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凱南全程微笑,他還是第一次跟阿嬤說這麽多話,他一直記得很清楚,很久很久之前,那個台風天,楊笙瑤的阿嬤跟自己說話,說他們不是同一類人,要他放棄楊笙瑤。


    他心裏是絕望的,若是換了別人說,或許他也不會如此的在意,偏偏這個人是楊笙瑤最在乎的阿嬤。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要適應一個新環境很容易,要忘記一個舊人很難。


    楊笙瑤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們還在說話,亦是覺得驚奇,阿嬤今天的話顯然是很多的,隻是她與林凱南居然有這麽多話講,這倒是很出乎自己的意料。


    “阿嬤,快別說了,人家林董公司事情忙著呢,估計得回去了。”在一旁,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阿嬤一聽,連連的點頭。


    “是啊是啊,是阿嬤忽略了,怪阿嬤!”


    林凱南緩緩起身,看了楊笙瑤一眼,然後欣然說道:“沒事的。”


    他不想走,但是他也明白了楊笙瑤話裏已經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了。


    “那我就先走了。”林凱南說。


    “嗯,你小心點。”


    走出去的時候,恰好葉晨爍進來了,林凱南麵上擠出了一點笑容來。


    “你來了。”


    葉晨爍也微笑著:“你走了?”


    “我倒是很願意留下,不過……,”他似乎是有意拖長了語調,然後才悠悠的說道,“貌似希望不大。”


    葉晨爍沒有說什麽,隻是徑直的走進了事務所。


    不大會兒,便聽到了裏麵傳出來歡歌笑語。


    於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輕微的歎聲。


    輕輕的一歎。


    他還要去一個地方。


    陳英明微微的睜開眼,對在一旁照料著的陳果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我和林董有話要說。”


    陳果於是就準備退下,忍不住看了林凱南一眼。


    他為什麽會過來?


    按理說,公司與虹軟並無生意上的往來,此次林凱南居然特意過來醫院看望老爺子,他心裏也犯嘀咕。


    “現在這裏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陳英明咳嗽了一聲,從昨天開始,身體突然又不好了。


    好不容易有一段時間的好轉,沒想到還是……


    “你的夫人鄒明敏……,”林凱南知道他身子虛,也不適宜說太多的話,所以也就決定長話短說,反正人活到這份上,很多事情亦是應該也是看得清楚的。


    他把錄音大家,是那天在辦公室鄒明敏親口所說的。


    “陳先生聰明一世,相信知道應該該怎麽做。”


    陳英明嘴角抽動著,久久的沒有說出話來,最後,終是開口道:“不送!”


    陳果剛進來,就恰好與林凱南碰麵,他隻覺得奇怪。


    “你對我阿爸說了什麽,為什麽他臉色這麽難看?”


    林凱南的目光掠過陳果,整了整衣服,緩緩的說道。


    “我所提供的證據,是對你有好處的,你不用擔心。”


    “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他道:“你回去後便可知曉。”


    當天晚上,陳英明重新立了遺囑,眾多兒女作為見證人,陳果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來。


    看來這林凱南果然說對了。


    “按照遺囑去辦,還有……。”陳英明在咽氣前,終究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不要讓鄒明敏……。”


    “阿爸!”交代的事情還沒說完,就一下子去了。


    有遺囑。


    鄒明敏正在寓所跟程小漢顛鸞倒鳳,聽到消息說陳英明去世了,頓然間大喜,看來自己渴望已久的東西馬上就可以得到了。


    “太好了,我馬上去準備,過幾天遺產處理好了,我們就一起出國。”


    程小漢看上去比她還要激動,他沒有注意到,鄒明敏目光冷淡,飛快的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想要跟她平分遺產?做夢吧!


    “明敏,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快去醫院,別讓他子女動了手腳了。”麵對喜不自禁的程小漢,鄒明敏所說覺得惡心,但是他所說的不無道理。


    遺產的事情,那可是馬虎不得的。


    她立馬去了醫院,陳英明已經去了,她自然是沒有見到最後一麵的,不過她也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這個人,她在乎的,僅僅就是他的錢而已。


    等了那麽多年,浪費了她最為寶貴的青春,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那一刻,鄒明敏整個人興奮得就要叫出聲音來了,但是她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不管多高興多興奮,也不能讓旁人瞧出端倪來,畢竟在外人麵前,她還得扮演一個好妻子的角色。


    “你就這樣去了,你讓我怎麽辦啊!”她自認為這世間再沒有比自己更好的更敬業的演員了,要哭就哭,要陪笑就陪笑,她都一一照做。


    “少貓哭耗子了!”說話的是陳果和他的妹妹們,一看到鄒明敏他就無比的憤怒,當初父親娶這個女人進門的時候,家裏所有的孩子都是反對的,但那個時候鄒明敏使勁渾身解數,將父親迷得團團轉,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勸說,這才釀成了大錯。


    鄒明敏停止住哭泣聲,抬起頭來,一點都不怯弱,高傲的看向了陳果。


    “你得意個什麽勁兒,按照悲憤來說,你還得叫我一聲後媽呢!”


    陳果冷冷的道:“現在阿爸不在了,你還能囂張到哪裏去?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阿爸臨終前總算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鄒明敏是聰明人,一聽這話裏的含義,便猜想應該是跟遺產有關,心下著急,想要問個明白,但是又沒有辦法直接問,這樣會顯得自己太暴露目的了。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陳果湊到了她的麵前,麵上呈現出極其複雜的神色來,一字一句的說道:“阿爸的遺產,一分錢都不留給你!”


    鄒明敏還以為他在開玩笑,這怎麽可能?陳英明之前的遺囑她也是看過的,分明有她的份的,現在陳果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想要獨吞遺產?


    “你別想騙我!”她自是憤怒,陳英明的這些兒女個個都不好對付,自己必須得加倍小心才行,當然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怎麽對她,將來自己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加倍償還的。


    “是不是騙你的,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鄒明敏發了瘋一樣跑了進去,她已經亦是到事情不對勁了,陳果麵上露出笑容,冷冷的。


    一分錢都沒有。


    ***


    程小漢還躺在床上算計著到了國外要如何生存,沒有想到外麵突然傳來劇烈的敲門聲,他第一反應就是鄒明敏處理完遺產的事情已經回來了,不由得心下大戲,趕忙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迎了出去。


    “明敏啊,我的寶貝,可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葉晨爍在外麵,聽到聲音,冷冷一哼。


    門被打開,程小漢很快就被製服了,他抬起臉來,一看居然是葉晨爍,心下恐慌,警察是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莫不是出事了……


    不!他們的計劃是何等的嚴密,怎麽會出事呢?


    “葉晨爍,你這是幹嘛?你無權抓我!”他掙紮著想要逃跑,但手腳被緊緊的按住了,動彈不得。


    “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還不清楚嗎?”撇開劉笑笑的事情不說,就憑他兩次參與挾持楊笙瑤這件事,就足夠他定罪了。


    “你!”程小漢心下隻想努力的拖延時間好等鄒明敏回來,就差一點點了,就差最後一步了,沒有想到還是讓警方給找上門來了。


    陳英明已經死了,他們得到遺產後馬上就可以逃到國外去了,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


    屋裏走出來一個小男孩,麵無表情,小小的個子愈發的顯得瘦弱起來。


    小叮當茫然的抬起頭來,看到是葉晨爍,他問道:“他這是被抓起來了嗎?”


    他所指的自然就是程小漢,沒有叫他一聲爸爸。


    在小叮當的心裏,從此便沒有這個歹毒的爸爸!


    葉晨爍緩緩的蹲下身來,眼眸中帶著溫柔的光,耐心的跟他解釋著:“你爸爸犯了罪,我們要把他帶回去審問,小叮當你別怕。”


    他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完這句話的時候,小叮當不哭也不鬧,而是不停的點頭,不停的無聲的流著眼淚。


    “小叮當知道,小叮當知道的,他和另外一個惡毒的女人一起開車撞死了媽媽,我親眼看到……。”


    說完這話,終於沒有止住,大哭了起來。


    葉晨爍的心也在瞬間就跟著沉落了下去,不由得緊緊的握住了拳頭,他把小叮當整個人抱起,輕輕的在他耳邊說道:“小叮當別怕,叔叔現在就帶你去見媽媽好不好?”


    小叮當聽到媽媽這個詞,雙眼立馬有了光彩,他發了瘋一樣搖晃著葉晨爍的肩膀。


    “叔叔,你是說媽媽還活著?”


    葉晨爍點了點頭。


    “叔叔,求求你快點帶小叮當去見媽媽!”


    媽媽居然還活著,這太好了!小叮當簡直要高興壞了,這些日子縈繞在他周圍的噩夢終於是要退去了。


    隻是,葉晨爍卻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


    劉笑笑是還活著,隻是,可能再也聽不到他喊媽媽了。


    “叔叔,小叮當隻想要快點見到媽媽,求求叔叔了!”小叮當不停的哀求著。


    葉晨爍說:“好,叔叔這就帶小叮當去醫院見媽媽。”


    針管插進劉笑笑的身體裏,吊瓶的水在滴答滴答的輸著,四周圍極其的安靜。


    “媽媽,媽媽!小叮當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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