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峰已經開始安排人開走挖掘機,幾個中年男人也陸續將工具搬走,圍觀的人群漸漸散去。


    陸遙深知,毒蛭與施術者存在著緊密的聯係,兩者距離越近,施術者對毒蛭的掌控力度更大,即便自己再怎麽壓製,對方也能輕易對他造成傷害。


    恍悟過來,陸遙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不留神!竟然著了對方的道。”


    可他再定睛一看,那少年又沒了蹤影。


    想來也是!陸遙知道按現在流行的說法,這少年就是個脆皮,打一槍就跑才是對方的手段。


    “打算跟我玩貓和老鼠的遊戲嗎?那就奉陪到底!”嘀咕了一句,陸遙隨著許正峰步入鶴壽堂,一邊收拾著之前爭執時散亂的物品,一邊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周身。


    有些群眾並未離開,自發協助趙誌和跟林成剛打掃起屋外來。


    直到眾人把鶴壽堂裏外整理得差不多,許司苗才姍姍來遲。


    在四個大男人臉上來回掃蕩,她俏臉帶著怨氣,說話都酸溜溜的:“我好像錯過一場好戲哦!”


    許司苗早早便去上學,家裏出了事,許正峰並沒有告知,但也不妨礙她從其他人那兒了解情況。


    “哎呀!真是場好戲。你沒看見李希梁和褚家那什麽,狗咬狗的場麵。那真叫一個精彩……”許正峰繪色繪畫地描述著,卻完全忽略了妹妹話中的含義。


    “真的啊?!”許司苗神情稍霽,眼中也亮起豔羨的光。“那哥你怎麽都不叫我?”


    許正峰也是神經大條,說話沒過大腦:“我剛開始自己心裏都沒底呢!叫你回來,那不是盡添亂嘛?”


    “我添亂!那你又喊這神棍回來。難道我不是這鶴壽堂的人,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個剛來沒多久的人嗎?”


    許司苗麵色又一黯,眼裏也似有霧氣散開來,好似一隻被人拋棄的家貓那般,令人我見猶憐。


    看著她,陸遙才驀然發現,這個他自從來濱海之後總沒法看透的女孩,此時竟顯露出一些跡象來。


    天庭有月華之光流轉,皎潔氣質籠罩周身,實屬百萬人中一遇的純陰之體。而耳根至下頰處卻隱含潮紅,這是證明她的大姨媽今天已經上門。


    除此之外,陸遙仍舊看不透許司苗其他的,命數幾何、是否有劫?盡皆無題。


    這種現象,隻有一個解釋。


    醫者不自醫,術者不自定!


    醫生無法治愈自己和家人的疾病,因為有所顧忌,不能客觀地進行辯證;


    修習術數的人沒有判斷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人和事,皆因天道有所限製。


    許司苗的情況,陸遙隻能確定,她與自己之間存在著莫大的機緣。至於婚緣抑或福緣,便不得而知了。


    陸遙怔怔地看著,許司苗察覺到目光,不由得丟給他一個氣悶的白眼:“看什麽看,我臉上有花嗎?”


    “不,不是。是你長得像花,挺好看!”


    沒想到陸遙居然這麽難得,主動說出讚美的話來,許司苗俏臉兒羞赧,輕啐了一聲,扭頭小跑開去。


    而此時,陸遙卻忽地想到《萬相醫經》裏,一個解決體內毒蛭的奇招。


    “隻是這方法,實在有點難以啟齒啊!”他望著許司苗蝴蝶般的身影,咕噥道。


    客人陸續進來,而後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大半個上午,鶴壽堂的幾個年輕人,都陷入到是這種似乎無休止的狀況中。別說許正峰倆兄妹抓藥忙瘋了,便是陸遙也看病看得眼花繚亂。


    正要稍事休息,陸遙卻忽然感覺像大冬天裏被當頭澆了一潑涼水,整個人戰栗地坐直起身。


    他警惕地看著不遠處的大門口,那裏還有客人在排隊,其中第三位是個流浪漢。


    這人頭發亂糟糟、衣服也很破爛,彎著腰,瞧骨架並不似成年人,渾身散發的陰寒氣息,陸遙坐在距離十步開外的問診台後,都能清晰感受到。


    陸遙笑了,也不著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既然送上門來,我就好好招待招待……”


    開了藥方,將前麵兩位送走,他等著少年慢悠悠坐到自己對麵。


    少年仍舊沒有抬頭,但這並不代表陸遙無法從其麵相上得到一些訊息。


    乾宮、坤宮雙角黯淡粗糙。自小父母雙亡!


    命宮深陷有愁雲。不日即亡?


    眉間兄弟宮藏納微小紅痣。呃!這貨居然是個兄控的死基佬……


    陸遙真的很想笑,可還是憋住了,自顧翻閱著手上寫了藥方的小冊子,沒理會少年。


    “誒!怎麽回事呀?”


    “你倒是給小先生瞧瞧啊。”


    “以為自個黃花大閨女,不敢見人!”


    兩人就這麽對坐著,無視後頭排隊人們的催促,仿佛時間在他們周身凝固了一般。


    好半晌,終於是少年沉不住氣,臉蛋憋紅,握拳的右手倏忽伸向陸遙。


    瞥見那指縫間透出綠盈盈、蠕動著的活物,陸遙眼疾手快,一手扔了冊子,扣住少年的右腕,在對方放開手掌的刹那,他一手抄起身側茶杯便扣下去。


    杯中滾燙茶水登時灑了一桌麵,濺了一地。


    然而陸遙在意的是,玻璃杯中,那條如同毛毛蟲模樣的東西。它被茶水燙得發出吱吱聲,在裏麵不斷掙紮。


    “這是什麽?”陸遙皺著眉,有些拿不準。


    少年抬頭,笑得很猥瑣:“你認為呢。”


    這時,許司苗聽到這邊的呼喊,望一眼,就去抓了抹布和拖把跑了過去。


    她看見陸遙一側褲管上有灘濕漉漉的水漬,不由感到揪心:“沒事吧!有沒有被燙到,還是去換條褲子吧?真是的,怎麽搞得你?”


    體會到許司苗的關切,陸遙心頭暖洋洋的。看她還要拉開自己,來擦拭桌麵,他連忙擺擺手。


    “別擔心!真沒什麽。這個客人有點特殊,你先下去吧!”


    許司苗還是疑惑地看著玻璃杯扣著的毛毛蟲,猶豫再三,發現陸遙擠眉弄眼地向自己示意,她才選擇離開。


    並未從杯中感應到什麽氣機,陸遙頓時大呼上當:“這隻是普通的毛毛蟲。你耍我!”


    “桀桀!現在才發覺?原來你也沒什麽大不了嘛。”少年說著,左手從褲兜拿出來,抓出一團黑光,便要朝陸遙麵門按來。


    陸遙卻巋然不懼:“你盡管試試!我敢保證,在你弄死我之前,我足夠有時間拉你當墊背的……”


    “你除了能說,偷偷搞些小手段。你還會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故意紮的那兩針是什麽!”


    “是啊!我隻會誇誇其談。所以笨得隻懂拿自己身體當媒介,轉移毒蛭進行壓製。而時至今日才知道,有種東西叫紅鉛!”


    聽到“紅鉛”,少年猶如聽到什麽忌諱,已逼近陸遙鼻子前的手掌動作一滯,隨後猛然縮了回去。


    偏頭朝許司苗望了望,陸遙示意道:“你知道她是什麽身份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又為女子。難得一遇的九陰之體啊!”


    感覺眼皮直跳,少年死死地盯著許司苗。他竟這時才發現,這女孩身上有濃鬱的煞氣,直壓得自己呼吸艱難。


    “她保持著處子之身,今天又恰好是天葵降臨第一日。道法上有一言,物極必反!九陰加天葵,實屬全陰之數……”


    “處子經血,正好是能破你所有蠱術的至陽之物。你要想死,我現在可以送你一程!”


    陸遙話才說完,少年便騰地站起,推跌了椅子,跳開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奪門而出。


    他飛奔起來也是含胸駝背,活像一隻骨瘦如柴的老狗。


    感受到人們向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陸遙無辜地聳聳肩:“這小孩實在太怕羞了!我隻是告訴他,年輕人不能經常左手右手慢動作地擼啊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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