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托對秋盛譽的置若罔聞,他與舒瑤一左一右把戴維從地板上扶起來,見他閉眼昏迷,就近取來一杯水,噴在了他臉上。


    戴維方才緩緩睜開眼。


    “嘿,我的老夥計!”酒精讓戴維的思維有些混沌,他壓根不記得自己偷酒宿醉後被柳石頭痛打,隻以為是維克托久等不到他,親自來自己住所看望自己。


    “瞧我這記性,你也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喝酒了!”他揉著腦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老夥計,你可不要生我的氣哦!”


    他左搖右擺,用憋足的普通話解釋著,還時不時打一個酒嗝。


    維克托知道戴維貪杯,鼻子比貓還要厲害,他無奈地朝舒瑤聳聳肩,早該想起彼岸花裏藏著美酒。


    “戴維,你該道歉的不是我,是秋小姐!”維克托上前拉住了戴維,將舒瑤介紹給他。


    戴維茫然的眼神一轉,環顧四周,方才意識到這裏不是他的住所,“我這是在哪?”他驚呼道,手捂住臉,整張臉卻火辣辣的疼痛。


    他這才察覺到自己臉上受了傷。


    “我這是怎麽了,這裏是哪?”


    “這是法租界!你喝醉了!”


    “法租界?天啊,我的確是去拜訪你的!真是該死!”


    “都給我閉嘴!”秋盛譽見戴維跟維克托你一句我一句,全然沒把他放在眼裏,臉色氣得發白。


    他氣急敗壞道:“這裏是法租界的彼岸花舞廳,我現在懷疑你通共,別裝傻,跟我走一趟!”


    “我通共!笑話!”戴維終於記起自己身上的傷是哪來的,“你是誰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管我是誰的人!老實點,跟我走!”


    秋盛譽說到這,他突然看到了薑外義還有孫國權,兩人正從門口走進來,當下竊喜萬分。


    管這外國佬是誰,隻要薑外義親眼所見自己的忠心耿耿,這彼岸花非自己莫屬了,於是轉身迎上去,“報!滬上維穩大隊正在彼岸花抓拿暴亂分子!請司令指示!”


    “娘希匹!我指示你奶奶個腿!”薑外義氣急,脫口用家鄉話大罵,抬手就給了秋盛譽一巴掌。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傳來。


    孫國權見狀也抬腿就是一腳,直接把秋盛譽踹到在地。


    秋盛譽當下就懵了。


    他原本是要等待著嘉獎,怎等來了一頓毒打!


    “孫老板,您……我!”秋盛譽趴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卻見孫國權,直接走到戴維麵前,深深朝他鞠了一九十度的躬,“戴維先生,是我用人有誤,辦事不力,讓您受驚了!”說完,更是抬手給了自己一大巴掌!


    整個彼岸花一片嘩然!


    舒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可是孫國權啊!滬上黑幫老大,政權幾經更迭,唯一不變的就是他的地位。


    再看薑外義,在孫國權檢討時,也低著頭,滿臉的忐忑。


    這戴維究竟是什麽身份,竟然這兩個劊子手低聲下氣?


    秋盛譽呆愣半晌,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他隱約意識到自己可能闖禍了,卻又不是特別想認輸,他試圖做出最後的掙紮:“孫老板,彼岸花是*的據點,這人藏在彼岸花,身份可疑!”


    “誰說彼岸花是*的據點!你他娘的找死啊!”孫國權氣急,當下掏出槍,指向秋盛譽,“戴維先生這廝不知死活,我這就槍斃了他!”


    他扣動扳機,“卡”,手槍竟然卡殼了。


    “媽的!”孫國權痛罵一句,拿著手槍檢查到底哪出錯。


    秋盛譽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撿了半條命,孫國權的暴怒是真的。


    能讓薑外義都親自來接見的,那肯定是美國人啊,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饒命啊!”他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如同啄米的小雞,“司令、孫老板饒命啊,我也是抓*心急,才犯下這種大錯啊!”


    再看那柳石頭,也沒了剛剛的囂張,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甚至忘記了祈求。


    戴維一臉憤怒,他怒視著薑外義,“薑先生,簡直駭人聽聞,若不是親身經曆,簡直難以想象,在這片土地上竟發生這種毫無人性的悲劇,如果沒有這位秋小姐挺身相救,怕現在我早已經沒命了!”


    戴維的漢語並不流利,但說剛剛的話時卻是一氣嗬成,他雙臂交叉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在自己國家時,他因為宿醉沒少挨打,沒想到來到被成為東亞病夫的野蠻之地竟又被打了。


    他感到憤怒、鬱悶,當然,更多的是恥辱。


    “看來薑先生並不在乎我們的援助,那既然這樣,我即刻就打電話告訴我們總統,跟您的合作就此結束!”戴維氣憤地揮舞著胳膊,作勢就朝吧台上那切了電話線的電話而去。


    “戴維先生稍安勿躁,都是薑某人考慮不周!”薑外義敢在滬上搞那麽大的行動,依仗的就是美國的援助,簡直不敢想象若戴維這電話打過去會發生什麽事。


    他知道此時,單單是言語上的道歉已經不能讓戴維放下心結,他需要更大的誠意。


    恰此時,門外再傳來汽車停下的聲響,緊接著,張琪帶著他診所的護士趕來。


    “病人在哪?”


    一看整個彼岸花被眾多流氓、士兵把守,張琪頓感不妙,他站在門口,沒敢往裏走。


    薑外義正發愁沒台階下,張琪的到來讓他長鬆一口氣,他趕緊給孫國權遞眼色。


    孫國權連忙收拾出一張椅子,他則恭敬地扶住戴維,“戴維先生,稍安勿躁,身體要緊,讓大夫幫忙檢查一下,咱們在談合作的事!身體是做任何事的根本啊!”他不顧戴維的反抗,直接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盡管戴維坐在椅子上,但他整個人仍是抗拒的:“薑外義,你也想像那頭豬一樣對我嗎?”他手指秋盛譽,本就因醉酒漲紅的臉顯得有些扭曲。


    “不,不,戴維先生,我真的隻是擔心您的身體,隻有您身體安好如初,咱們才能繼續真正的合作!”他特意把“真正”兩個字咬得重重地,並輕輕拍了拍戴維的肩膀。


    今天,他之所以要拜訪戴維,就是為了逃離美國方的支援到了後,給他多少回扣的問題。


    薑外義暗示的這麽明顯,戴維自然能明白,但他本就認為那是自己該得的,可現在自己平白無故被他的人打了,隻是金錢可就沒法解決了。


    薑外義一看戴維的反抗不再那麽激烈,趕緊讓張琪上前。


    張琪打開醫療箱,快速地為戴維做一些常規檢查。


    經過檢查,戴維身上多為皮外傷,並無大礙,反倒是舒瑤為保護他後背一片淤青、鼻梁骨都被打斷,需要靜養。


    看著靠在牆角無法動彈的舒瑤,戴維突然有些感動,他靜思後,對薑外義道:“薑先生,今天發生的事太過可惡,若不是秋小姐,怕我早已命喪於此!真是對不起秋小姐,為了我整個舞廳都遭遇不測!”


    他側過臉,示意薑外義看看彼岸花裏的一片狼藉。


    薑外義立刻明白戴維是什麽意思,他定是在彼岸花裏發現了美酒,更何況,放眼整個滬上也就隻有彼岸花這一處能拿得出手的娛樂場所,為安撫戴維也好,為諂媚他也罷,不過是一舞廳,既然戴維開口了,答應便是。


    “戴維先生,您且放心,我會派專人與法國駐滬公董會、巡捕房對接,安排專門人員來照顧秋小姐,日後,絕對不會有任何人來找秋小姐的麻煩,彼岸花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戴維滿意地點點頭,“薑先生,我們今天本就要見麵,既然有緣見麵,那不如回我部,詳細談談合作的事?”


    “好!那請!”薑外義痛快答應,拱手指引戴維出彼岸花。


    戴維轉身看向維克托,“哦,我的老同學,看來,咱們得改日了!”


    他熱情地上前抱了抱維克托。


    “沒關係!我每天都在這裏,隨時等待您的再次光臨!”維克托回答。


    再擁抱完維克托後,戴維轉身看向靠在牆上舒瑤,半蹲下來,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哦,我勇敢的姑娘,好運會永遠包圍著你!”


    舒瑤麵無表情地看著戴維,沒有說話,目送他離開彼岸花。


    待戴維坐車離開後,她咬著牙,忍著疼痛,把被戴維親吻過的手背用力地在地上摩擦。


    此時的舒瑤懊悔不已。


    戴維竟然是來幫薑外義這個劊子手的!


    她已可以料想到,在不久地將來,薑外義之流會拿著美國人援助的武器再次對準了中國人。


    為什麽要救他!


    為什麽!


    有了薑外義的承諾,彼岸花徹底安全了,可舒瑤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卻說秋盛譽。


    他看著戴維跟薑外義離開,慢慢地恢複了冷靜,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靠到孫國權身旁,“孫老板,真是失策,我一心想早日抓到許默然,著急則亂,才犯下這種錯……”


    孫國權麵如冰霜,沒有動。


    秋盛譽繼續表明心意:“您放心,以後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了!”


    “你還想有下次,媽的……”孫國權猛地轉過頭,眼眸凶光。


    說時遲那時快,還沒等秋盛譽反應過來,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啪!”


    這一次幸運女神沒有眷顧他,隨著槍聲的落下,一縷青煙從他太陽穴位置冒出。


    他“咚”得一聲躺在地上,汩汩鮮血從太陽穴位置冒出。


    秋盛譽就這麽死了!


    孫國權手拿手槍,冷冷地看著他,彼岸花位於法租界,自己的手下本就沒有資格幹涉其中,本就是為一己私利,差點壞了大事。


    “來啊,去清點一下秋盛譽名下的資產,一半充公,一半送到秋盛瑤小姐那,全當是給她這次受傷的療養費!”


    孫國權冰冷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彼岸花上空。


    舒瑤狠狠地打了個寒顫。


    她知道,自己徹底被孫國權惦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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