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尹慧洗臉回來,發現張佳已經醒了,醒了的張佳,呆呆的盯著天花板,不哭也不鬧,這卻讓尹慧的心裏更堵了,這種感覺她在失去至親的時候也有過,如果說哭鬧還可以把心底的那份痛發泄出來的話,現在的這種情況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張佳聽到聲音,轉過了頭:“尹慧,你知道這個點滴一共是多少滴嗎?”


    尹慧下意識的回道:“多少滴?”


    “是一千三百二十四滴,你沒有來的時候,醫院裏就隻有我一個人,我覺得肚子痛,讓人去找明國,但是他隻是讓人回來說他有事,一會就會來的。我一個人掛著點滴,在黑暗裏我太害怕了,就一滴一滴的開始數,我總想著,數到下一滴他就來了,可是我數完了一滴又一滴,他也還是沒有出現。現在我和他的孩子都沒有了,他都還不知道。”張佳眼角掛著淚,平靜的說道。


    哀默大於心死,就在孩子死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就不愛那個男人了。


    “魏明國隻是太忙了,你想見他,我現在就去找他,我讓他給你道歉。你還年輕,你養好身體,你和他以後想要多少個孩子都行。生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無論像你還像他,都是帥哥美女。”尹慧說道,即使她心裏有一萬個討厭魏明國的理由,但是也知道現在魏明國還是張佳的心裏支柱,這個支柱還不能倒塌。


    “尹慧,你不必勸我了,我之前也是心存幻想,但是現在我早就死心了,不,不應該說是現在,應該說在你讓他陪我的那段時間,我就死心了。他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我和他雖然在同一個屋子裏,但是我卻根本見不到他。那時候我的心就慢慢死了,但是為了孩子我還是堅持著,我默默想如果孩子生下來,我就再給他和我自己一次機會,可是現在你看,老天都不給我這個機會了。”張佳淒然的笑著。


    尹慧剛要說話,張佳舉起手打斷了尹慧。


    “尹慧你聽我說完,我怕我再不說就再也說不了了,我曾經嫉妒過你,我覺得憑什麽,他們都愛你,魏明啟愛你,愛的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魏明國愛你,好幾次他在做夢時都叫著你的名字。那時候我嫉妒的快要發瘋了,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你善良勇敢,你看你對我這樣一個不守承諾害死你弟弟的人,還這麽好,怪不得他們都那麽喜歡你。”張佳費力的抬起手,摸著尹慧淚流滿麵的臉。


    “張佳,別想這些了,你還年輕,養好身子,重新找一個愛你的人,你不是羨慕我和魏明啟嗎?你長的這麽漂亮,你要是單身了,一定會有好多人追你的。到時候我幫你好好選一個如意郎君,長得要帥,對你還要好。”尹慧的聲音有些哽咽,張佳這個樣子讓她有種不詳的預感,總覺得會出事。


    “我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如果可以重來,我希望我沒有遇到過魏明國,沒有愛上他,我不奢望能找一個像魏明啟那樣的男人,我隻希望可以找一個愛我的人,平平淡淡的度過餘生。我一直以為魏明國是我的良人,現在才知道他也許是,但卻不是我的。尹慧我不行了,謝謝你能來陪我,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們可以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張佳笑著看向尹慧,蒼白的臉上掛著絕美的笑容,讓尹慧想起稍縱即逝的曇花。


    尹慧抓著張佳的手:“你身體還沒有恢複,先不要想這麽多,好好休息,不用下輩子,隻要你好好的,我們依然可以做朋友,忘掉那些前程往事,重新開始。”


    張佳嘴角掛著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尹慧搖了搖張佳,張佳還是沒有反應,腳上傳來溫熱液體的觸感,尹慧低下頭,看到正有血從被子裏流出來,滴在她的腳上,尹慧猛然掀開被子,一床的血紅色,讓她腦袋嗡的一下。


    尹慧飛奔著跑出病房,在樓道內大喊:“醫生,快來,救命啊。快點。”


    樓道中其他病房的人伸出好奇的腦袋。尹慧顧不上那些探究的目光,死命向醫生的值班室跑去,隻有幾百米的路,卻讓她覺得很漫長。


    她自己都有些記不住,自己是怎麽到的醫生值班室,張佳又是怎麽被搶救的。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又重新站在了手術室的門口。尹慧強行喝下兩瓶恢複活力藥水,這才讓自己勉強站得住。可是她才發現,這個藥水隻能恢複她的體力,卻不能恢複她的精神,她現在腦子還是一片混亂。


    不知道過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和護士陸續走了出來,尹慧向前抓住一個醫生:“張佳怎麽樣了?她一定沒事是吧。”


    醫生搖了搖頭,一臉遺憾:“對不起,我們真的盡力了。她是產後急性大出血,血流量太大,止不住,我們也沒有辦法。”


    蒙著白布的張佳被人從裏麵推了出來,尹慧呆呆著看著張佳,已經有些聽不到周圍人的說話聲了。


    尹慧掀開白布,張佳如同進病房時候的樣子,精致的五官,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要不是那張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都會讓人誤以為她隻是睡著了。


    尹慧乞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醫生:“她還那麽年輕,還沒有自己的孩子,這個世界那麽多的美好,她都沒有嚐試過,怎麽可能會死呢?求求你,再救救她,她一定還有救的。”


    醫生隻是同情的看了看她,越過她走了。護士過來又重新蓋上了白布,推著車向前走去。尹慧呆愣在原地,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坐了一會,她站了起來,向外跑去,張佳的死那個人要付主要的責任,可是現在那個人卻連出現都沒有出現。


    尹慧跑到市委大樓的時候,之前那個秘書很熱情的迎了上來。


    尹慧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魏明國呢?他在哪?”


    秘書溫和的說道:“魏委員,剛剛在裏麵和書記他們開會呢,估計再過一會就快開完了,我一會幫您……”


    尹慧沒等秘書說完,就打斷問道:“哪個會議室?”


    秘書奇怪的指了指身後的方向:“就是那個走廊盡頭的那個。”


    她剛說完,就見尹慧已經越過她,往裏走去。


    秘書反應過來,要攔著尹慧,卻已經有些來不及了,秘書著急的在後麵喊道:“同誌,你不能進去啊,裏麵真的在開會啊。”


    尹慧仿佛是沒有聽到似的,腳下生風,一步都沒有停,直接就衝到了會議室門口,秘書從後麵穿著高跟鞋跌跌撞撞的追了過來,卻隻見尹慧一把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會議室的人一臉不悅的看著尹慧這個擅闖者,坐在桌子左上方的中年男子皺眉訓道:“你是哪個部門的,這麽沒有規矩,不知道我們在開會嗎?”


    尹慧沒有理她,隻是直接走過去,一把抓住魏明國的領子:“你跟我走。”


    魏明國被尹慧抓的有些惱:“你發什麽瘋,有什麽事情好好說不行嗎?”


    中年男子一臉不悅的看著魏明國:“這個人你認識?”


    魏明國尷尬的笑笑:“是的。她是我大嫂。”


    魏明國抓著自己的領子轉頭對著尹慧說:“會議馬上就結束了,有什麽話,我們一會再說,你先放開我,出去等我。”


    尹慧瞪著魏明國:“你老婆都為了生孩子生死了,你居然還要在這裏開會?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就算你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張佳,那也不能這麽冷血無情吧。”


    “張佳死了?”魏明國詫異的問道。


    “是啊,她死了,你關心嗎?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死了,你在乎嗎?你不是隻在乎你的仕途嗎?”尹慧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魏明國,簡直想剖開他的胸腔,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心。


    魏明國看著瞬間周圍的同僚向他投來的鄙夷的目光,隻覺得臉一熱,抓著尹慧的胳膊:“走,我們出去說。”


    尹慧甩開他的手:“怎麽,你現在覺得丟人了,你當初對張佳一個孕婦實行冷暴力的時候,你怎麽沒有覺得丟人,你一個丈夫,每天借著工作的由頭卻把她放在家裏的時候,你怎麽不覺得丟人,你的孩子都在母親的肚子裏快七個月了,你卻一次都沒有陪著她去產檢,而是派一個陌生人去的時候,你怎麽不覺得丟人,魏明國,你做這麽多事情的時候,都沒有覺得丟人,現在我隻是把事情說出來,你就覺得丟人了?”尹慧嗤笑道。


    魏明國的臉色鐵青,已經有些掛不住了,他不用轉頭,也知道周圍大家的目光有多麽的令他絕望。


    魏明國寒著臉,一把扯開尹慧抓著自己領子的手:“你在亂說,我就叫警察了。”


    尹慧又重新抓上了魏明國的領子:“你叫啊,我倒是要看看,一個國家機關的工作人員,是非觀是不是這麽差,放著你這麽一個衣冠禽獸不抓,卻要來抓我。”


    桌角的中年男人開口說道:“小魏啊,既然你家裏有事,還是回去看看吧,看看怎麽處理,這段時間你暫時不用來上班了。”


    魏明國一臉驚訝的看著中年男人:“書記,沒事的,我會很快處理好家裏的事情的,不會影響工作的。”


    中年男人搖搖頭:“你的工作,我會交給別人幫你做的,你還是先安心處理家裏的事情吧,這裏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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