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談小郎君,再次讓沈令菡驚豔了一把,她很慶幸腦袋上沒蓋布,這一幕要是看不見,得多可惜啊。


    他今天穿戴的很齊整,玄色的新衣給他添了幾分成熟氣,俊秀的五官透出些許剛毅,這樣板板正正端坐馬上,幾乎要叫人認不出來。


    看他的時候,感覺他在對她笑。


    笑起來更好看了。


    看見他的笑容時,何家帶來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連周圍的議論聲都自動退散了,沈令菡忽然覺得,以後能每天看見談小郎君這張臉,似乎也挺不錯的。


    “令娘,讓我把你送到談府吧。”小苗捏著帕子,不時擦兩滴眼淚,她舍不得令娘走。


    沒想到家裏最舍不得她的,居然是小苗。


    “你還是回去吧,別讓他們說你。”沈令菡安慰她,“沒關係的,以後我再找你玩就是。”


    “哎,那我不跟著了。”小苗看著她上轎,眼淚嘩就出來了。


    她跟劉泉站在原地,看著轎子漸漸遠離,明明是喜事,可怎麽都不能展開嘴角,大概留下來的,永遠都是失落的吧。


    談府門前要熱鬧許多,因為琅琊王跟王妃親臨,光是來一睹風采的人就擠滿了道。


    談家的這場喜事辦的相當隆重,是誰也沒想到的,原本以為他家三郎拿不出手,喜事就湊合著辦了拉倒,可看看眼前這排場,竟是難得一見的盛景,本是想來看小瞎子成親的熱鬧,最後到成了大飽眼福。


    據聞上州刺史大人都賞臉來了,除了這些百年難見的官門人,更請了州郡裏的大戶,放眼望去皆是貴人,這場麵要是讓何都尉跟於氏見了,肯定後悔沒跟來。


    談二今日穿戴的喜氣,花盆子似的怵在府門外,對著道口探頭探腦,一瞧見三郎的馬頭出現,立時興奮的揮舞帕子。


    “哎哎,幹嘛呢,你激動個甚?”周璞忍無可忍的扯她袖子,“那帕子舞的跟勾欄院的媽媽似的,難不難看啊。”


    他也是特意出來迎新人的,不過一直站在人群裏,主要是怕周覽瞧見了埋汰他,當然,也是不想跟談二娘站在一塊。


    因為今天,他倆的衣裳撞色了。


    周四公子別提多後悔了,今早出門的時候,挑了半天的衣裳,也不知怎麽的就好死不死的挑了件絳紫色袍子,想著大喜的日子,不好穿的素淡,可萬萬沒想到跟她撞了。


    談二的衣櫃裏,統共就這麽一套紫色的衣裳,平日裏是不太能穿的,亦是為著喜日才上身,兩人這麽往門口一站,現成的一對兒。


    不知道的還當他倆是新人。


    “礙著你什麽事了?”談二沒好氣的瞅他,“瞧瞧你穿的吧,哪個郎君像你似的穿個紫袍子來,搶什麽風頭。”


    周璞:“……”


    他就是腦子讓門擠了才穿的,好想脫了啊!


    喜矯落定,談讓打馬上利落的下來,俊美的臉,幹淨的動作,讓瞧見的人呼吸一滯。


    長這樣的臉,瞎眼也不能遮去他半分光芒,何況他怎麽看也不像個瞎子。


    周四不由咂嘴,“這小子學騎馬,原來是等在這裏出風頭啊,枉我還覺得對不住他,哼。”


    “哎?令娘她……”談二看著轎子裏出來的沈令菡,傻眼了,“她,她他她……”


    “她什麽她,還不快去問問什麽情況!”周璞也愣了,心說今天這排場,新婦穿這樣出來肯定要招笑話的。


    他焦急的看看四周,好多人已經開始議論了。


    沈令菡扯著紅綢,被談讓從轎子裏牽出來,沒站一起的時候不覺得,這樣一對比,的確很不搭,她倒像個丫頭似的。


    “阿讓,你牽好紅綢,我領你進去啊。”她沒在意周遭的眼光,該怎麽走還是怎麽走。


    “小麻雀,你等我下。”談讓叫住她。


    “嗯?”


    接下來,沈令菡就怔住了,她眼裏的談讓,當眾解開了紅束腰,若無其事的脫掉了新袍。


    “……”


    四下議論的聲音即刻消散,安靜的一瞬間,仿若無人。


    趕來問情況的談二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變故,心說他們這是要唱哪出?


    “阿讓你幹嘛脫了啊,新衣裳多好看。”


    談讓裏麵穿的是那日在王府裏穿過的那套,竟是直接在外麵套上的新衣,脫下來再跟她站一塊,從顏色到風格就很配套了。


    “這樣跟你的嫁衣比較配吧,新袍子太大了,我穿著囉嗦,脫了也自在。”談讓重新牽起紅綢,跟她並肩走著,“咱倆一塊走吧,一前一後怪別扭。”


    “噗……”不知怎的,聽他說這話就想笑,笑著笑著,心裏湧上一股暖意,“阿讓說的對,要進門就一起進嘛,一前一後,跟牽著頭驢似的。”


    走在後麵的談二:“……”


    她趕忙往後退了一步,把周四推前麵去了。


    “推我做甚,你倒是問沒問啊?”


    “還問啥,你不覺得他倆這樣挺般配嘛,管他的。”


    般配倒是般配了,可不成體統啊。


    談家主屋廳堂內,談政兩口子位居高堂,琅琊王跟王妃分坐兩側,新人進門前,老早就有侍女將府外的狀況匯報了。


    談夫人聞言眉頭一緊,不安的看看談政,“夫君,這……”


    談政的臉色意料中的難看,今日他特意把喜事辦的熱鬧,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沈約,早在日子定好的時候,這消息就放了出去,為的是引沈約回來。


    隻可惜連個人影都沒瞧見,他不來也罷了,請了這些高官貴人來,維係感情疏通人脈也是有用的,可人情還沒搭出去,先就要丟盡了臉麵,這讓他以後如何在官場立足!


    談政再也沒什麽心情看他倆行禮,更不想讓那倆東西給他叩頭,丟人!


    “父親,且少安毋躁。”談樾勸道,“一切待行過禮再議。”


    貴人在旁,的確不好發作,談政把心中鬱氣壓下去,坐下來等。


    “老爺夫人!”一侍女進來,給王爺王妃分別見了禮,才回說,“三郎領著新婦先去了小偏院。”


    “什麽?”


    談政惱怒的拍案而起,這種日子去見那瘋女人做甚!


    “不是要你們先把人領過來行禮嗎?”


    他不指望那倆東西幹嘛,至少順順利利的把禮行完,要丟人回自己院子裏丟,又是脫衣裳又是去偏院,誠心不給他臉啊這是!


    “談內史。”王妃開口,“既是生母,先去拜見一下也是應該的,我們多等一會兒便是。”


    “王妃說的是。”談夫人笑說,“老爺,三郎孝順是好事,咱就等一會。”


    談讓領著小媳婦去了小偏院,成親之日,理應給生母叩倆頭,不過談家人怕她出來丟人,所以沒讓露麵,連新院子都沒讓搬進去。


    對於三郎跟他娘的關係,家裏人都說不清楚,雖然住在一個院子裏,但從不見兩人有什麽交流,想來一個沉默寡言的小瞎子跟一個瘋癲的娘之間,也就僅限於生育之恩罷了。


    沈令菡好奇的看了看他們以前的小院子,幹淨的啥也不剩,背光的小門緊緊關著,隻留一個出氣的小窗戶,裏麵烏漆墨黑的什麽也瞧不見。


    她與談讓站在門外,跟著他朝房門附身鞠了兩下,並未跪下磕頭,她不由納悶,按說相依為命的母子倆,關係不應該這麽不鹹不淡,不親近,卻能在第一時間來給她行禮,怎麽看都挺奇怪。


    他母親到底是什麽樣子呢?


    出來的時候,等在小院外的談二衝她笑,賊嘻嘻的小聲道:“令娘,不蓋蓋頭好看!”


    沈令菡回以暖暖的笑容,用口型道了聲,“謝謝。”


    兩人一路回到正院,在等著一堵新人光彩的各色眼神中並肩經過,未見多麽親密,隻是規規矩矩的一人扯著一頭紅稠,可看起來十分美好。


    兩個年紀相當,樣貌俊美的人走在一起,怎麽都看都是賞心悅目的,但按照成親的世俗,這樣子未免兒戲了些,故而引起不少誹議。


    談二就又被她大姐擰了耳朵,“你是不是腦子不好,跟在後麵不嫌丟人嗎,瞧瞧你穿這個樣子,滿世界就數你顯眼。”


    誰說的,不是還有一個紫袍的家夥——哎他跑哪去了?


    再一瞧,周四公子早就不見了人影,滿場子裏頭可不就數她鮮豔嗎。


    “大姐你也真是的,人家令娘都嫁到咱家來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幹嘛老這樣,不行,我得跟進去瞧瞧。”


    談韻氣的不輕,身旁的周顏輕扯她,“你家二妹妹說的對,既成了一家人,不好總嗆著,我倒覺得沈家令娘挺有性情。”


    “她有性情?”談韻嫌棄的表情,隔著二裏地都能瞧見,“呸!”


    “瞧你,大庭廣眾的,你看那邊那位郎君,是不是正瞧你呢?”


    談韻一愣,偷偷用餘光看過去,果見一個郎君時不時老瞧她,臉上的表情立時收斂了。


    周顏掩著帕子笑笑,“沒準兒是瞧上你了呢?”


    談韻撇撇嘴,心說那模樣的,她才瞧不上呢。


    高堂上端坐的四位,眼神就慈善多了,隻除了談政的眼底壓著一絲怒意。


    沈令菡明顯感受到,那怒意是衝她來的,是在埋冤她衣著不合規矩,倒是談夫人一臉和善,看不出怪罪她的意思。


    既然已經不合規矩了,她便也不顧忌能不能開口說話,先給四位見過禮,“見過王爺王妃,父親,母親。”


    這聲父親母親,喊的人挺自然,可聽的人就不大情願聽,尤其談政,心說三郎長這麽大都沒當麵喊過一回,他媳婦不喊也罷,正想出口說一句往後不必喊之類的,就聽他那金口難開的三郎出了聲。


    “見過王爺,王妃,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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