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菡不過在談家上了一天的課,幾乎要引起公憤,談韻吐完了口水不算,齊先生方才又來告罪,說明日若再讓她來,他便不能勝任府上先生一職,總而言之,他們無法跟沈令娘並存。


    四夫人因為小四郎尿了褲子,亦跟著沒好話,“上回來,她就欺負我們小四郎,我還想是我們四郎不懂事惹了人家,如今再看,這姑娘分明就不是個正經人,哪有在課堂上那樣的。”


    三夫人也道:“說的就是,本來以為沈先生的獨女,該是有模有樣才是,合適的話,說給我們阿遜也使得,這下在看,連三郎她都配不上。”


    談夫人聽大家議論完了,才開口,“若老爺覺得不妥,我回頭就回絕了都尉夫人,免得叫他家誤會了去。”


    談政拉著個臉沉吟,心裏已經打量著另想法子拉攏沈先生了。


    “父親。”談樾溫溫和和的喚了他一聲,“還望三思。”


    他看看長子,又想起琅琊王府那檔子爛事,心浮氣躁的歎氣,末了擺擺手,“罷了罷了,你看著去辦吧。”


    談樾道了聲是,出得堂外,往小偏院方向而去。


    談讓正在劈柴,見他來,放下斧頭,喊了聲:“大哥。”


    “嗯,最近書讀的如何?”


    “都記下了。”


    談樾很滿意,“不錯,我前日還跟父親提了一句,說再有個一二年,三郎也可去公廨幫他忙了。”


    談讓沒吱聲,一副單憑你們決定的模樣,談樾笑了笑,“不過成家立業,還是得先給你定門親事。”


    “大哥跟父親,可是已經定好了?”


    “的確是有門合適的。”談樾與他解釋說,“論年紀,原是不該給你先說媳婦,不過老二性子浮躁,這個年紀還得念書養性,而你屋裏恰需要一個內人照料,早日成家立業安定下來也好,此女乃沈約之女,年紀樣貌與你皆般配,我跟父親都以為合適,你以為呢?”


    “沈先生之女?”


    “正是。”見他似有躊躇,談樾說道,“沈先生禮賢下士,見了三郎這等品貌,自會滿意,你莫要擔心這些,等親事定下來,我便在府裏另與你們建一個院子,一應體麵排場都不會少,斷不會辱沒了沈先生。”


    談讓輕輕點頭,“大哥做主便是。”


    談樾滿意的笑起來,“好好,難得三郎信任,大哥定給你辦的妥當,就在家等著娶媳婦吧。”


    談讓等他離去,又重新拾起斧頭,劈了兩下停下來,嘴角動了動,倒是可以還小麻雀的大人情了。


    他身後的小房門悄無聲息的關上,暗沉沉的光影裏勾勒出一個消瘦的剪影,她喃喃自語:“為什麽偏偏是沈約之女,當真是天意麽。”


    談府這裏一邊定下了親事,便打發媒人去都尉府說和,卻是直接被鄭氏給轟了出來。


    媒人在門外掐著腰,“瞧瞧都尉府這眼眶子有多高,竟是連談家都瞧不上眼,還打量著去宮裏當娘娘不成!”


    隨後於氏賊兮兮的出來,把媒人拉到一旁,“您莫氣莫氣,這事我做主就得,勞您回了談府的話,就說我應下了。”


    媒人收了她的錢,臉色方好看些,“罷了,我去說就是,要說人家給的聘禮也不算薄了,你家老夫人還嫌甚?”


    “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她就想著送令娘進宮當娘娘的,也不想想能不能配得上。”


    鄭氏不嫌旁的,就嫌談三郎是個瞎子,也不喜歡生的太好看的郎君,偏偏那媒人就挑著這一樣好處可勁的說,把談讓活活誇成了九天仙女。


    鄭氏想起沈令菡她爹那張臉就來氣,越說好看越不待見,心裏已將談讓歸為了沒用又不是好東西那一類,便是叫令娘嫁個屠戶,也不嫁他那樣的。


    “談家其心可誅!”她拍著桌案,氣的直發抖,“當是打發要飯的嗎,我們令娘非要巴著他一家不成,居然隨便指一個棄子來應付我們,他們怎麽不幹脆打發一個下人過來!”


    何有誌硬著頭皮說道:“娘,倒也不是那樣不堪的,他家三郎我見過,確是一表人材,且大公子說了,等成了親就讓三郎進內史府衙做事,並非棄子,再說不是還有我嗎,我那裏用人的地方多的是,還愁找不到活計嗎,好歹是我外甥女婿,我自然是要全力拉一把。”


    “當我不知道你倆打的什麽主意嗎?”鄭氏指著他罵道,“我就看看到時候你拿什麽臉去見你阿姐!”


    這一句就讓何有誌閉了嘴,他確實沒臉。


    於氏因為談家的聘禮心裏正高興,再回來看婆母那張老臉,倒也不覺得討厭,她笑著打圓場,“娘,您說什麽棄子呢,您沒聽見給了多少聘禮嗎,哪家棄子還有這待遇,人家三郎有手有腳,人也不笨,還愁將來日子過不好嗎,為什麽沒有臉見阿姐,再者您好歹也去問問令娘的意思,她自己要是願意,姐姐姐夫還能說甚?”


    她不怕令娘不同意的,之前要鋪子的時候就說了,將來嫁進談府才多給嫁妝,嫁別家是不可能的,令娘隻要不傻,肯定願意。且她手裏有了鋪子,又得了這麽多聘禮,打發幾箱嫁妝不在話下,很樂意當這個好人。


    於氏這回倒是踩到了點子上,願不願意,總要問問令娘的意思,鄭氏有些下不來台,隻好打發小苗去叫她過來。


    沈令菡一直在後院聽著動靜,聽到談三郎的時候還有些不大相信,她已經不惜敗壞名聲在談家混了個沒臉,怎麽談家還來提親?


    難道真如談讓說的,他的親事可以自己做主?他願意幫她了?


    還是說談家非要爭取她過門,但是又嫌棄她,幹脆把她打發給了不受待見的談讓?


    她雖然糊裏糊塗的,不過既然提的是談讓小郎君,那倒是正合她意,因為目前來說隻有他不涉及複雜問題,還能讓舅舅舅母相對滿意。


    談家越嫌棄談讓,她將來就越安生,大不了就帶著他搬出來住,反正成親不過是做樣子,等出了談家門,他們也就不算夫妻了,也不耽誤他將來再娶,她也可以去找爹娘,簡直美好之極!


    “令娘,你怎麽還笑,前麵為了你都吵半天了,快跟我走,老夫人問你願不願意呢。”小苗看起來比她還著急。


    沈令菡幻想著光明前景,當然高興,“外祖母可說為甚不同意了?”


    小苗小聲說,“大概就是嫌棄三郎在家沒地位,還嫌棄他是個瞎子,老夫人一心想把你嫁個如意郎君,所以覺得他配不上你,不過老爺夫人好像挺願意的,說是好些聘禮呢。”


    有聘禮當然願意,隻要先把舅舅舅母打發了,外祖母那裏倒是好說。


    “那小苗覺得這親事如何?”


    “啊?”小苗愣頭愣腦的,“我也說不上啊,總歸要您自己願意才是好的,不過我倒是覺得談家三郎模樣怪好看的,隻要他往後待你好,人又肯上進,眼睛不好也沒關係嘛。”


    這家裏就數小苗明事理。


    沈令菡笑嘻嘻的去到西屋,“外祖母,舅舅,舅母,你們找我啊?”


    鄭氏耷拉著眼皮沒吭聲,於氏獻寶貝似的說道:“令娘大喜,是談家遣媒人上門來了,說的正是他家三郎,有好些聘禮呢,你瞧人家多重視你,還不趕緊應下。”


    “你少攛掇她。”鄭氏開口,“令娘我問你,他家那個瞎子,你可看上了?”


    沈令菡麵帶為難的瞅瞅於氏,支支吾吾道:“談家的郎君不是都挺好嗎?”


    這模樣一看就對上了於氏那套說辭,鄭氏暗罵她不幹人事,居然用嫁妝來逼著令娘答應。


    “談家的郎君自是好的。”於氏笑說,“令娘你這就想對了,你放心,舅母答應給你的嫁妝不會少的。”


    “那舅母您打算給我多少呢?”沈令菡猶豫著問道,“之前可沒說是他家三郎的,我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是大朗二郎,如果是三郎的話,那就有點勉強了,言外之意,嫁妝要比原來的多才行。


    說給嫁妝的時候,於氏就是順口一說,給當然要給,不過肯定不會太多,沒想到這丫頭一點不吃虧,一聽說是三郎,立刻坐地漲價。


    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於氏肯定要哄著她嫁進談家的,“十抬!如何?布匹首飾外加半箱銀子三百貫銅錢!”


    於氏自以為很豪邁的報了一通,但瞧令娘跟老夫人臉色都不好看,心裏一慌,心說這都嫌不夠?


    “舅母,您也知道,他家三郎處境不太好,我過了門總要過日子,您看……”


    於氏一咬牙,比劃了一個數字,“十六抬如何!”


    普通人家基本都這個數,並沒看出來多在哪,且她還欠著人家鋪子的錢,這麽點確實說不過去,進談家那樣的家門更顯寒酸。


    連何有誌都給她使眼色,那意思不大好看,再加點。


    於氏再一咬牙一跺腳,割了肉一樣的報數,“二十四抬!銀子給整箱,銅錢六百貫,如何?這可不少了啊令娘,阿瑤我都沒想給這麽些,都是為著你在談家長臉的。


    豈料沈令菡的眉頭還是沒疏解開,“舅母,裝銀子的箱,有多大啊?”


    於氏給氣了個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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