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珠見秋家守門的小廝一臉凶神惡煞,連忙把方琦攙扶進一旁的胡同,她見方琦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裏的箢篼,又想著這幾日在滬上鬧得沸沸揚揚的起訴案,知道方琦定是受委屈了。


    她撩開箢篼上的包袱,拿出兩個熱騰騰的包子,沒說話,就直接遞給了方琦。


    這一刻,方琦好不容易擦幹的眼淚,瞬間又湧了出來。


    但她實在太餓了,沒說一句寒暄話,直接拿了過來,三下五除二便吃了下去。


    “櫻珠,你現在在哪呢?”吃飽了飯,方琦終於算是緩過勁來,她倚在牆上,好奇地看著這個伺候了一天就被攆走的小女孩,比起那個時候,她好像長高了不少,臉也紅潤了。


    自己竟然淪落到被自己的丫鬟接濟。


    方琦越想越難受,她沒等到櫻珠回話,就低下頭。


    “我在包子鋪幫工,是……”櫻珠想說是大小姐幫她找的歇腳的地,話剛要出口,她卻記起舒瑤曾叮囑過,不要讓方琦知道這事,於是到嘴的話便硬生生咽了下去。


    方琦見她這般吞吐,暗道櫻珠應該還在恨自己啊,“櫻珠,你別恨我,你才剛到我身邊,竟跟她一起騙我,你說我能不生氣嘛!”


    方琦不想提舒瑤的名字,以“她”來代指。


    她拉著櫻珠的手,眼神真摯地看著她。


    “夫人,不,我不恨你,隻是……”櫻珠道,她想起了那天事情的前因後果,左思右想後,最終還是決定跟方琦念叨念叨,“夫人,其實那天,舒瑤小姐之所以讓我在那看著你,是因為舒家人去秋家,那幾位姨太太想把您推出去當槍使,她不想您為難,更不想舒家、秋家鬧得不可開交,才讓我看著您,她自行前去處理……”


    櫻珠眨著眼睛,她緊緊握著方琦的手,“大姨娘說了,她就是想讓你知難而退!舒瑤小姐是怕您應對不來,她才自己前往的!”


    大姨娘就是胡星娘。


    聽到櫻珠這番話,方琦有些呆愣,她不與櫻珠對視,飄忽不定的眼神裏寫滿不信。


    “夫人,我說的都是真的!”櫻珠急了,“誰能想,大少爺突然回來,把一切都給搞亂,話趕話,老爺當下就認了大小姐!”


    “壓根不是那個陳什麽說的那樣,若不是我按您說的,府裏有什麽事就通知您,舒瑤小姐壓根不會去秋家!您真的錯怪她了!”櫻珠一口氣把壓在心底快一個月的話說出來,頓時感覺心裏敞亮了許多。


    “而且,那個陳什麽菲,她本就是少爺的姘頭,你怎能聽信她說的,我聽說,大少爺對老爺被槍殺的事本就知情!自打大小姐打贏了遺產的官司,這幾日,大少爺正在轉移資產呢!”


    櫻珠的這番話,讓方琦心咯噔一下,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被人利用了。


    心裏若墜了塊石頭,方琦麵上卻盡可能地保持微笑:“櫻珠,你這是開什麽玩笑,我都不知道秋盛譽轉資產的事,你會這麽清楚!”


    “你別管我怎麽知道的!”見都這個時候了,方琦還笑得出聲,櫻珠直接急了,她拉住方琦的手,直接大吼起來:“夫人,我知您跟老爺感情好,他的死讓您很難怪,但您千萬要擦亮眼睛,不能被人利用了啊!”


    她這一大聲不要緊,直接驚動了秋家那看門的小廝。


    那小廝正翹首看著街頭,隱約中似乎看到秋盛譽坐著人力車回來,櫻珠的這聲吼,讓他意識到方琦還沒離開。


    “不是讓你們滾了嘛,怎躲這!”小廝幾步邁進胡同,伸手就要去拿櫻珠手裏的箢篼。


    箢篼裏都是客人訂的包子,櫻珠怎能允許被人搶走,她拚命護著,掙紮著逃出了胡同,“夫人,你好生保重,我先走了,記住,不要再被人利用了!”


    臨走之前,櫻珠還不忘叮囑方琦。


    吃飽飯的方琦,體力慢慢恢複過來,她氣勢洶洶都看著小廝。


    “看什麽看!滾快點滾,大少爺這就回來了,被給他招惹晦氣!”小廝怒吼著,說話間,秋盛譽已經坐在人力車裏從胡同口路過了。


    小廝見狀,一邊倒退出胡同,一邊凶神惡煞地指著方琦,那模樣,就是在警告她,不準亂來。


    方琦瞅準機會,一個健步竄了出來,正見秋盛譽拿銅板付車錢,“秋盛譽!”她高喊著,直接站在了秋盛譽麵前。


    秋盛譽剛從臧科研那回來。


    他找臧科研是想問問,若不執行判決結果會怎樣?,卻被告知,到時會被強製執行。


    “秋老弟啊,你不執行判決結果,到時會被強製執行,不過你放心,這塊由我們警察廳負責這事,到時我會幫你的!”


    臧科研賊眉鼠眼的模樣一遍又一遍地閃過秋盛譽麵前。


    幫我,你要說的是讓我再給你點錢吧。


    貪得無厭地家夥!


    沒把舒瑤置之死地,還想惦記著我的錢,想得美!


    老子已經想好對策,到時讓您強製執行都沒得拿,哼,真把我秋盛譽當成紈絝子弟了,老子也不是吃幹飯長大的。


    秋盛譽想得正美,忽聽方琦這一聲吼,手裏的錢袋一下子掉到地上。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沒把她趕走,髒了少爺的眼了!”看門小廝連忙賠罪,趕緊彎身撿起錢袋來。


    方琦這個時候已經逼到了秋盛譽眼前:“秋盛譽,我該幫你的也幫了,你跟舒瑤的官司也打完了,該算算咱倆之間的賬了吧!”


    秋盛譽接過小廝幫忙撿起的錢袋,斜眼看著方琦,“咱倆之間的賬?咱倆能有什麽賬!”


    “別裝傻,我現在需要錢,我也不跟舒瑤那樣,讓法庭判三十五萬,你給十萬,我就離開滬上!”


    若不是知道自己最疼愛的侄子生病了,方琦也不會來找秋盛譽要錢,她知道秋盛譽貪財,因此隻要了十萬,其他的就算自己送他了。


    豈料,秋盛譽卻仰頭大笑:“哈哈哈!方琦,你瘋了吧!找我要十萬,你忘記那天在許常德跟舒瑤麵前,你是怎麽說的了!”


    方琦怔住,她怎會忘記,“可,那不是為了不讓舒瑤得逞嘛,若不是我,那天舒瑤會那麽離開……”


    “啪!”


    她的話還未說完,她臉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你他媽的還有臉提那天,若不是你作證,逼得她沒了退路,秋盛瑤那女人會去提告,法庭會以無需協商直接宣判!”一想起判決結果,秋盛譽便怒不可遏,“方琦,你給老子聽著,是你當眾說把你的那份遺產委托給我的,休想再拿回去!”


    秋盛譽說完,朝著方琦狠狠地啐了一口,抬腿便進了秋家。


    “秋盛譽,你給我站住……”方琦緊邁幾步想拽住秋盛譽,卻被那看門的小廝拽住了頭發,那小廝稍微一用力,方琦整個人就摔倒在地。


    “賤人,還想往裏衝,不想活是吧!”小廝狠狠地咒罵著,直接把方琦拽到了大街上,“下次再來,打死你!”


    小廝朝著方琦後背狠狠踹了兩腳,隨後絕塵而去。


    方琦無力地趴在地上,因為被拖拽,她的衣服已經磨破,臉上也磨破了皮,想哭卻怎麽也哭不出來。


    秋盛譽,你這是逼我啊!


    卻說舒瑤這邊。


    自打舒瑤贏下官司,舒家便被各種各樣的人踏破了門口。


    有來拉纖說媒的,有來借錢的,還有一直沒來往的舒家的親戚,當然,更多的是那些當家人去世後,被接管的攆出來的孤兒寡母、半大小子俏姑娘,一時間,“男女平等”、“人跟人平等”滬上老百姓嘴裏的時髦話。


    又是一日,舒瑤把一來谘詢的半大小子送出了門,卻見舒輕語坐在大門口磕瓜子,她見到舒瑤玩笑道:“以前在香城,你建了個麗都,引得全城的姑娘都去跳舞,現在你回了滬上,又引得全城老百姓提倡什麽‘男女平等’,我的好表妹,你也就是一女的,要是男人,指不定能成多大事呢!”


    舒瑤笑道:“哎,我要是個男的,也不用通過法院要家產了!”


    “你要是男的,遇到秋盛譽這種無賴,該通過法院,還是得法院啊!”舒輕語笑著回應,自打舒瑤應了官司後,她的心情越來越好,香城終究歸滬上管,若婆家人不給自己兒子留財產,到時,她也帶著道兒來滬上打官司。


    她想著想著,忽而不急得回香城了,關家人愛接不接!有舒瑤這三十五萬兩,自己還用擔心挨餓!


    “表妹,話又說回來了,你打算怎麽處理你的這份家產啊?”她從小杌子上站起來,拉著舒瑤問個不停。


    舒瑤從她手裏拿出幾個瓜子,“表姐,這八字還沒一撇呢!秋盛譽肯定不會乖乖交出來的!”


    “不交?他還能大過國法啊!”這幾日每次有來找舒瑤谘詢的,舒輕語都在旁邊仔細地聽著,不知不覺中也學到了很多東西,“他不主動交,那就強製執行啊!”


    舒瑤一聽,暗道表姐這還真的聽進去了,隻是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怕是這些日子秋盛譽已經開始準備轉移財產了。


    秋家家大業大,就算秋盛譽能力再大,也不可能轉移趕緊,自己想討回這七分之一還是很容易的,隻是可憐了其他的姨娘,養尊處優了這麽多年,現如今帶著一孩子,還得流落街頭,等他們敢打官司時,怕是秋盛譽已經把家產都轉移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想阻止秋盛譽的辦法,卻毫無頭緒。


    “請問,這裏是舒公館嗎?”門外突然傳來一溫婉地聲音。


    舒輕語趕緊鬆開舒瑤,忙迎了出去,“是的,是的!”自從舒瑤一戰成名後,大家對舒家的稱謂也變了。


    她走到門口,不由地愣了,門外站得竟然是秋仁甫的七姨娘,她的老同學方茹。


    “怎麽是你?”


    麵對舒輕語的詢問,方茹有些難為情,她小聲問道:“輕語啊,大小姐在嗎?我們有事來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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