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門左右兩扇,每扇各六十四枚碗口銅釘,鎏金獸首環扣,莊嚴而沉重。


    但此時,它們已失去了風采,不僅有歲月留下的痕跡,亦是由於邪穢滋擾,平增了許多陰沉。


    陸遙隨著錢友明兩人往裏走,一路看去,他越來越是心驚肉跳,暗罵著。這是哪個缺德玩意?用大陣生生把陽宅變成了陰宅……


    隻見馬頭翹腳的高牆碧瓦間有亭台樓閣鱗次櫛比,一條筆直石板路通往中堂,堂前有個雕龍大水缸,植有荷葉田田;石板路分向左右兩邊,有假山交相映襯。


    這本該是一座美得如詩如畫的宜居古宅,卻變成一幅日薄西山的場景,每走一步都有森森涼意自腳底襲來。就好似有些調皮小鬼頭由地下伸出雙手來抓撓你的腳掌心。


    要不是清楚這會兒是早上九點,自己出門也沒搭乘飛機,陸遙還要以為自己是倒了將近八個鍾頭的時差,還到了藍星另一半球。


    他不知道錢友明走進這座明清古宅,眼中所見是什麽情形,反正自己看來這裏已經是入冬的黃昏,陰沉的上空隻透著些許微光,輕風一吹,到處都有鬼哭聲。


    以錢友明的能耐,隻要搭上長孫老爺子的線,那“智能島”的麻煩,這老小子有得是辦法搞妥當的。


    陸遙本來打算是治好了病就抽身,但現在,事態已橫生枝節。


    “陰謀害人性命,奪一族之氣運。簡直傷天害理!既然我碰上了,就別怨我多管閑事……”


    留意著這宅邸的一草一木,陸遙短時間沒能勘破陰謀者用的何種陰宅陣法,這是由於找不到陣眼所在。


    然而,就在轉過中堂前那個荷花缸時,他卻猛然腳步一頓,就像靈感噴發,伸手就把水缸拍得嗡嗡響。


    “果然……”


    “汪!汪汪汪!”狗子一叫,老嬸兒也嚇了大跳。


    錢友明更駐足回頭,急問道:“陸小先生!怎麽了?”


    按常理,養荷花的地方無論寒暑,都應該是涼意習習才對。可在這滿屋子陰寒的情況下,這缸荷花非但沒有一絲清涼,反而隱有火氣灼身。


    更有甚者,陸遙剛才激動之下,真氣自轉,拍下的這一掌可威力不小,荷花缸卻沒炸裂,隻發出微弱的悶響?


    原來是五行困龍大陣,陰宅中最狠的陣法,截他人龍脈為己所用。古時蒙古元、女真清用得就是這招,結果造成皇宋、強明生靈塗炭,被滅城者無數。


    可真謂陰狠霸道,《萬相醫經》地相篇絕對禁用三大絕陣之一。若強行布置,無論陣法成功與否,布陣者必折壽一半,少年白頭,壯年成耆耋。


    他正想說無事,借口是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中堂裏卻走出來幾撥人。而這些人之中,卻有兩位是陸遙怎麽也想不到會遇上的。


    戴著半邊麵具的史丹利?佛和拄著拐杖的彪悍男人。


    陸遙的話到嘴邊,便變為苦笑之語:“原來你還在華夏啊!我以為你早回去大美利堅了。老史!”


    “都說過!我叫風佛。”史丹利?佛是站在這些人右側最後兩人之間的,他身邊是中醫大會的兩位m國裁判。


    他所在的位置,本不該讓人最先發覺的,但由於那半邊麵具,還有天生不怒自威的貴氣,史丹利?佛就算是躲在百人團體中也很難叫人不重視他的存在。


    “小子!你怎麽還沒死?”


    彪悍男子就更不用說了,凡事愛出風頭,碰到什麽情況,他一準衝前麵,隨後才會退到主人後邊。


    他的主人,是個留著山羊胡須的年輕人,長相就一個特色,臉黑,看上去像山裏娃娃,實誠,其實眼神陰鷙透著偽善。


    陸遙發現年輕人目光正注視自己僵硬的左臂,心裏登時覺得很不爽,就回了彪悍男子一句:“承蒙厚愛!我命大……”


    自家父親正命懸一線呢,這裏卻有人大談忌諱,站在正中的長孫家主——長孫晨光就恨恨地說:“什麽死不死的!再胡說八道,請各位就此回去罷了。”


    曉得自己喊了一聲“老史”也犯人家禁,陸遙訕然一笑,才注意到這位老嬸兒喊為小少爺的五十來歲男子。


    見了長孫晨光,陸遙心中立時大叫不好。這人別看表麵陽光正派,站在那兒身姿挺拔,可實在已經不算是“人”。


    肩頭耷拉著,兩團命火泯滅,印堂發黑,隻剩額頂一團火搖搖欲滅,靈魂早被惡煞入侵,思維更不似常人,隻會認定一個方向。陸遙認為,這差不多已經是一具行屍走肉了。


    實話說,如果拿長孫晨光與長孫老爺子比較,他覺得,真正沒救的人是眼前這位。就如同之前在褚天南別墅的那樣,陸遙若手中無器具的話,憑一己之力無法驅煞。


    而長孫晨光就算他驅了煞也沒用,已入膏肓,驅了煞就要了命。


    至於陰謀者為何能先害了年輕一輩,而尚未能弄死長孫老爺子?之前錢友明提到過,他打小就聽有傳言,“老爺子是長孫家的命脈運脈”。


    秉一族一國氣運者,如有神助!想自殺都難。


    想想某太祖,戰爭年代,子彈從頭上飛過,炮彈從身邊爆炸,別人中槍,別人斷手斷腳,他都隻是擦破點皮。死不了!


    心思流轉隻在須臾間,因長孫晨光慍怒,陸遙朝他點頭微笑表示歉意。


    “嗯!錢董。這位該不會就是你說的,幫我父親請來的小醫生吧。”長孫晨光雙眼沒有焦點,言語更像機械人一樣,硬梆梆的沒有起伏。


    錢友明謙遜地微躬身:“這位小先生姓陸名遙!可是中醫大會的冠軍。”


    “聽說過,名聲倒是不差。還希望他本事也跟名聲一樣才好。請了。”說著,長孫晨光擰身便走,徑自回到中堂主桌的左席坐下。顯然剛才荷花缸被拍得怪響,並非他在意的範疇。


    陸遙和錢友明等人走進去,便注意到長孫晨光的坐姿很奇怪。


    對方坐得四平大馬一樣,兩個膝蓋抵住左右扶手邊緣,然後一雙手肘疊了上去,雙掌十指交叉撐著下巴,上半身也隨之傾斜了。


    如此費勁,別人看著都覺得不自在,以致於後來羊胡子年輕人都忍不住發了句牢騷。


    “是不是脊梁骨讓人給打折了啊?!”


    這是後話。


    中堂左右兩排各有四張太師椅,眾人分先後落座。


    老嬸兒抱著狗子卻站在最末靠門邊的地方,緘默不言,還有那滿臉的折皺,簡直和堂內充當背景的盆栽無異。


    “誰能治好我父親的怪病,我願出一億。”長孫晨光眼睛在眾人臉上轉了轉。“他這個病,古一賢古老都束手無策。不知道大家有什麽看法。”


    羊胡子年輕人就直接站起來,表示剛才隻不過粗略看幾眼,還要再仔細觀察一下患者才能下決斷。


    長孫晨光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老頭子到底能不能恢複到健康狀態?


    至於恢複後,長孫家是不是還自己在做主?他以前似乎有想過,但這兩個月來,已經徹底被“老頭子必須死”,這念頭所排除了。


    他點頭,叫身邊的司機帶著羊胡子年輕人往內堂後去了。


    陸遙卻對一億的酬勞不感興趣,沒有和年輕人去爭先慢,而是側身對右手邊正要品茶的史丹利?佛竊竊私語起來:“喂!其實你也很好奇那個鱷皮怪病吧。”


    “其實。我是投資建製藥廠,土地需要堪驗審批,才過來一趟的!”史丹利?佛笑容如沐春風。“至於你們說的那個病,應該是碰巧吧。人家剛好聽說過我也參加了中醫大會比賽!”


    “真的?建個廠,為什麽還要工程堪驗?”陸遙表示不能理解。自己重新規劃鶴壽堂都沒有這種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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