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


    莊祁本倚在床頭看書,聞聲抬頭,但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進來。


    “請進。”莊祁皺眉,提高了聲音。


    吳浩霆推門進來,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拿手扒了扒頭發,眼眶下是明顯的青黑,半睜著眼,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樣子:“別叫了,人走了。”


    “誰?”


    “趙棗兒。”吳浩霆極為順手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咕嚕咕嚕喝光,“她來幹嘛?”


    “我怎麽會知道。”莊祁挑眉,“水。”


    “嘖。”吳浩霆給莊祁倒了杯水,送到他手邊,莊祁沒有接,把手背貼在杯壁上,而後直接推開,“太燙。”


    吳浩霆一瞪眼:“祖宗,燙不死你的。”


    “好吧。”莊祁做出勉為其難的姿態,接過杯子放在一邊的小幾上,“你祖宗餓了,買飯去。”


    吳浩霆覺得好氣又好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大半天沒吃過東西了,索性拿了外套,走了出去。“得得得,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老子照顧你一回。”


    莊祁輕笑,往後一仰靠在枕頭上,“這是你應該的。”


    “滾粗。”


    吳浩霆嘀嘀咕咕的聲音漸遠,病房重歸寂靜。


    放下手中的書,莊祁看向窗外,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的天氣便明媚起來。日光落在雪地上,白茫茫地晃眼,樓底下有工人熱火朝天地掃雪,枝丫空蕩零落的冬日,因這喧鬧多了幾分火熱。


    莊祁需要住院一周。


    夜裏他與趙棗兒走散後,轉身便被困在了結界中。


    結界是以陣法的形式儲存修道之人的法力,引發後在陣法的範圍內形成防禦罩,阻擋外來攻擊。用科學一點的說法解釋:就是指運用某種超自然的力量形成的一個特殊空間,創造另一個小型空間。


    莊祁便被困在了這個空間裏。


    傳統的結界以地形結印術為主,保護結界中的東西不被發現、不為移動。困住活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莊祁當機立斷,雙手結了個複雜的印,向前一推,吟詠咒語,試圖直接打破結界。攻擊落到結界壁上,卻被彈了回來。結界壁上隱隱浮現一個大大的“林”字。


    ——大鳳山林家,那曾是風水上的造詣大家。莊祁也沒有想到林山奈竟來自那個林家,但莊家作為道上領頭的大族之一,向來廣為交涉,林家的陣法,莊祁並不陌生,莊家一度把各家所長都收集起來供莊祁研究。


    但眼前這個結界,莊祁嚐試了三次,都沒能成功突破。


    自幼潛習術法,天賦優稟的莊祁難得被激起了鬥誌。他閉上眼,屏息凝神,調動五感,在結界壁上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一開始的試探很緩慢,而後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在結界西北的偏角裏摸到了一塊奇怪的突起。


    突起上覆了一層障眼法,莊祁以指為刀,淩空一劃,撕破了那層偽裝,結界壁上頓時出現了一張紅色的陣符。


    ——符咒上有一個頗為熟悉的“鎮”字。


    結界壁上的“林”字開始劇烈晃蕩,紅色陣符也跟著搖晃,這是一個“陣中界”,真正驅動結界的是這張鎮字符,林家結界不過是障眼法之外的又一重障眼法。


    莊祁繃著臉,心情奇差。且不論林山奈到底是不是來自大鳳山的林家,這個鎮字符的主人倒把他耍的團團轉。


    冷哼一聲,莊祁掐了個訣甩到鎮字符上,結界壁“砰”地碎裂,碎片紛紛下落,鎮字符上紅光一閃,自燃起來,符咒周邊的碎片抖了抖,突然向莊祁襲去。


    設置結界的人在這個林家結界裏施了障眼法蓋住鎮字符,在鎮字符裏又藏了一道攻襲術,一層又一層,讓人防不勝防,若受到攻擊的不是莊祁自己,他也會大讚一聲“高手”。


    但這個高手,明擺著要他的命。


    生來具有異能的莊祁一直被視為莊家的接班人培養,不願意繼承家主之位的莊祁自成年出道後,漸漸與莊家斷絕了來往,維係兩者聯係的,是一紙承諾:莊祁繼續以莊家大天師的身份活動,莊家則不幹涉莊祁想要的自由生活。


    脫離莊家近十年,莊祁已經漸漸走下神壇,褪去了巔峰時的光輝,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被別人淩駕於他之上。


    重新捧起書,莊祁翻到扉頁,裏頭夾著一個小紙人——正是吳浩霆在小巷裏撿到的那個。


    他不得不好好想想了,幕後的人,究竟是什麽目的?


    ——————*****【防盜文:0】——————


    趙棗兒臉頰通紅,一溜煙跑回了病房,被舒碧雲逮了個正著。


    “你去哪了?!”


    “沒去哪......”趙棗兒小聲道,繞過舒碧雲,躺回病床上,一拉被子,蒙住頭。


    心還砰砰砰地跳著呢,莊祁的聲音讓她安心,安心之餘還有奇怪的欣喜——真是莫名的情緒。


    “別鬧。”舒碧雲徑直扒開被子,露出被子下像隻紅蝦的趙棗兒。“你這是咋啦?臉怎麽這麽紅?哪裏不舒服?哎,我去找醫生......”


    舒碧雲說完轉身就走,趙棗兒忙拉住她:“沒事沒事,我一點兒事沒有。”


    “真沒事?”


    “嗯嗯。”趙棗兒用力地點點頭,她是真的沒事,不僅沒有不舒服的感覺,還覺得身體十分暢快輕鬆呢。


    舒碧雲狐疑地打量兩眼,最終歎了口氣,“你要嚇死我了。”


    “好碧雲,讓你擔心了。”趙棗兒貼近舒碧雲,抱抱她,放柔了語氣撒嬌。


    舒碧雲回抱趙棗兒,替她攏攏頭發,把從昨夜到今晨發生的事說與趙棗兒聽。


    “昨夜我睡著睡著聽到你喊了一聲,醒來卻沒看見你,屋子大門就敞著,你的鞋啊衣服啊手機都在家裏,外頭下著雪呢,你能赤著腳去哪裏啊,給我嚇壞了。”


    “對不起。”趙棗兒看著舒碧雲眼底的青黑,想著舒碧雲可能擔心了一晚上,不由得滿懷歉意。


    舒碧雲搖搖頭,“你猜怎麽著?”舒碧雲眨眨眼,“就你浴室裏的那個女鬼,跟我說你被帶走了。”


    趙棗兒猛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瞪著舒碧雲:“你你你,你看到了?”


    “不是,我看不見鬼啦。它在鏡子裏寫字,別說,紅通通的血字還是挺滲人的,說你在醫院,我就過來了,在大廳遇見了吳警官。”


    趙棗兒一瞪眼,“你膽子怎的這麽大?還敢過來醫院?不害怕嗎?”


    “那我能丟下你不管啊?”舒碧雲瞪回去,水靈靈的大眼睛藏著笑意:“我還怕你凍死在外頭呢,誰知道有個帥哥把自己的外套給你了。”


    趙棗兒不自然地瞥了眼放在一邊凳子上的莊祁的外套,咳了一聲:“說正經的,這事多危險啊,你要是出來什麽意外,我也會很難過的!”


    “誰跟你說不正經的呢。”舒碧雲哼哼兩聲,從口袋裏掏出一團符紙丟在病床上,“好好看看你這些假貨,害我丟死人了。”


    趙棗兒自然是知道二維碼小廣告的事,臉紅了紅,又覺得可樂,不禁笑了起來。


    “讓你樂!”舒碧雲繪聲繪色地講了自己出糗的事,畫麵感太強,趙棗兒一邊腦補,樂不可支。


    “回去趕緊把你那些假貨扔個幹淨。”舒碧雲翻了個白眼,又說起和吳浩霆查到的那些資料,趙棗兒已經在夢境中依稀知道了整個故事的脈絡,但也靜靜地聽舒碧雲說,不打斷她。


    “......目前這些也是推測,吳警官說回頭問問莊先生,就能還原真相了。啊,剛剛說到哪了?”


    “陳小雲。”


    “對,陳小雲。她不是離職了嗎,”舒碧雲臉色暗了下來,“天快亮的時候外頭突然騷動起來,我們出去一看,發現是那個陳小雲,披頭散發的,拿著把手術刀紮自己的肚子,說裏頭有根縫針,她要拿出來,不然她會死,場麵可嚇人了。現在她還躺在重症病房裏呢,再之後我們就在在天台發現了你和莊先生。”


    “王朗和王威呢?”


    “都死了。”舒碧雲長出了一口氣,“在醫院後頭那個停車場裏被發現的,現場有監控,但從熒幕裏可以看到是王朗拿刀捅死王威,然後又捅死了自己。”舒碧雲壓低了聲音,“現在醫院裏說什麽的都有。”


    目睹了所有的趙棗兒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雖然不解為什麽他們和王朗出現在不同的兩個地方,但趙棗兒也沒有放在心上。


    林山奈這事算是過去了。


    這幾日的經曆猶如過山車一般有驚無險,可喜的事暫且放在一邊,姚甜的案子看似了結,但那個鎮字符是什麽來曆?與爺爺的失蹤又有什麽聯係?還有那個夢……


    林山奈的怨恨了結,但趙棗兒感觸最大的,不是鬼本身給她的恐懼,想到王朗的所作所為,最可怖的其實是人心。


    “滴滴!”手機提示收到一條新微信。


    主編大魔頭:明天到了編輯部直接來找我。


    趙棗兒:收到!


    “明天必須得去上班啦。”趙棗兒放下手機哀嚎一聲。


    “去唄。”舒碧雲捧著ipad看電視劇,聞言頭也不抬。


    趙棗兒瞥了眼站在舒碧雲身邊同樣看得津津有味的鬼,那鬼察覺到她的視線,仰頭對她燦爛一笑。


    “唉——”趙棗兒翻個身,縮進被子裏。她已經有一點適應到處是鬼的日子了,不知道編輯部裏有沒有奇怪的東西在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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