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麵紙擦了擦臉,沒生氣,笑著說:“嗬嗬,膽子不小。帶他上去。”


    我被那兩個人架著往樓上走,半路上,我的手指已經開始發抖。


    我慌了,隻聽跟在我後麵的男人說:“毒素快要完全發作了,不知道你是會先瞎一隻眼睛,還是會先變成啞巴。二當家一定會舍不得的。”


    我說不出話來,隻能在心裏大罵他神經病,恨不得再往他的臉上噴一口帶血的唾沫,但再也沒找到這麽好的機會了。


    毒素隨時會發作,我已經不報什麽希望了,心裏隻剩一個念頭,死前如果還有機會,我要帶走一個!


    這是一個私人會所,服務員對我們見怪不怪,甚至都不多看一眼我,我斷了求助的念頭。


    “這兒是殺門在江州的分舵,上上下下全都是我們的人。”那男人眯著丹鳳眼,極其缺德地對我解說道,“省點功夫吧,你被鹿兒點了啞穴,強行說話會把喉粘膜給弄壞的。”


    謝謝你這麽體貼地替我考慮啊,我都他媽的快死了,還考慮喉粘膜。我費力地翻了個白眼,同時聽他對我說了一句:“不客氣,死也最好留下全屍嘛。”邊說著,他邊推開包間的門,把我也推了進去。


    諾大的包間裏隻坐了一個人,秋紅!


    秋紅雙手撐著桌子,盡管身邊沒有一個人,可卻好像有千軍萬馬一樣。這感覺不止是我有,就連綁架我這男人,也站在包間門口,不再往裏半步。


    盡管他還在微笑,可我能感覺到,他不敢貿然進房間。


    這一瞬間,倆人都沒動,可氣勢上卻好像已經過了百招,而且贏得是秋紅!這個女人的氣場,比男人還要強上幾百倍。我恨不得親手殺了她,可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強。


    秋紅嫣然一笑,嬌俏百媚生,現場緊張的氣氛這才鬆了一點兒。


    “進來吧,我敢來赴你這鴻門宴,你卻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像什麽話?傳出去讓江湖笑話我們梁管事是個膽小鬼嘞。”


    “二當家你說笑呢,這不是鴻門宴,我是給你送禮來的。這份大禮,二當家不會不收吧。”


    我正聽得一頭霧水的時候,一隻大手拍在我的背上,把我從兩大漢手上接了過來,梁管事拎著我的衣領子,大步走進了包間。


    在離秋紅最遠的一個位置,梁管事坐了下來,我被扔在了旁邊的空位上。


    這家夥裝的挺有膽的,其實不還是害怕秋紅麽?走進了屋都不敢靠秋紅太近,裝的什麽逼啊。


    梁管事伸手摸了摸我的後脖子,我反手拍掉了他的手,然後才意識到,我能動了。


    我張嘴啊了兩聲,果然能發出聲音了,一定是他剛才替我解了穴道。


    “你他媽的有毛病是麽?!”


    我衝他破口大罵,天知道我什麽時候會毒發身亡,死前隻能多罵兩句解解氣了。


    梁管事笑道:“我不辭辛苦帶你和二當家來這裏團聚,你不謝我就罷了,怎麽還罵我。”


    我心想這人不會是心裏有問題吧,從剛才開始,就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和秋紅不共戴天,她想殺我,我想殺她,團聚個什麽?


    我狠狠地呸了一聲,道:“我謝你,謝你全家,謝你祖宗八輩子!”


    以梁管事的身份,對秋紅應該畢恭畢敬才對,江湖上極其講究身份地位,同門的門徒對掌門當家,絕對不能有輕慢之心,否則會被整個江湖所不齒。


    殺門是邪門外道,可不管怎麽說,還是江湖中的門派,不會不守江湖規矩。金皮彩掛,評團調柳,風馬燕雀壺,都是偏門勾當,可也極守江湖的通識。在偏門中討生活的人,多是沒什麽文化的窮人,怕被江湖外人說是不開化的野人,所以在規矩這方麵,比少林寺這樣的名門正派更加嚴苛。


    可連我都看得出來,梁管事對秋紅很傲慢,今天的態度很顯然是來挑事兒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們殺門之中互相內鬥,扯上我幹嘛?!他們鬥得越凶越好,最好互相殘殺,我去閻王殿的路上也不寂寞!


    這樣一想,我心裏的怨氣小了點兒,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盯著二人。梁管事表麵上笑嘻嘻的,其實從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的太陽穴,青筋一下一下跳著,秋紅倒是氣定神閑的。


    聽我如此不給麵子的回答,梁管事反倒哈哈笑了兩聲,很痛快的樣子,扭頭問秋紅:“二當家覺得呢?”


    秋紅莞爾一笑,嬌俏地說道:“梁管事,你說話就愛繞彎子,何必呢,江州分舵一直是你在管,上上下下,連分舵會館裏掃地的阿姨都是你的人。你既已經把我騙到了這裏來,不如就開門見山,有話直說,二當家我忙得很,你快說完,我還有別的事要去辦呢。”


    梁管事道:“二當家百事纏身,實在太累,花容月貌都憔悴了,屬下看著都心疼。”


    我終於聽明白了,他是來逼宮的。


    梁管事的話雖然沒說完,可話裏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他想取秋紅而代之。


    秋紅道:“大當家閉關不出,門裏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我處理,我要養活殺門上下幾百口人,還要提防著你這樣的宵小之輩,怎麽能不累嘛。”


    聽秋紅撕破了這層窗戶紙,梁管事哈哈大笑:“既然二當家疲於應付,不如退位讓賢,梁某不才,願意替二當家分憂。二當家國色天香,何必在江湖上拋頭露麵,你要是願意,大可嫁入豪門,有的是男人願意為你出生入死,何必像現在這樣,當個江湖野婦呢。”


    圖窮匕見,梁管事徹底撕下麵具和偽裝,眼睛裏閃過一絲歹毒的神色。


    哢哢哢!


    一排整齊的上膛聲同時響起,我一回頭,看見十幾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秋紅的腦門兒。


    秋紅雙手托著腮,像是個懷春的少女一樣,嬌憨地望著梁管事,完全沒把那十幾把槍放在眼裏。


    受這氣氛影響,我不由緊張起來,視線瞟向梁管事,隻見他的喉結也在上下滑動,甚至有點兒發抖,兩隻手在膝蓋上捏成了拳頭,西裝褲都被捏皺了。


    雖然梁管事背後有十幾把槍,可我感覺勝算好像還是在秋紅那邊。


    秋紅怡然自得地,欣賞了一會兒梁管事的表情,然後才說:“就算我想讓給你,也要得到大當家的首肯嘛。”


    “大當家都閉關十年了,這十年來,殺門一直把控在你的手上!當初大當家閉關之事隻告訴了你一人,現在全殺門上下,也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大當家在哪裏閉關。我們十年都沒見到大當家了,大當家是不是真的閉關了,他是死還是活都沒人知道,你還想用大當家當擋箭牌?”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嘛?”


    “離開殺門。”


    梁管事站了起來,幹脆利落地扔出了四個字。


    在這一瞬間,我不知是毒素在發作,還是二人的殺氣太強,胸口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頓時呼吸不暢。


    我感覺鼻子發癢,用手一摸,摸到一把血。我的心頓時涼了下去,不用想了,這絕對是毒發了。緊接著我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淌眼淚,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桌子上,我才發現,他媽的,還是血!


    秋紅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得了我?十幾把槍,梁橫,你怎麽總是不長進?”


    梁管事哈哈大笑,捏著我的後脖子,把我的頭按在餐桌中間那個轉菜的托盤上。


    “加上他當籌碼夠不夠?他還有最多三個小時,就會徹底沒命。現在開始每半個小時,都會再毒發一次,每一次都會不同程度地永久致殘。二當家神功蓋世,隻可惜這回我手上的籌碼更多一點,你如果答應我的要求,我就給你解藥。”


    我破口大罵:“你他媽的騙傻逼呢,化屍丹的解藥全天下隻有一份兒,這一份絕不可能在你那裏。”


    秋紅也悶哼了一聲,嬌嗔道:“你看,外人都知道我們殺門的規矩。”


    “哈哈哈,本來應該隻有一份,因這化屍丹是用來懲罰不聽話的殺門門徒的。可我這人向來謹小慎微,總擔心哪天這丹藥被用到我的身上,所以江州所有的解藥,我都留了一份,李誠的解藥,就在這個小盒子中。”


    他從表袋裏掏出一個精美的香煙盒,啪地一聲打開,裏頭裝著一顆深藍色的藥丸,和我從李誠身上搜到的一模一樣。


    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藥丸。


    一個人如果已經接受了死的局麵,忽然給他一條生路,那他絕對什麽都做得出來。


    我的視線都被血染紅了,可我把那顆藥丸看得清清楚楚!


    我低吼:“你開個條件,怎麽才能把這顆藥給我?別問秋紅,她不可能同意,我不知道你腦子裏是怎麽想的,但她一直想殺我,不可能救我。”


    梁橫充耳不聞,鬆開了我,慢條斯理地說:“二當家,這筆交易怎麽樣?隻要你把位置讓出來,你可不必離開殺門。”他舔了舔嘴唇,露出猥瑣的笑容,“隻要你當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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