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兒從未見過顧峰如此嚴肅認真的眼神,心肝一顫一顫的,屏息凝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和,“相公,我真的隻是擔心今年事多,前幾年風調雨順,所以我才......”


    “是嗎?”顧峰靜靜地望著蘇酒兒,收斂了身上的寒氣,平靜地打斷了蘇酒兒,他們兩個人之間一直有問題,隻是從未拿到台麵上來說,“如果有一件事情是巧合,那麽多事情堆在一塊兒,也是巧合?”


    顧峰察覺自己反應有些激烈,鬆開了蘇酒兒的下巴,忍不住地蹙起眉,如果不是將所有事情全都想了一個遍,他也不會猜測蘇酒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蘇酒兒意外的看向顧峰,並未抬頭。


    顧峰坐在桌子麵前,粗糲的手隨意的摩挲著桌上的茶杯,平日裏蘇酒兒說什麽他基本沒異議,因為覺得蘇酒兒說的都很有道理。


    可是細細想來,很多事情不對勁。


    在蘇父病重的時候,蘇酒兒隻要做幾個繡品拿出去賣,就能換好多錢,蘇家怎麽可能會沒錢給蘇父看病?


    蘇酒兒更必要為了聘禮嫁給他。


    顧峰絕對不會相信蘇酒兒當時是因為傾慕他才嫁給他的。


    “相公。”蘇酒兒能感覺到顧峰跟往常不一樣了,她也想和盤托出,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真的隻是因為巧合,我爹也常說今年可能會幹旱。”


    蘇酒兒的謊言在事實麵前,是那麽蒼白無力。


    顧峰有些迷茫了,正是因為他太在乎蘇酒兒所以才害怕這一切都是虛假的。


    初次在山上救下蘇酒兒的時候,顧峰的注意力不自覺的落在她的身上,臨危不懼,不是每個姑娘家都能做到。


    自那之後,蘇酒兒的樣貌便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可她很少出門。顧峰有的時候就直接爬到蘇家牆頭上,就是想要多看蘇酒兒幾眼。


    她對所有人彬彬有禮,說話溫和,讓人生不出一絲厭惡。


    可當他娶了蘇酒兒之後,他隱約還記得蘇酒兒那雙笑著噙著淚的眸子。


    “我以為,我們之間早已坦誠相見了。”顧峰隻想要多了解蘇酒兒,她在懷孕期間,偶爾會鬧小脾氣,顧峰倒是挺喜歡她那副模樣。


    蘇酒兒生完孩子,整個人又變成了以前那樣,雖然粘著他,但是顧峰總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拉遠了一些。


    “相公......”顧峰涼涼的語氣讓蘇酒兒有些害怕,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眼眶漸漸地紅了,委屈著,“我......”


    顧峰失望地起身朝門口走去,他知道蘇酒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坦白的。


    身後忽然間貼上一具熾熱的身體,顧峰被蘇酒兒緊緊地從後背抱住,可是顧峰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隻要一想到枕邊之人有事情瞞著自己,顧峰的胸口就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


    周大刀曾經很羨慕蘇酒兒脾氣好不生氣。


    可是顧峰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曾經跟師父住在一起那麽長時間,經常拌嘴,每次都是師父威脅他,他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聽話。


    他過去有種被幸福衝昏頭腦的感覺,過得稀裏糊塗的。


    “那些事情是我嫁給你之後,”蘇酒兒突然沉悶地開口,像極了委屈的孩子,“做夢夢到的。”


    顧峰微微一頓,有些不明白蘇酒兒說的是什麽意思。


    “我嫁給你第一晚就夢見今年好像幹旱。”蘇酒兒的臉貼在顧峰的背後,她知道,如果不打消顧峰的顧慮,顧峰心底肯定會不舒服。


    顧峰伸手覆在身前的那雙細膩白皙的手背上,緩緩地將蘇酒兒推開,轉身看向蘇酒兒。


    “我本來也不會做繡活。”蘇酒兒緊抿了一下唇,抬眼望向顧峰,一五一十小聲說道,“我也是在夢裏學的。”


    等了一小會兒,都沒聽到顧峰說話,蘇酒兒委屈的開口,“我打小就在趙家村長大,也沒見過外人,我又娘不會繡活,雙麵繡也是我嫁給你之後做夢學到的。”


    這個說法讓顧峰覺得匪夷所思,卻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相公,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做夢學會的。”臥房內的安靜讓蘇酒兒有些害怕,小聲嘀咕著,“這種事情說出去沒人會信,可真的在我身上發生,這種荒唐的事情我怎麽好意思跟你說。”


    顧峰靜靜地看了一眼蘇酒兒,眉頭輕擰著。


    “你若是還不信的話,我可以對天發誓。”蘇酒兒以為顧峰還是不相信,抬手指天發誓。


    “不用了。”顧峰忙伸手握住了蘇酒兒要發誓的那隻手,眉頭輕擰著,雖然覺得蘇酒兒說的讓人難以置信,但是他還是相信蘇酒兒所說的,“我信你。”


    蘇酒兒知道顧峰是相信她了,暗暗鬆了口氣,眉眼舒展,討好的說道,“相公,你真好!”


    蘇酒兒說的話讓顧峰覺得自己被深深地仰慕著,他都有種蘇酒兒離開他都不行的感覺。


    顧峰低垂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蘇酒兒的雙眸上,心神似乎已經被她直接勾走了。


    “哇哇哇!”


    嚎啕大哭地聲音從一旁響起,顧峰還未來得及說話,蘇酒兒已經走到大床那邊,一把將陽陽抱起來。


    小孩子醒來就愛哭鬧,蘇酒兒抱著陽陽在屋裏走著,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哄道,“乖,不要哭了!”


    陽陽哭的快好的也快,濕漉漉的大眼睛四處看著。


    “相公,”蘇酒兒聲音陡然一變,偏頭望向一旁的顧峰,倉促道,“他尿了,你快幫我外麵尿布拿進來,我好給他換一下。”


    顧峰下意識的應了聲,飛快的朝著外麵走去。


    顧峰更不敢幫陽陽換尿布,隻能站在一旁看著蘇酒兒給陽陽換尿布。


    好不容易給孩子換好尿布,蘇酒兒將尿布順手丟進木盆裏麵,忽然間想起什麽似的,偏頭往想一旁的顧峰,小心翼翼的問道,“相公,陽陽一天要換好多遍尿布,咱家的水夠不夠?”


    “村長早就將村裏的那口井控製住了,每家每戶一天隻能拎兩桶水,夠用了。”顧峰緩聲解釋著,兩手將陽陽捧起來,高高舉起,“他好像比以前重了很多。”


    “比以前更水靈了。”蘇酒兒的湊到顧峰身邊,伸出手指碰了碰陽陽的的臉,軟軟的嫩·嫩的,讓人忍不住地想要多摸幾下。


    陽陽很折騰人,醒的時候必須要人抱著,這件事情就落在了顧峰的身上。


    趁著顧峰抱著孩子的空,蘇酒兒就開始去準備晚飯,兩個人吃飯也是輪流吃,必須空出一個人來抱孩子。


    蘇酒兒先吃好了飯,抱著陽陽坐在一旁,溫柔地望著狼吞虎咽吃飯的顧峰,“相公,你慢點吃,別噎著了。”


    “恩。”顧峰應了一聲,忽然間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抬眼看向蘇酒兒,“咱們要不給孩子找個奶娘?”


    他們兩個人晚上也睡不踏實,隻要陽陽醒來,他們兩個人就沒法好好睡覺。


    蘇酒兒眉頭輕擰著,有些猶豫地開口,“這行嗎?”


    “有錢人家專門找奶娘照顧孩子,”顧峰越說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咱們買個人,捏著她的賣身契,就不用擔心了。”


    蘇酒兒自然是知道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有奶娘,奶娘什麽都不用做,隻要好好的照顧孩子就成。


    “那行。”蘇酒兒眼底一片烏黑,這段時間根本沒法睡個安穩覺,顧峰也都沒有休息好,“要不咱們明個就去買個?”


    顧峰跟蘇酒兒兩個人商量事情非常快,隻要對方一同意,兩個人都是行動派,就立即去做。


    翌日一早,兩個人輪流吃飯早飯,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準備上鎮上。


    蘇酒兒抱著陽陽站在一旁,瞧著顧峰將陽陽平日裏用的小床從屋裏搬了出來,笑著說道,“相公,其實我抱著陽陽坐在馬車裏麵就好了。”


    “不行。”顧峰拿著繩子使勁地將小床的床腳綁在的馬車裏麵的椅子旁,使勁地拽了兩下,發現已經綁結實了,這才從馬車上跳下來,“你把孩子放到小床裏麵安全點。”


    顧峰將陽陽跟蘇酒兒安頓好,鎖上家門,這才趕著馬車慢慢悠悠地朝著鎮上走去。


    太陽火·辣辣的照著大地,顧峰熱得將袖子高高挽起,胳膊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汗。


    馬車走在鄉間小道上,兩邊都是地,地裏的莊稼病懨懨地,即便是這樣,還有不少人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的勞作著。


    顧峰的視線在兩邊的田地間掃了一眼,眉頭不自覺的蹙起,無奈地輕歎了口氣。


    這樣的世道,老百姓的生活愈來愈艱難了。


    陽陽躺在小床裏麵正玩的不亦樂乎,蘇酒兒無聊地掀開一旁的車窗簾,望著那些還在拚命種田的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升米恩鬥米仇”這個道理,昨天村子裏的人剛剛教過他們。


    馬車緩緩地前行,蘇酒兒微抿了一下唇,放下車窗簾,不再看那些人了。


    蘇酒兒逗弄著小床裏的陽陽,心裏想著一定不會讓陽陽過那種累死累活的生活。


    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蘇酒兒覺得這才沒走多少會,不可能到鎮上。


    “相公,怎麽了?”蘇酒兒湊到馬車門前,將車簾打開,納悶地看向顧峰,瞧著顧峰一直盯著前麵看,偏頭望去,就瞧見有個穿著青布衣衫的姑娘昏倒在地。


    蘇酒兒目不轉睛地盯著路中間的那個姑娘,當看清楚那個姑娘臉的時候,神色嚴肅起來,眸中閃過一絲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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