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貴婦們講究個謙讓知禮,尤其宮宴的時候,那是恨不得給自己多帶幾層麵具,怎麽溫婉大方怎麽來,更要盡量避免發生一些有損顏麵的事,隻要不是要命的事,得過且過就算了。


    劉夫人叫沈令菡讓座,是吃定她不好意思當眾拒絕,哪怕這屬於嚴重挑戰人家的底線。在這些貴婦眼裏,新晉貴婦人沈令菡想要在貴圈混的開,首先就得學會忍氣吞聲,要是玩市井潑婦斤斤計較那一套,那臉就丟到祖墳裏去了。


    王妃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卻是不好當眾幹預,抹了誰的麵子也不好看,不論是談韻還是劉夫人還是沈令菡,牽扯的都太廣了,一個鬧不好就會留禍根。


    侯夫人這邊替沈令菡捏把汗,擔心她沒遇上過這種事處理不好,或者幹脆跟人家爭吵起來,談二則義憤填膺,要不是被何秀秀拉著,可能已經站起來替令娘出頭了。


    倒是唯獨何秀秀鎮定自若,絲毫不為自家閨女擔心,畢竟想要在一個圈子裏立足,就必須得自己掌握這個圈子的規則,或者說站穩腳跟樹立威信也罷,總之要靠自己摸索,考驗總會來,一味靠別人是不長久的。


    沈令菡其實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雖然多數時候都很討人歡喜,但如果有人惹毛她,那也絕不忍氣吞聲的。最近初來洛陽城,她為了給談大人長臉,處處都謙和避讓,不免給人留下一副為了站穩腳跟而伏低做小的印象,要不劉夫人也不敢這樣難為她。


    別的讓一讓倒也罷了,要是連象征身份的位子也讓了,那就等著被人笑話一輩子吧,連談大人的臉也一並丟盡了,所以沈令菡不打算讓。


    談韻道:“劉夫人好意,怕是小談夫人了不太願意換的。”


    “哪能呢,小談夫人最是謙虛禮讓的,性子又好,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劉夫人開始給沈令菡戴高帽,“她夫君也是個謙虛謹慎的後輩,我家大人常常誇他呢。”


    哼,連阿讓也算上了,這婦人夠壞的。沈令菡才不吃她那套,反正談大人說幫她撐腰,她才不慣著這些討嫌的婦人,“劉夫人,您想跟大姐閑聊,不如去她那邊坐著啊,要不私下裏再聊也罷,今日王妃設宴,咱們在底下閑聊多不好,您說是吧?”


    劉夫人一愣,這小婦人居然叫她一個堂堂一品夫人去下等席上坐著?開什麽玩笑。


    “呦,小談夫人不想換直說就好了,何必這樣拐彎抹角的,倒顯得我們不知禮數一樣。”


    這劉夫人怕是個傻的,全程都是她自己出頭,人家談韻一臉無辜事不關己,還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不時勸她算了什麽的,可劉夫人是那種越勸越來勁的,談韻越要走,她越攔著,一副要為了人家出頭跟沈令菡杠上的架勢。


    沈令菡道:“我是不想換啊,我表達的多清楚啊,倒是您自己又想聊天又不想屈尊降貴的,隻會拖著我下水,您倒是給我個換位置的理由唄?”


    劉夫人那點心思大家心知肚明,隻是知道歸知道,沒人會說出來,人家劉大人是朝中中流砥柱,誰沒事去得罪,所以都不看好沈令菡,就等著她被當眾下麵子,誰知居然還有反轉,小談夫人敢想敢說,居然把劉夫人懟得無言以對,不少看熱鬧的就很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十分辛苦。


    談韻這會兒出來當好人了,“算了吧劉夫人,咱回頭私底下再聊便是,今日王妃賞宴,咱不好叫王妃難堪,我先下去了。”


    她越是如此,劉夫人越是來氣,越看沈令菡不順眼,人不比較不知道,擺在一起高下立見,要麽說市井姑娘上不得台麵,瞧瞧這斤斤計較的樣子!


    沈令菡才不管她如何,坐下來該吃吃,好歹她也是中書令的夫人,在這幫婦人裏也是數得上的,看不順眼又如何,人家夫君爭氣,能給媳婦撐腰,誰愛羨慕誰羨慕去,看不順眼也得忍著。


    侯夫人掩嘴笑笑,舉了杯酒敬劉夫人,“劉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莫生氣了,我家侄媳婦心直口快,您多包涵小輩才是。”


    侯夫人這就是替沈令菡撐腰的,你劉夫人為難人的時候也要顧忌一下侯府的麵子,再者言外之意是說劉夫人小題大做,心胸狹窄,偏偏劉夫人確實如此,反駁不得。


    劉夫人的臉色無比難看,“可不敢當,小談夫人年紀雖輕,可身份壓人,在坐的有幾個人能越過她去,也是我剛才求錯了人,我隻當平日大家相處的不錯,不會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是我冒失了。”


    還在拐著彎的說沈令菡小心眼,這劉夫人才不是一般的斤斤計較。


    沈令菡道:“劉夫人這話就偏了,我跟您總共沒說幾句話吧,您跟大姐那才叫相處的不錯吧?”


    言外之意就是跟您不熟,別老自說自話的埋汰人。


    不知道誰低笑了一聲,劉夫人的臉都氣變色了。此時上座的王妃開口說起了別的,方才把這頭的矛盾壓下去。


    談讓那邊也不太平,周璞召集幾個大臣議事,大司馬氣場壓人,把一幹年輕官員壓的抬不起頭來。


    “怎可一味高壓強權,此舉有違儒家之道,懇請陛下您對過去的朝臣施以寬政!”


    劉大人這是指責談讓心狠手黑,排斥異己,逮著機會就要在周璞這裏告狀,十分的瞧不上他的做派。周璞隻能在中間打哈哈,畢竟政策是他的意思,隻是談讓替他當壞人罷了。


    “劉大人,國家初定,如此也是為正朝綱,不過劉大人的意見我會考慮的,今後一定虛心改正。”


    周璞跟談讓兩個配合默契,每次劉大人義憤填膺的囉嗦一通,他倆就伏低做小虛心受教,壞人是談讓當,周璞就當和事佬,總歸將劉大人捧得心服口服,不好意思在說什麽。


    談讓道:“晚輩能力有限,以後還要仰仗劉大人多指教才是,哪裏做的不對的地方,您千萬批評,不過那些個對陛下有異心者,私以為還是要嚴懲比較好,如此也利於陛下樹立威望,若任由那等心懷叵測之人私下裏圖謀不軌,豈非社稷之亂。”


    “談大人這種思想很危險啊,你年紀輕輕心性不穩,更應該修身養性克製暴性才是,您嶽父沈大人便是一代大儒,何不向他多學習學習。”


    一邊說談讓腹中無墨,隻知靠強權立威,一邊說沈先生隻是個吟詩作賦的文人,均不是當官的料,一句話貶低兩個人。


    “是,您說的對,我會同嶽父多學習的。”談讓態度十分誠懇,“隻是劉大人,聽您這意思,是主張陛下善待周氏兄弟嗎?”


    劉大人被他將了一軍,一時無言以對,這種敏感話題,有點腦子的都不會主動提,怎麽說都是錯。若說斬殺周榮等幾位周氏家族的人,未免給自己留下個心狠手辣的名聲,以後官家若因此招來罵名,那鍋肯定要扣在出主意的大臣腦袋上,若說不殺那就更危險了,搞不好官家以為他跟周榮有牽連。


    劉大人心裏把談讓罵了個狗血淋頭,心說這小子不是一般的黑,居然當著官家的麵給他出這種難題。


    周璞說:“我正想聽聽劉大人的意見。”


    “臣以為,若周榮無謀反之舉,還是寬以待之為上。”劉大人不敢多說,隻是模棱兩可的表達一下意見,他看出官家心善,很可能不會殺周氏兄弟,可若周榮起兵謀反,那就非殺不可了。


    “也就是說,您主張我不殺?”周璞追問道。


    “這……”劉大人感覺自己被繞進去了,最後思慮再三,決定賭一賭,“臣主張仁政。”


    那就還是不殺,談讓聽了勾勾嘴角,對劉大人充滿了不屑。


    朝事結束後,談讓陪周璞去後宮,周璞問他,“你今日故意給劉大人下套,可是懷疑他跟周榮有勾結?”


    談讓輕笑,“他不敢。”


    “那你這是?”周璞不理解了,劉大人以前是琅琊王的人,倒是不必懷疑其衷心,隻是除了有點自以為是,政見也跟他不和之外,沒什麽大毛病。


    “就是看他不順眼。”


    周璞:“……”


    看來劉大人說的沒錯,小瞎子很有暴政的潛力,看誰不順眼就想拿掉誰,這挺叫人頭疼。


    “劉大人手握兵權,又自視甚高,吃定你得仰仗他,如此時間一長,他必定擁兵自重,我認為你應該把兵權拿回來。”談讓道,“他現在雖然沒有謀反之心,但以後不一定沒有,你一旦有了跟他不和的見解,他心裏就會不服氣,就會想要打壓我控製你,後果你可以想一下。”


    周璞自然明白,“不過我還是好奇,他哪兒惹到你了?”


    當然是因為劉大人他夫人惹了談大人的心頭肉,這才招來的仇。


    談讓笑笑,“日後再告訴你,我現在問你到底還想不想娶我家二娘了,回來兩個多月,你就這麽跟她耗著?”


    周璞抿著嘴,別提多憋屈了,那女人不理他,他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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