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此刻的非但許攸寧沒有坐著,而是一臉垂頭喪氣。


    他毫無生機地站在一位老先生身後,全然沒有一個司令該有的霸氣。


    那老先生是沈涵飛倒也認識,不是旁人,正是許攸寧的父親許常德。


    許常德,當今國民政.府總統的老師,其桃李滿天下,學生均在政.府擔任要職,在滬上有著高於常人的地位。


    香城是隸屬於滬上的縣城,“軍部司令”不過是為方便管轄而勉強賦予的稱呼,在滬上這個遍地官員的地方,香城司令的確不是什麽大官。


    沈涵飛心想,許攸寧能有資格站在秋家祠堂,多半是占了他父親的光吧。


    但縱使不是憑自己本身出現在秋家,許攸寧情緒也用不著這麽消沉吧。


    難道,他對舒瑤認祖歸宗不是很高興?


    沈涵飛心裏嘀咕,不應該啊,上世舒瑤跟在許攸寧身旁那麽多年,最終卻落得個舉槍自盡,不就是因丫鬟賤命,身不由己嘛,現如今她是秋家的大小姐,與許攸寧也算是門當戶對,縱使以前當過丫鬟,也好過一直是丫鬟啊。


    他回想那日在秋仁甫宴會上,許攸寧摟著舒瑤,一臉驕傲地宣布舒瑤是他未婚妻的畫麵,那時的許攸寧意氣風發,與現狀可完全不是一個樣子。


    難道真的出事了?


    沈涵飛壓製住好奇,想著過會兒儀式結束找許攸寧問個明白。


    在沈涵飛觀察許攸寧之時,儀式已經進行到下一步:為舒燕琬正名。


    舒瑤是以嫡出大小姐的身份登記在族譜上的,必須記錄其生母身份,當年舒燕琬是以“做出不軌事”被攆出秋家的,現如今已沉冤得雪,若想讓舒瑤的身份無懈可擊,必須更改舒燕琬當年離家的緣由。


    經過許常德的一番勸說,舒燕琬終於答應重回秋家,於是族譜上,舒燕琬跟秋仁甫的關係便定為了合離。


    既然是合離,舒燕琬自然不需要再向秋家祖先敬香。


    兩人都站在香案前,隻有秋仁甫一人接過香,三拜後將香插入香爐。


    如此一來,整個認祖歸宗的儀式才算結束。


    秋仁甫把香城的各位大佬引向正廳,那裏將有豐盛的佳肴等待著大家。


    舒瑤與舒燕琬相互攙扶著離開祠堂,走向在外等候的舒家眾人。


    而沈涵飛,在人群裏如魚穿梭,最後手搭在許攸寧腕上,將他拉到了一旁。


    “許司令,看起來,你對舒瑤認祖歸宗的事並不高興啊!”


    沈涵飛直接開門見山道。


    許攸寧已經連續幾個晚上沒有休息了,此時的他嘴角冒著青色的胡渣,眼裏布滿了血色,像是一頭餓了好幾天的惡狼,聽到沈涵飛的質問,他無力地抬起了眼皮,“我怎能不高興!秋局長多了一個女兒,舒瑤多了疼她的父親,我有什麽不高興的!”


    盡管許攸寧說話時嘴角噙著笑,但沈涵飛就是感覺他有些虛情假意。


    “喂,姓許的,別跟我浪費時間,我看得出,你並不是真的高興!”沈涵飛仰著頭顱,質問道,你這該死的家夥,若是欺負舒瑤,我定饒不了你。


    “你能看出我不高興?”許攸寧搖頭晃腦,眼神透出一絲不屑,“那你說說,我為什麽不高興!”他看著沈涵飛,見沈涵飛吞吞吐吐,“嗬嗬”笑了一下,“那讓我提示你一下,你有沒有想過,本來要在香城接替秋仁甫當局長的你,為什麽會被調來滬上,當這個什麽南城片區的副局長!”


    許攸寧的話,讓沈涵飛愣了一下。


    為什麽會被調來滬上,這個問題沈涵飛還真沒想過。


    沈涵飛仔細想了一下,“為了不讓我給你跟舒瑤添麻煩!”


    許攸寧是香城司令,舒瑤若要嫁給他,兩人指定會留在香城,自己曾當眾表示過對舒瑤的愛慕,為避免舒瑤重蹈覆轍,所以秋局長才動用關係,把自己調到滬上的。


    一定是這樣的。


    “添麻煩,你能給我舔什麽麻煩,沒聽說嘛,滬上下麵的軍隊都要整合,我都不知道自己將被調到哪裏,何來你給我們添麻煩!”許攸寧眼睛瞪得通紅,語氣裏充滿著戾氣,好似隨時都會控製不住自己一般。


    “那會是……”沈涵飛有些糊塗了,他喃語著,還想再次說出自己的猜測,突然,身後傳來一女子聲音,“攸寧,你在這啊!”


    伴隨著這聲音,一道亮麗的身影蹦跳地出現在沈涵飛麵前,女子一把摟住許攸寧的胳膊,聲音清亮,帶著嬌嗔跟責怪,“人家找了你好久,你怎麽在這啊!”


    她緊緊摟著許攸寧的胳膊,臉毫不避諱地蹭著許攸寧的胸膛。


    沈涵飛驚愕地瞪圓了眼,怎麽個情況!


    這女子跟許攸寧關係不一般啊。


    “我給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未婚妻吳璿頤小姐!”許攸寧原本昏沉的眼眸,突然閃出亮光,他看著沈涵飛,那表情猶如再說:看到了吧,這就是我不高興的原因!


    沈涵飛胸中“噌”得升起一股濁氣,女馬的!你竟然在滬上有未婚妻,這不是在玩弄舒瑤的感情嘛!


    “許攸寧,你個王八蛋!”沈涵飛大罵一聲,揮起拳頭不管不顧地就朝許攸寧臉上砸去。


    許攸寧沒有還手,硬挺挺地站著,任沈涵飛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他臉上。


    拳頭越重,他的自責就越少一點,許攸寧心想,讓沈涵飛來保護舒瑤,這可能就是秋仁甫把他調來的真正原因吧!


    “不要打了,你是誰,為什麽打人啊!”沈涵飛出拳太快,以至於吳璿頤都沒反應過來,待她緩過神來後,許攸寧早已被打腫了臉,她大叫著,並上前去阻止沈涵飛,卻被一胳膊推倒在地。


    “滾開,去你女馬的未婚妻……”沈涵飛並未因吳璿頤是女的心生憐惜,他毫不留情麵地怒罵著,他一把將許攸寧推倒在地,一手逮著他的衣領,另一手高高抬起:“許攸寧,你今天若不給我說明白,我今天就……”


    可還沒等沈涵飛把“打死你”三個字說出來,卻聽“嘭”得一聲巨響,緊接著,女子的尖叫聲響起。


    是槍聲!


    沈涵飛的胳膊愣在了半空。


    許攸寧眼神猝然恢複明亮,他不在麻木地躺在地上,而是一把將沈涵飛從身上推開,站起來,他很快辨別出槍聲來自正廳,不做半點停頓,抬腿就朝正廳而去。


    舒瑤此時肯定在正廳與秋家男男女女相認,他不能讓她出事。


    吳璿頤也不在是驚恐失策地小女人模樣,她先是快速掃視自己的周圍,確定沒任何異常後,再次恢複受驚的小女兒模樣,邊喊著“攸寧你等等我啊!”,邊緊隨許攸寧前往正廳。


    反倒是沈涵飛被槍聲弄懵,他癱坐地上,他先是摸向自己的槍袋,確定自己的槍支完好無損的在身上後,方才爬起來,也朝許攸寧離去的方向跑去。


    許攸寧剛到正廳門口,當聽到方琦哭天喊地慘叫:“快,快喊醫生!來人啊,你不能死啊!”時,許攸寧的心猛地空了幾拍。


    糟糕,難道出事的真的是舒瑤!


    他隻覺得眼眶發熱,於是皺緊眉頭不讓眼淚掉出來,本要撥開人群的手一個勁兒發抖,千萬不要是舒瑤啊,千萬不要啊!


    他咬緊牙,最終還是推開人群擠進正廳,當地上那雙黑色皮鞋底跳進眼眶,許攸寧懸著的心總送是放下。


    這是雙男人的鞋,不是舒瑤,太好了!


    但放鬆不過一息,許攸寧的心又懸了起來,他清楚地記起了這雙鞋的主人——秋仁甫!


    是的,今天秋仁甫就是穿著這雙黑色皮鞋。


    怎麽可能!


    許攸寧直衝過去。


    青石板上一大攤血,秋仁甫倚在方琦懷裏,縱使手捂著心口位置,但血還是大汩大汩往外流,看到許攸寧衝進來,他有氣無力地抬了抬眼皮,卻未說話,隻是無力地朝著舒瑤方向看了一下。


    這個眼神,猶如一根針,狠狠地刺進了許攸寧的心猶。


    “來人啊,封鎖整個秋家!別讓行凶者跑了!”滬上警察局局長臧科研今天也有赴宴,在經過短暫的放空後,他迅速恢複冷靜,正好沈涵飛趕到正廳門口,於是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的他,自然而然就被派去封鎖秋家。


    “快去喊醫生啊!”方琦久未等到醫生,再次抓狂,她大叫著,並欲起身想拖著秋仁甫去看醫生,“仁甫,你要堅持住啊,我還等著你娶我呢!仁甫你堅持啊!”


    秋仁甫已經開始陷入昏迷,身體越來越沉,縱使方琦依舊用盡全部力氣,依舊沒移動半點。


    “方小姐,你這樣會加劇失血速度!”許攸寧上前製止了方琦,他一伸手,拽下桌布,撕成條,綁在了許攸寧的近心端,當年在戰場上,張琪救自己時他首先是這麽做的。


    “來人幫我一下,讓他平躺!”許攸寧將方琦拉到一旁,喊來下人幫忙。


    方琦目光呆滯,木訥地看著許攸寧,“許司令,你得救他啊,你得救他啊!”


    許攸寧簡單觀察了一下,子彈直穿秋仁甫心髒,活命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二十,盡管這樣,他依舊安慰方琦:“沒事的!”


    “仁甫,你可不能有事啊!”方琦癱坐在地,抱著秋仁甫的頭哭訴道。


    一刻鍾後,滬上榮軍醫院的救護車趕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秋仁甫抬上了救護車。


    誰都沒有注意到,秋盛譽在一片混亂裏,擠出正廳,朝後花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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