心裏沒譜兒。”說著她懶得與她費口舌,直接團了一方帕子塞進斂秋嘴裏:“帶走。”


    朱嬤嬤來了,朱嬤嬤又走了。留下四個蒙圈的人,互相看看,個個神色灰敗,如喪考妣,說來她們也有一個知情不報的罪責。可她們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竟斂秋在主子那頗有體麵,誰也不想得


    罪她,哪想朱嬤嬤會突然殺過來。


    正懊惱著,管事嬤嬤來了,直接把她們下放到了莊子裏頭幹農活,任是如何哭求都無濟於事。


    ——


    被帶走的斂秋,嚇得兩腿彈棉花似的不住發抖,越想越是害怕。


    等她被帶到溫安院,就見地上跪著鄭婆子,此外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子,衣衫簡樸還打著補丁,一看就是窮苦百姓。“就是這個姑娘,”被找來的藥店夥計仔細盯著麵如白紙的斂秋看了幾眼,確信無疑,對上首的宋老夫人道:“老夫人,一年多前,就是這姑娘來我們店裏抓藥的,她抓的藥


    不是方子,一個不好要吃出問題來,我,小的特意提醒她,反倒被她罵了一聲,小的絕對不會認錯的。”


    隨著她的話,深埋在心底的記憶複蘇,斂秋霎那間褪盡的血色,隻覺得頭暈目眩,耳畔轟隆作響。


    “我不認識你,我沒見過你。”斂秋矢口否認,牙齒上下打顫,全身的骨頭都哆嗦起來。


    夥計生氣:“就是你啊,前年八月那會兒,你還罵我多管閑事來著。”


    斂秋扭過臉,大聲反駁:“你認錯人了。”


    夥計無措:“沒有,老夫人,小的絕對沒有認錯。”


    宋老夫人冷冷的看著麵無人色的斂秋,卻是問鄭婆子:“鄭婆子你何時見過她買藥帶進府內?”


    鄭婆子連忙道:“就是前年八月,那天發了中秋節禮,老奴記得清清楚楚。”還補充了一句:“斂秋還想瞞過去,被搜查出來後,整個臉色變了。”


    斂秋悚然一驚,腦門上盡都是汗:“那是我娘給我準備的補藥。”宋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厲喝:“事到如今,還在嘴硬。打量著我不能把你怎麽著不成。我有的是手段讓你開口,現在坦白,我還能饒過你的家人,真等我逼問出來,全家


    都得跟著你吃不了兜著走。”


    斂秋臉色變成灰黑色,恐懼使得她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她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話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朱嬤嬤帶她下去用刑,我看她能嘴硬到幾時,再把她老子娘賣到礦上去。”宋老夫人冷聲道,幾個奴才還收拾不了了。


    “不要,”斂秋驚恐欲絕,隻有犯了大錯的奴才,才會被賣到礦場上的人去,那裏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宋老夫人指了指她:“不想害了家人,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看在你坦白從寬的份上,我還能夠從輕發落,否則別管我心狠。”遍體生寒的斂秋崩潰大哭:“老夫人,是柳條,是柳條讓我這麽做的,這個方法也是她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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