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兒感覺自己的身子就好像是一片搖搖欲墜的落葉,若不是顧峰的手圈著她的腰身,她早就掉下馬了。


    “籲!”


    顧峰冷漠的聲音從耳邊響起,蘇酒兒感覺周圍好像平靜下來了。


    雙眼緊緊的閉著,蘇酒兒伸手環抱住顧峰的腰身,臉色慘白,聲音發顫,“相、相公。”


    “沒事了。”顧峰雙腿夾著馬肚,一手拽住韁繩,另外一隻手掀開蘇酒兒的帽帷,瞧著她那張嚇得慘白的臉,低聲安慰道,“沒事了,你睜開眼睛。”


    惴惴不安地睜開一隻眼睛,蘇酒兒感覺到周圍平靜下來了,這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抓著顧峰衣服的手忍不住的更用力。


    呼。


    小心翼翼的地舒了口氣,蘇酒兒偏頭仰望著顧峰,那雙清澈的眸子如受驚般小鹿似的,惶恐不安,“相公,我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顧峰瞧著蘇酒兒這個模樣,有些於心不忍,“要不咱們走著去?”


    蘇酒兒琢磨著,她就算是不能學會騎馬,也要習慣坐在馬背上。


    “我哪裏有那麽精貴,剛剛隻是被嚇到了。”蘇酒兒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呼吸不穩,“現在習慣了就好了。”


    這話隻是安慰顧峰罷了,她已經感覺不到自己雙腿了。


    “側坐著不安全,你跟我一樣分開坐。”顧峰說著,便扶著蘇酒兒分開腿坐在馬背上。


    蘇酒兒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雙手抓著顧峰的衣服不願意放手,就算是坐正了身子,也還是抓著顧峰的衣服。


    “馬鞍前麵凸起的那個是前鞍橋。”顧峰說著,伸手將蘇酒兒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拿下來,引著她的手去摸前鞍橋,“你可以抓著這個,馬鞍是按在馬身上的,隻要抓緊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蘇酒兒慌忙抓緊前鞍橋,隻是這個是個厚重的凸起,並不好抓,她琢磨著回頭讓人按個提手,那樣也好抓了。


    顧峰將蘇酒兒的腿放到自己腿上,伸手將她麵前的帽帷放下來,“抓好了,現在走了。”


    蘇酒兒一聽顧峰這麽說,下意識的抓緊手中的前鞍橋,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


    馬兒一開始走的並不快,蘇酒兒覺得雖然馬兒一顛一顛的,但是卻很舒服,一開始的恐懼也漸漸地消失不見。


    顧峰一直注意著蘇酒兒,發現她身體沒有原來那麽緊繃了,伸手猛然抽了一下馬屁股,雙腿使勁地一夾。


    馬兒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朝著遠方奔去。


    蘇酒兒身子不受控製的朝後栽去,重重地撞在了顧峰的身前,發現顧峰雙手在她身體兩側,她整個人就被顧峰圈在了懷中。


    心中的害怕消散了許多,蘇酒兒安安穩穩地靠在顧峰的身前,眉眼舒展的看著遠方。


    周圍的樹木就像是長了腿一樣自己往後跑,秋風刮得她雖然有些冷,但又覺得很刺激。


    “這樣你覺得怎麽樣?”顧峰生怕蘇酒兒聽不清他的話,提高聲音,“會覺得害怕嗎?”


    “不會。”蘇酒兒眉開眼笑的偏頭望向顧峰,似乎隻要跟他在一起,再害怕的事情也不會覺得害怕了。


    坐在馬上,蘇酒兒覺得刺激好玩,當到了小鎮外,她被顧峰從馬上扶下來的時候,隻覺得雙腿有些不像她自己的了。


    雙腿顫抖地走路,蘇酒兒伸手挽著顧峰的胳膊,身子輕靠在顧峰的身邊。


    顧峰走得並不快,似乎在照顧著蘇酒兒,“要不我背著你?”


    “我沒事,走幾步就好了。”蘇酒兒強裝作堅定的模樣,努力地不讓顧峰看出異常來。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到鎮子裏麵,等到了顧峰說的那家客棧麵前,蘇酒兒望著瞧著那家客棧,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怪不得顧峰說要弄成兩個鋪子,主要是這家客棧實在是太大了。


    蘇酒兒記得這家客棧原來生意挺好的,就是納悶他們為什麽非要賣出去,這可是鎮上最好的客棧,就算是今年生意不好,等到了明年還是可以好起來的。


    沙台縣沙台鎮地處關鍵位置,方圓百裏全都是山脈,人煙罕見,樹木鬱鬱蔥蔥,野獸成群,很少有人敢走山路的,南北過往之人,大都選擇走沙台鎮這條路。


    匈奴人以前基本打下涼州就不打了,也是因為他們覺得再搶一兩個村根本沒用,沙台鎮易守難攻,就算是他們打下來了,注定還是會失去的。


    正是因為沙台鎮的位置特殊,沙台縣的府衙也建在沙台鎮上。


    “這家客棧真的是要轉讓?”蘇酒兒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若是他們盤下了這個鋪子,隻要不出現天災,一年到頭肯定能賺不少銀子。


    若是她跟顧峰以後住在鎮上的話,那樣就不會有人發現顧思不是他們親生的了。


    蘇酒兒覺得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就算趙氏再怎麽生她的氣,也不會天天跑到鎮上來鬧。


    以前蘇酒兒覺得婆婆是天底下最難纏的女人,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趙氏才是最讓她頭疼的人。


    “牆上貼著。”顧峰一手牽著馬,空著的另一隻手拉著她朝著客棧走去,指著上麵的字,“這上麵寫了,吉鋪賣出。”


    蘇酒兒也看到上麵寫的那些字了,抿了下唇,偏頭看向顧峰低聲說道,“恩,咱們進去問問。”


    若是盤下這個鋪子,至少要一千七八百兩銀子,蘇酒兒有些擔心他們帶的錢不夠多。


    店夥計還是很熱心的,瞧見有客上門,眉開眼笑地迎了上去,“二位客官,裏麵請。”


    店夥計上前幫顧峰牽著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顧峰拉著蘇酒兒的手朝著裏麵走去,走到櫃台麵前,“我想問問這家客棧怎麽賣?”


    站在櫃台裏麵的是個四十多歲的高瘦男子,一襲青色衣衫,有點駝背,“我家老爺在二樓,請跟我來。”


    掌櫃子說著,四處看了看,目光最後停留不遠處的店夥計,叫了聲,“小田,看著點。”


    “哎。”正在擦桌子被叫做小田的少年清脆的應了聲。


    蘇酒兒覺得那掌櫃子神色有些奇怪,腳步輕浮,渾身沒勁似的。


    都等到了二樓,蘇酒兒偷偷摸摸的四處看了看,跟著顧峰沒走幾步,察覺到顧峰停了下來。


    “二位稍等,我這就去跟我家老爺通報一聲。”掌櫃子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衝著顧峰跟蘇酒兒兩個人鞠躬彎腰。


    蘇酒兒現在算是明白了,敢情這掌櫃子駝背就是因為天天鞠躬彎腰的緣故。


    在他們這個社會,階級分明,窮苦人家隻能夾著尾巴做人,有錢的人家肆意妄為。


    上一世,蘇酒兒就瞧見很多主子處死奴隸隻是一句話的事。


    奴隸死了,是不會有人任何人關心的,就算是有人將處死奴隸的主子告到縣衙,縣衙的人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奴隸隻是個奴隸,是主人的所有物,除了聽從主人的命令,根本就沒有什麽用處。


    若是平頭百姓被人殺死了,官府還會查一查,將事情的真相全都說出來,讓所有人都了解到真實的情況。


    倘若是一個有功名在身的人死了,朝廷找不到凶手,也會找個替罪羊,為國家棟梁陪葬。


    蘇酒兒忍不住地鬆了口氣,若是她當初親手殺了安澤清,在那一刻,她是舒服了自在了,但是她自己也將被官府抓到處死,她就再也不能跟顧峰舒舒服服的過日子了。


    “我家老爺請二位進去商談。”掌櫃子很快就出來了,將門打開,恭敬地對顧峰和蘇酒兒說道。


    顧峰率先走了進去,蘇酒兒緊跟著其後,腳上踩上一片柔軟,猶豫了下,這才意識到他們踩在了毯子上。


    蘇酒兒覺得以後可以買些這種毯子鋪子地上,陽陽學走路的話就不用擔心摔倒了太疼了。


    “項老爺。”


    顧峰的聲音將蘇酒兒喚回了神,她連忙衝著坐在貴妃椅上的年邁老者行禮。


    “二位請坐。”項老爺抬起一直耷拉著的眼皮,枯瘦的手中捧著一個湯婆子,身上還蓋著被褥,“我聽周掌櫃子說,二位想要盤下這家客棧?”


    顧峰拉著蘇酒兒坐在一旁,目光落在項老爺臉上,微微頷首,“是,不知道項老爺打算出價多少?”


    蘇酒兒低頭安靜地坐在一旁,她是個婦道人家,男人們做生意,沒有她什麽事,她隻要安靜的坐在一邊就好了。


    “兩千兩銀子。”項老爺毫不猶豫地開口,那價錢似乎說過許多遍似的,目光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四周,喉嚨滑動了下,聲音蒼老,“少一兩都不行。”


    顧峰臉上有些難看,他們家中就隻有一千五百兩銀子,那些零零散散的碎銀子加上也沒一百兩。


    當初買地的時候,家裏的銀子大多全都用來買地了。


    蘇酒兒坐在一旁,覺得這兩千兩有點貴了,一千六七百兩就差不多了。


    “我年輕那會兒也是住在這兒,”項老爺目光落在顧峰跟蘇酒兒的身上,似乎回想起了以前的他,“那時候也是我娘子陪我一道來這的,我們看中這兒,將家中所有的積蓄全都壓在了這家客棧身上。”


    蘇酒兒抬眼望著項老爺,原本以為他會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商人,卻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慈愛眸中含淚的老者。


    “就不能便宜點了?”顧峰開口詢問道,哪怕是能夠便宜一點點,那也行。


    “這是我跟我娘子一輩子的積蓄,萬萬沒想到,老了之後還要給孫輩......”項老爺緊抿著唇,神色恍惚,輕聲道,“這個就這個價了,若是二位覺得不滿意,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顧峰眉頭蹙成一團,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陷入了沉思,他是真的很想要這個鋪子,若是有了這個鋪子,他也能多賺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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