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劉漢英傳來消息,方琦答應見麵了。


    他有些吞吐地告訴舒瑤:“擔心方琦小姐不同意見麵,我是以我的名義相邀的!”


    他眼神有些飄忽,全然沒有再法庭上位委托人辯護的自信。


    舒瑤知道,劉漢英定是因為沒按自己的要求請到方琦才心生愧疚。


    但能把方琦請出來,她已經謝天謝地了,又怎會那麽苛刻。


    她連聲感謝著劉漢英,並表示一定準時赴約。


    見方琦那天,舒瑤讓舒輕語陪著她去的。


    見麵的地點選在了萬德咖啡廳。


    一來,這咖啡廳是法國人開的,氣氛溫馨浪漫,方琦定會喜歡。


    二來,咖啡廳的隔壁,就是法庭判給方琦那棟洋樓。


    洋樓是秋仁甫五年前開始建造的,本想著待他退休後,便在這享天倫之樂,但剛建完,秋老太太就死了,結果秋仁甫也沒撈著來住,前幾年,法國大使來滬上,看中了這洋樓,便租了三年,但隨著大使回國,這洋樓暫時就空著。


    舒瑤去選家產時,就注意到了這洋樓,她當時就想,她一眼就看中了。


    自從麗都被火燒後,舒瑤就總幻想著能再開這麽一家。


    以前條件不允許,但現在,她有錢了。


    她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自己為什麽會對建一座舞廳這麽執著,但這個願望就跟那落在地上的草種一樣,紮根發芽,突破一切阻力迅猛發展。


    這棟洋樓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靠海環境好,圍起沙灘來還能開戶外舞會。


    設備齊全,法國人生性浪漫,洋樓裏實施齊全,馬桶、燈光、吧台一應俱全,改造成舞廳根本不用做大工程。


    但所有的滿意,在舒瑤意識到方琦也會喜歡這裏作罷。


    舒瑤明白,就算方琦原諒自己,還承認她們是朋友,她對方琦的愧疚,這輩子都消除不了。


    臨海靠沙灘,旁邊又是咖啡館,對釋放方琦負麵情緒肯定有幫助,因此她沒挑這洋樓。


    而事實上,方琦也果真選了這洋樓,卻沒料到,她選完竟送給了自己。


    舒輕語已經很久沒來這麽高級的咖啡館了。


    香城終究是個小地方,什麽東西都不如滬上精致,更何況,她嫁進關家後,被盯得很緊,除非丈夫陪同,平時壓根沒法出門。


    就是去麗都舞廳跳舞那幾次,還是求了丈夫很久才帶她去的。


    自打舒瑤告訴她,要來萬德咖啡館時,舒輕語便興奮地睡不著覺,但她的興奮,隨著這一天的到來,戛然而止。


    因為她看到,舒瑤拿著吳璿頤那天送來的旗袍上了馬車。


    她坐在舒瑤身旁,壓根沒心情去品嚐服務員送來的甜點,眼睛空洞無神,時不時瞥過那包裝好的旗袍。


    “表姐,你看什麽呢?”舒瑤知道,舒輕語透穿過這旗袍,見她這麽著急,明白她是心虛所致。


    “我,我沒有啊,那個,表妹,你咋辦這旗袍拿來了,這咖啡館人來人往的,若不小心弄髒了,那多可惜啊!”舒輕語不敢直視舒瑤,拿起飲料猛喝幾口。


    “我也不想拿來,但這畢竟是方琦的,我得還她!”舒瑤如實說道,方琦既然打官司拿回了自己的那份家產,至少意味著,她對秋仁甫的死已經不像先前那麽難以接受了,她本就是個念舊的人,這旗袍又這麽有意義,自己理應歸還。


    她這話卻讓舒輕語徹底傻了眼,啊?旗袍是方琦的?自己偷穿過她的衣服?


    難怪那天在大街上,方琦會衝著自己大吼大叫。


    舒輕語本以為,是方琦認出那是舒瑤的衣服,還故意刺激了她一下。


    沒曾想,這衣服竟然是方琦的!


    舒輕語寢食難安,可偏偏這個時候,目光所及之處,方琦已經款款地邁步進門,為避免被認出來,她趕緊低下頭,並匆忙說道:“表妹,我突然肚子不舒服,我去一下廁所!”


    她拿起自己那棕色的羊皮小包,低著頭,一溜煙跑進了廁所。


    方琦在被侍者引進大廳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雅座上的舒瑤,當下眼裏閃過震驚,當即轉身就要離開。


    舒瑤一直留意著咖啡館入口,自然看到方琦的到來,眼看著她要轉身離去,舒瑤趕緊上前拉住了她。


    “方琦!”她橫在方琦麵前。


    方琦倔強地把頭扭向一邊,不跟舒瑤對視。


    可舒瑤最清楚她的個性,她沒有暴跳如雷、沒有破口大罵、沒有不顧形象地嘶吼,證明她是願意聽自己解釋的。


    “方琦,咱們坐下來好好聊一下好嗎?”舒瑤緊拽著她的手,便拉著她往雅座上走。


    方琦雖然肢體有些僵硬,步子有些沉,但總體上沒有拒絕,她別別扭扭地隨著舒瑤的拉扯前進。


    她的確不再生舒瑤的氣了。


    那天櫻珠解釋完當日的事後,她的氣就消了一大半。


    後來,她又想盡各種辦法,找自己在秋季做家庭教師時處的關係不錯的朋友,果真發現了秋盛譽與行凶者趙武有交流的證據。


    當她找到劉漢卿請求他幫助自己把秋盛譽繩之以法時,她便知道,自己早已不恨舒瑤了,她隻是恨自己,恨她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恨她差點造成不能彌補的損失。


    但她所有的釋然,在看到雅座上的那件旗袍時,瞬間又崩潰了,“舒瑤,你到底什麽意思?”她指著旗袍,撕心裂肺地吼著,美麗的雙眸裏泄出憤怒,“讓你表姐穿到街上來羞辱我也就罷了,今天拿來又是幾個意思!”


    舒輕語那天竟然穿著這旗袍上街來?舒瑤原想她最多不過是在家裏穿穿,聯想當日,她跟母親去許家拜訪,方琦正好外出,定是那個時候她正好撞見了穿著這旗袍上街的舒輕語。


    方琦性情衝動,因此,以為是自己故意讓表姐羞辱她。


    舒瑤瞬間明白,方琦為什麽會跟秋盛譽合作。


    “方琦,我與你一起去史密斯先生那定做的旗袍,豈會不知道你對這旗袍的情意,退一步講,縱使我不在乎你,我也沒必要故意刺激你啊!”舒瑤拉著方琦的胳膊,她言語中,眼神往旁邊一瞥,一下子注意到舒輕語正從衛生間前的小長廊處探頭探腦地朝自己看,“方琦,你稍等一下!”


    她鬆開方琦的胳膊,直奔舒輕語而去。


    不一會兒,便拽著舒輕語而來。


    “表姐,你說說上月初十,你去哪了?”舒瑤直接發問。


    舒輕語心虛地不敢抬頭看,她低著頭,不住地吞咽著口水,手緊緊攥著羊皮小包,“上月的事,我哪記得啊!”


    “你怎會忘了,吳小姐送這旗袍來的第二天,你會忘記!”舒瑤指著旗袍,卻看著舒輕語。


    舒輕語依舊低著頭,心裏跟踹了個小兔子似的,她不敢得罪舒瑤,畢竟日後她在舒家的吃喝可都全指望著舒瑤了,但又拿不準自己坦白後,舒瑤會怎麽處罰她。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舒輕語終於拿定了主意,大不了到時去求求祖母,仍舊血濃於水,舒瑤還真會為方琦記恨上自己不成。


    她猛地抬起頭,衝著方琦便嚷嚷道:“沒錯,上月初十,我偷偷進表妹的房間穿走了旗袍,隻是看旗袍精美得很,心裏羨慕不已,便偷穿上了街,哪曾想竟遇到了你!”


    “你看,表妹發現旗袍被人穿過,特意又去找史密斯先生清理過,跟新的一樣,我知道錯了,我真不知道這旗袍是你的,我還以為是許攸寧給表妹定做的,讓吳璿頤發現了醋意大生才送來的!”


    舒輕語緊走幾步,拿起放在雅座上的旗袍,發揮自己所有能組織的語言,盡最大可能地給自己解釋:“更何況,當時為還吳璿頤的人情,表妹的銀票還是從我這拿的,我穿穿試試,全當利息了還不成!”


    她激動地揮舞著胳膊。


    卻驚訝地發現,舒瑤跟方琦麵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她慌忙回想自己剛剛都說了什麽,當意識到她有提到許攸寧後。


    瞬間呆住了。


    “表妹,我不是那意思啊!”我不是說你被許攸寧拋棄了,“我是說……”


    她絞盡腦汁拚命想解釋,卻發現再也說不出半個字,最後無奈地放下旗袍,身子一軟,癱坐在雅座上,“好吧,我什麽也不說了,穿旗袍的時跟我表妹無關,方琦你要啥殺要剮隨你吧!”


    但讓她意外的是,方琦全然沒有剛剛跟舒瑤爭執時的激動。


    她很平靜地伸手拿過被舒輕語拿在手的旗袍,“這旗袍,我可以拿回來,可洋樓跟銀子,你也得收下!”


    她微微一停頓,卻不給舒瑤開口說話的機會,緊接著說道:“那洋樓,很適合改造成舞廳!”


    說完這話,長長鬆了一口氣,宛如卸下了萬斤石頭。


    她眼眸脈脈,“別誤會,不是為了你,我對麗都失火,我跟你父親一直都覺得很遺憾!”


    方琦說這話時,語氣淡然。


    舒瑤努力睜大眼,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


    幾公裏外的許家,許攸寧跟吳璿頤站在書房的窗前。


    今天的吳璿頤,是以跟許攸寧來道別為由而來的。


    但事實上,她是來找許攸寧興師問罪的。


    自打確定整編後,她便告訴許攸寧,為了組織接下來工作的順利展開,他不能去前線。


    “許攸寧,你這是違抗命令,你知道嗎?”待確定書房周圍沒人後,吳璿頤大發雷霆,“隻要你以父親病重為由提出申請,組織便會安排人為你另尋出路,你為什麽不聽從安排,你可想過,你上前線後,你的工作由誰來接手!全亂了!全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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