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誌越發覺得他這外甥女婿不是個一般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堪稱一絕,並且臉皮出奇厚,膽子出奇肥,總而言之,他是個非常出奇的人。


    他愁的抓抓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麽法子,決定聽談讓的。


    “來來來,你們幾個過來。”他招呼身邊的差役,“看見外頭圍著的百姓了嗎?”


    能看不見嗎,帶來的人都快要攔不住了,誰都想見識一下被鬼嚇死的人長什麽樣。


    “你們去傳達本官的斷案結論,就說鬧鬼之事純粹子虛烏有,死者是被鈍器所傷,乃同夥分贓不均引起的內訌。”


    什麽就內訌了,差役們有點沒聽懂,“大人,傷,傷在哪呢……”


    “廢什麽話!”何有誌板起臉來,“本官說有就有,不信的讓他們進來看!”


    真是活見了鬼,那倆屍體身上分明就沒有傷,連仵作都判定是嚇死的,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


    陸行也詫異的很,“談兄,我之前看過,的確是沒見什麽明顯的傷,都尉大人這樣說,是不是不大妥當?”


    陸大人一根筋,在他眼裏不是黑就是白,如果造假,頭一個就瞞不過他,這事要不跟他解釋清楚了,肯定揭不過去。


    談讓道:“陸兄莫非真信鬼神一說?”


    “呃……”陸行當然不信,但擺在眼前的事,不信也不行,“莫非有甚隱情?”


    “陸兄怕是沒注意到二人腦後的傷,因為沒出血,所以開始都忽略了,凶手很有經驗,找準要害,一下斃命。”


    “果真有此事?”陸行不死心,非要過去看看。


    當然沒這事,那倆人的確是給嚇死的,近來鬧鬼的傳聞沸沸揚揚,這還得歸功於何都尉宣傳到位,所以是個人都知道這片鬧鬼。


    但總有人不信邪,那倆小賊就是其中之二,知道這裏晚上沒有人來,所以就想鑽空子偷點東西,然而沒想到,真碰上了鬼,並且還給嚇死了。


    隻不過此鬼不是一般的鬼,而是裝神弄鬼。


    “阿讓,我都讓你弄糊塗了。”周璞摸著下巴一臉懵,“鬧鬼的事肯定是故意傳的,我現在才琢磨過來,十有八九就你的主意,可現在又說沒有,還整一出鬧賊的戲碼,這裏是不是有問題?”


    “你慢慢琢磨。”談讓拍拍他的肩,“我要下職了。”


    “哎我說,你最近很不像話啊,這裏還一攤子事,你就把我倆撂這了?”周璞一臉不滿,二臉嫉妒,“哼,有媳婦了不起嘛!”


    沈令菡來的時候,圍觀的人已經沒那麽多了,不過差役們還沒收攤,依然有好奇心重的人來看屍體。


    “還真是給打死的啊。”有百姓指指點點,“你們瞧見沒有,腦袋上那麽大口子呢!”


    “聽說身上也有,都在不易發現的地方,看來真不是鬼。”


    “那不一定,這種事不好說的,空穴不來風,以後還是小心點,晚上沒事別來這轉悠。”


    “行了行了,都別看了!”差役們開始趕人,準備打道回府,“此事我們大人自有論斷,到時候有賊抓賊,有鬼抓鬼,必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當然是官話,他們大人現在心裏很慌亂,因為腦袋上的口子跟身上的傷都是後補的,是外甥女婿讓他這麽幹的,不光要蒙混過關,後麵還要負責抓賊。


    抓什麽賊啊,哪裏有賊啊,分明就是鬼啊,也不對,鬼也是他胡謅出來的,所以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何有誌更頭疼了,外甥女婿說隻要抓了賊,琅琊王一定會念他的好,但可是要抓誰啊?


    算了算了不想了,回頭再請示外甥女婿吧。


    談讓出來正遇上小媳婦,“走吧,咱去買點東西。”


    沈令菡熱鬧還沒看明白,問他,“到底有鬼沒鬼啊,我怎麽聽的稀裏糊塗的。”


    “這當然要憑都尉大人判定。”談讓道。


    靠她舅舅能判出什麽定來?


    “啊我知道了,鬼肯定沒有,是有人裝神弄鬼。”


    呦?他小媳婦腦子倒是轉的快。


    “你是這麽想的?”


    沈令菡點頭,“不知道你發現沒有,你們寺院那邊有個密道,正常人誰沒事挖這個,我猜是有人打著見不得人的主意,然後故意說有鬼,這樣就沒人敢過來,也就發現不了他們的壞事,但碰巧就有人不信邪的來了,所以被故意裝神弄鬼的人嚇死了,也就是被滅口了。”


    她越想越覺得這條思路對,“阿讓你可長點心啊,別是琅琊王有什麽事瞞著你,你稀裏糊塗的,別再讓他坑了。”


    談讓對她簡直要刮目相看起來,居然猜的都對,隻不過故意說有鬼的人是他而已。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就上回來啊,我無意發現的,忘了跟你說,我看啊,你有機會還是別當什麽督建了,等你大哥走了,就找個借口推了,去內史府幹點輕省活計,跟王府沾邊的都沒好事。”


    談讓的確有此意,不過不是自己推掉,而是等著人來助他一臂之力。


    通過此事,談讓發現小媳婦很有當賢內助的資質,以後家有賢婦,還愁什麽仕途。


    “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萬別說出去,尤其不能讓你舅舅知道。”


    “我懂我懂,他那腦子,告訴他也轉不過來,我何苦白費口舌。”


    談讓笑,“走,領你去買好吃的。”


    沈令菡立馬有了精神,“我想吃甜糕,還想吃酥油餅,咱吃過就回去包粽子,那麽多粽子呢,昨晚上我夢見粽子,都給饞醒了。”


    真是個饞丫頭。


    挑禮物的事,談讓準備隔後再說,他現在看不見,並且不確定什麽時候能看見。


    如果隻是加大藥量倒還好說,他就怕她又用了什麽別的法子。


    林氏懂醫道,他很早之前就對此有判斷,但除了他沒人知道,因為她沒有在任何人麵前表露過,談家人對林氏的認知,就是一個沒背景沒出身的野丫頭。


    他不知道她的醫術到了什麽地步,也無從判斷她用了什麽辦法,以前他能判斷林氏做這一切都是為他好,雖然隻是單方麵的為他好,但肯定不會真的傷害他。


    可是現在,他忽然不大確定了,看不見的狀態讓他陷入慌亂,隻是不能親自給小麻雀挑禮物這一樣,就足夠讓他煩躁不安。


    “阿讓,咱要不要買點針線……”


    “不要。”談讓果斷拒絕她的提議,又意識到太心急,放緩了語氣,“我是說她不太懂這些,買了也用不上。”


    一根針就能讓他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夢。


    沈令菡愣了一下,又不在意的笑笑,“那的確不能買,跟我似的,看見針線頭大。”


    談讓彎彎嘴角,拉住她的手,“你要實在想給她買點動手的玩意打發時間,就弄點竹條竹葉什麽的吧,可以讓她編些東西玩,雖然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出來。”


    “那也行,這個好說,我讓泉哥劈一根竹子就夠了。”


    如果她一定要見過小麻雀才肯同意放過他,到時候恐怕不得不低頭,看來還是得找個時間領著小麻雀去見見她。


    端午節的時候,琅琊王宴請談家人去府上做客,而就在前一日,孟氏的娘家兄弟上任途中路過琅琊郡,拖家帶口暫在府上落腳。


    “令娘我跟你說,孟家的這個小姐可不大好相與,你待會兒少與她交集。”談二私下裏跟沈令菡咬耳朵。。


    沈令菡歪歪嘴,沒怎麽往心裏去,“你們以前認識啊?”


    “洛陽城的時候見過幾回,不過沒怎麽說話,跟她對不上脾氣。”


    既然是暫時住幾天,想來沾不上多大關係,所以沈令菡沒在意那個孟小姐如何,“二娘,明日端午,你來我們院子裏吃粽子啊,我跟你三哥包了好多。”


    確切的說是談小讓自己包的,她隻負責打下手,以及決定包幾個棗。


    “好啊好啊,反正過午才去琅琊王府,父親中午有應酬不回來,我自由。”


    兩人說說笑笑去正房,今日一家人一塊吃飯,給孟大人一家接風。


    孟大人升任青州刺史,官級比談老爺高,受到的禮遇自然跟以前不一樣,談內史老早便下職回來做陪客,幾個夫人則陪著孟夫人母女說笑。


    “如今可好了,兩家離得近,以後便能常走動了。”談夫人拉著孟家琪娘的手,不住的打量,“才一年多沒見,我居然都要認不出來了,以後沒事就過來住幾日,好跟家裏倆丫頭作伴。”


    “自然是要常來的,家裏就我一個姑娘,連個說話的姊妹都沒有,自從韻姐姐跟二妹妹離開洛陽城,我每天都想她們。”


    正巧談二跨進門,孟琪往門口看了一眼,立刻彎起眉眼笑,“呀,說話阿芷就來了,還是老樣子呢。”


    沈令菡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這位孟小姐的與眾不同,首先並不像二娘剛才說的,兩人就是說了沒幾句話的點頭交,她這語氣口吻,跟二娘倒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再者談二這一年多長高了不少,人也瘦了些,整天在一塊都能看出來,她居然看不出來?


    沈令菡不懂洛陽城姑娘們的相處模式,談二卻知道,孟琪不是說她模樣沒變,是在寒磣她衣裳還是舊款式,這些個小娘子見麵,先看的不是人,而是穿戴打扮。


    談二不想搭腔,自顧拉著令娘坐下,一一跟夫人們打招呼。


    “二娘竟是要不認我了。”孟琪撅著個嘴,受了大委屈似的,“我這一路都盼著見你們呢。”


    沈令菡眼眶子一跳,心說這孟家姑娘根本就是隻大幺蛾子啊,這是要來興風作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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