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府趕回來時,據說何有誌已經被抬回了都尉府,小命大概是保住了。


    談讓跟沈令菡坐孟大人的馬車,一起趕往都尉府。


    “萬幸何都尉沒事,既然來了,我進去看看他傷勢如何。”孟懷道。


    想不到孟大人還挺熱心腸,沈令菡見談讓沒說什麽,便客氣了一句,“多謝孟大人。”


    何有誌應該是應了那句傻人傻福,命大的很,同去的幾十名差役,隻抬回來三五個,且個個身負重傷,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他卻是情況最好的。當然,跟他當縮頭烏龜不無關係。


    然而饒是他貪生怕死,賊人也沒打算放過他,身上給剮了好幾刀,且看起來都挺凶險,若非他最後裝死逃過一劫,可能也沒這麽幸運。


    何府第一次響起於氏真情實意的哭聲。


    “何有誌,有誌啊,你可不能扔下我們一家老小不管啊!”


    於氏哭哭啼啼的,鄭氏身體不好,剛才差點跟著暈過去,家裏家外沒個章法。


    沈令菡拉住小苗問她:“舅舅他如何了?”


    “姑娘你可回來了,老爺他傷的挺嚴重,不過有郎中在裏麵醫治,我進去送水的時候偷偷看過,老爺還能喊疼,估計沒有生命危險。”


    那倒還好,於是三人便靜候郎中出來,等過會再進去瞧他。


    “談賢侄,我瞧寺院眼下並無什麽珍貴之物,怎會引來這麽多賊人?”孟懷問道。


    “不瞞孟大人,我也納悶,具體的怕是要問過都尉大人才知。”談讓頓了一下,“不過,琅琊王斥巨資建造佛寺,其本身就是瑰寶,有賊人打主意倒也不奇怪,隻可惜主意打的早了些,怕是尋不到值錢物件。”


    孟懷沉思片刻,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談賢侄似乎意有所指?”


    “孟大人多想了,就是字麵意思,不過,”談讓轉而道,“說到賊人,我正好提醒您一下,青州自來匪患嚴重,此次所謂賊人,說不定就是其中的一波,您不日前去上任,可千萬注意安全。”


    孟懷心裏打了個突,總覺得這談三郎話裏有話,卻又暫時想不明白。他之所以跟來,一來是想探聽一下寺院之事,二來也是想跟談讓套套近乎,想把他拉到自己陣營,有機會的話,還想著提拔他去青州為官。


    但跟他幾番交談下來,孟懷察覺自己把他想簡單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談讓並不與談家立場一致。


    若真如此,倒是可以深交。


    待郎中出來後,三人先後進去探視,此時何有誌趴在床上直哼哼,疼又暈不過去的滋味實在難受,隻能生扛著。


    “孟大人啊,我就不起來給您見禮了,您請見諒,哎喲喲,可疼死下官了,要老命嘍……”


    “何都尉因公受傷,何須見諒,你躺著便是,我送三郎小夫妻過來,順便看看你,怎麽好端端的就遇上那些個賊人了?”


    提起這個,何有誌簡直有一肚子話要說,不說不足以平複這一晚上嚇木了的小心肝,“孟大人您是沒瞧見啊,那些個賊人窮凶極惡,趁著夜裏無人,大肆破壞寺院,見了官府中人非但不知懼怕,反而提刀就砍,下官當機立斷,絕不退縮,奮勇在前跟賊人正麵交鋒,無奈他們人多勢眾,最後終是蜉蝣撼樹,賠了那麽多兄弟的命,哎,我這個心啊……”


    給自己表功的時候,何有誌倒是不哼哼著疼了,就像打了雞血。


    其實他這心裏還後怕的很,有一樣沒有說謊,那賊人的確是窮凶極惡,衝著要他命來的。


    “琅琊郡的治安竟是如此堪憂?難道不知那是琅琊王籌劃的?”


    “不不不,在此之前,我琅琊郡治理的一向平順,實在不知道何時招惹了這樣逮劣的賊人,竟然大肆搞破壞,等下官傷好了,一定揪出他們嚴懲不貸,太可惡了!”


    他壓根兒沒鬧明白那些賊人要幹嘛,反正收到消息趕去的時候,正瞧見他們手裏拿著鐵鍁鋤頭四處亂刨,於是隻當他們來搞破壞。


    而事實上,琅琊王最終給出的結論也是如此,據說當晚抓獲了幾個賊人,對此供認不諱,他們乃是一群不信此道之人,因見不得寺院興建,單純想來搞破壞。


    第二日談讓上職,果見寺院慘不忍睹,原本建了有兩人高的佛塔,此時具成一片廢墟,也就是說前麵的功夫都白花了,一切得從頭開始。


    “這是造的什麽孽。”陸行一陣長籲短歎,“怎麽好端端地就遭了賊人,這下可如何交代?”


    談讓安慰他,“陸兄莫要心急,總歸是誰也沒想到的事,琅琊王不會怪罪的,再從頭建便是。”


    豈知這佛塔可能注定沒有受人香火的命,這一次劫難過後,便再也沒有立起來,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的陸大人還一心想著趕工鑄造,方能不負使命。


    陸行巴巴下去安排人緊急開工,周璞卻托著下巴跟談讓閑聊,“阿讓,我怎麽覺得這事不對啊,哪門子賊人吃飽撐的大晚上來刨坑,打死我都不信。”


    談讓但笑不語,往之前沈令菡發現的那個小土坑走去。周璞尾巴似的跟著,不死心的追問,“難道這裏在建造什麽秘密基地,被何有誌這個不長眼的發現了?”


    小土坑已經給填平了,從土色能看出來,肯定是昨晚上緊急填的,談讓用腳踩了踩,軟的。


    “我天!還真是啊!”周璞眼睛不瞎,腦子也還算好使,頓時明白了緣故,“居然有人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挖密道,反了天了……不對,這會不會是……”是他爹琅琊王的手筆。


    想到小作坊偷偷打造武器的事,他一下就明白了,這裏大概就是琅琊王用來養兵藏兵之所。


    他爹真是個膽大包天的野心家!


    如果是他,肯定沒這個膽子,這他娘要是讓誰知道了,全家都得完蛋。


    談讓此時輕聲提了一句,“想不想坐收漁翁之利?”


    周璞心裏正怕怕的,差點讓他嚇破膽,“收收,收什麽利?”


    談讓攤手,“你說呢?”


    “我幹他娘啊,談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他娘……”他捂著發暈的腦袋停頓片刻,“咱不開玩笑啊,我爹還活著,年富力強,沒事上個戰場不在話下,你別說你要當著他麵搶他的人馬,這事別拉著我,我膽小。”


    談讓嗤笑,“瞧你這點出息,不把你爹拉下馬,你哪來的機會出頭,不過你放心,不需要你下手,自然有人代勞。”


    周璞後脊梁開始冒冷汗,不是為他這番話,而是為著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即便這風雨可能隻在暗中湧動,但血腥是實實在在的,他要邁出去的第一步,就是麵對家族傾紮。


    盯著琅琊王出錯的大有人在,鬧賊的事剛過去沒幾日,洛陽城就傳出官家染疾的消息,有道僧判定,此故禍起東方,乃有人不合時宜破土所致,解決之法便是立即停止一切動土之工。


    這一番結論下來,官家自然當真,遂命人四處查探,於是琅琊王籌建佛寺,並且還傳鬧鬼出人命的事便沒兜住,並且傳的變本加厲有鼻子有眼,大致就是說這佛寺壞了龍脈風水,才導致官家身染沉屙,必須立刻停止建造。


    倒也奇了,佛寺停建沒幾日,官家居然病好了,於是琅琊王建佛寺壞了龍脈的事就等於板上釘釘,再無翻案的可能,連帶著,官家對琅琊王也沒好氣。


    更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進讒言,說琅琊王沒事跑去封地建佛寺,明擺著就是故意為之,言外之意就是說巴不得官家快點蹬腿,然後他好篡位。


    官家雖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給親兒子扣一頂造反的帽子,但生氣肯定少不了,於是下令琅琊王禁足府中不得出門,更不準再建什麽狗屁佛寺,若再有異動,立刻遣返進京。


    佛寺被勒令停建,琅琊王氣的踢翻了兩隻大花瓶,咬牙切齒的擠出倆字,“孟懷!”


    周覽看他爹氣急敗壞的模樣,臉上閃過一絲譏諷,“不就是個寺院嗎,不讓修就不讓修唄,省錢了。”


    他不知道琅琊王巴巴建一座寺院要幹嘛,開始的時候沒在意,但現在看他爹這樣,直覺肯定有貓膩。


    居然背著他籌謀,哼,老東西。


    琅琊王見他這個不上道的樣子就來氣,“你懂什麽,京都裏那些個狗拿耗子的,我遲早要他們好看。”


    “孟懷那老小子陽奉陰違,明擺著背地裏給東海王賣命,既然不能拉攏,那就做掉唄,多大點事,您要是放心,這口氣我替您出。”周覽道。


    琅琊王沒做聲,意思就隨他去了,孟懷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犯不著他費心,但青州是塊重地,離琅琊郡太近了,必須得安排個放心的人過去。


    父子倆心裏各有盤算,周覽純粹是給老二使絆子,因為他察覺到談遜近來跟老二走的近,而談遜與談樾麵和心離,唯一能仰仗的就是他舅舅孟懷,除掉孟家,看他還怎麽跟老二折騰。


    然而周覽打死都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對孟懷下手,倒先與孟家小姐成就了一段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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