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聲漸漸歇了下來,因著屋裏沒有點燈的緣故,雖然是午後,依舊有些暗。


    華瑜楚躺在床上,聽到有人輕手輕腳地走到帳幔外,小聲喊了一句:“姑娘”,是她的大丫鬟琯柚。華瑜楚沒有出聲,琯柚遲疑了一下,又退出屋去。聽到琯柚小心翼翼關門的聲音,瑜楚才翻了個身,繼續盯著煙青色的帳子發呆。


    不是瑜楚賴床,實在是她還沒有想清楚這三四日發生的事情,還不想麵對這裏的這些人。


    瑜楚已經來這裏四天了,確切地說,是穿越過來四天了。前世的華瑜楚是知名化妝品公司的市場策劃,那天趕著坐地鐵去上班,剛到地鐵站的樓梯口,就看到一個孕婦沒站穩正要往下栽,瑜楚忙一把拉住她,孕婦是安全了,瑜楚自己卻被背後洶湧的的人潮擠的滾下了樓梯。


    等瑜楚醒過來,就已經躺在這張掛著煙青色帳子的床上了,床邊還圍了一群穿著古裝、有老有少的女人。


    自打瑜楚弄明白自己是穿越後,這幾天一直借著養病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一來怕輕舉妄動引來懷疑,二來正好琢磨琢磨自己的處境。


    幾天來,瑜楚隻要一閉上眼睛,許多原本並不屬於她的記憶便如潮水一樣湧來。


    這具身體的原主和她一樣叫華瑜楚,是華府的二小姐,還不滿十五歲。華瑜楚的生父華敦三年前死在騰衝,現在她和母親莫氏,還有弟弟華璋一起依附伯父一家生活。


    奇怪的是,瑜楚能記起原主小時候的事情,也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在地鐵站摔倒的情形,可是對原主死之前,呃,說“死”有點怪怪的,瑜楚心想,還是說離開之前吧。對原主離開之前發生的事,瑜楚能回憶起來的卻隻是一些零散的片段。


    原主不是在自己家裏出的事,是去參加伯父的上峰、吏部尚書家舉辦的賞花宴時出了意外。


    按照一起參加宴會的堂姐華瑜英的說法,是原主自己頑皮,非要爬到假山上去,然後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才摔倒的。可瑜楚總覺得不是這麽回事。


    這次是原主在三年孝期過後第一次出門參加宴會,莫氏很是重視,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又怕她不知道京城宴會的新規矩,一再囑咐她要緊跟著瑜英,讓瑜英怎麽做她就怎麽做。


    原主也確實是一直跟著瑜英的,可是等宴席過後,小姐們開始結伴逛園子賞花的時候,她跟著眾人走了一會兒,卻發現找不到瑜英了。恰好這時她遇到了以前的好友、順天府尹家的小姐柯皎皎還有其他幾位小姐,幾個人便一起一邊逛一邊找瑜英。


    可是後來出事的時候,柯皎皎她們並沒有在原主身邊。


    是丫鬟紅葉把瑜楚從小姐們當中叫了出來,說是瑜英發現她不見了,讓紅葉來尋她。


    之後的記憶就不甚清楚了。


    瑜楚前兩天頭暈乎乎的,沒有注意,現在仔細回想一番才發現,這幾天她臥床休養,大伯母羅氏一天兩趟地來看她,雖說瑜英有時也跟著過來,卻是在羅氏後麵躲躲閃閃的,而作為瑜英貼身大丫鬟的紅葉可一次也沒有跟著瑜英來過。


    瑜英和紅葉顯然是心虛,隻怕羅氏也知道些內情,才會這麽殷勤地一遍遍問候,生怕她出了什麽事。


    瑜楚確實記得原主和瑜英的關係很不好,瑜英覺得原主不過是失去父親依附自家生活的可憐堂妹,卻敢向自己甩臉色,原主覺得瑜英一家住著自己母親的陪嫁宅子,居然好意思擺出一副當家大小姐的姿態,於是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可也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瑜英主仆二人到底為什麽要害她呢?


    瑜楚把原主的記憶翻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想不起來是哪裏得罪了瑜英。


    正想的頭疼,瑜楚忽然聽見外麵響起了莫氏的聲音:“姑娘還沒有醒?”


    “奴婢剛才去看了,還沒。”是琯柚在回答。


    瑜楚忙把被子拉回來,規規矩矩地躺好,裝成還在睡的樣子。


    剛躺好,莫氏已帶著婆子丫鬟已走到床邊,拉開帳子摸了摸瑜楚的額頭,然後輕輕喚到:“楚楚,楚楚。”


    瑜楚裝成才被喚醒的樣子,慢慢睜開眼,正看到莫氏關心地看向自己的目光,頓時有些心虛,也不知道莫氏能不能看出來女兒已經不是原裝的了。


    “楚楚別睡了,要是走了困,晚上睡不著可不好。”莫氏應該沒有發現瑜楚的異樣,溫言說到。


    瑜楚點點頭,叫了聲:“娘”,掀起被子準備起來,卻又被莫氏按住了。


    “躺一會兒再起,別起的急了,外麵還涼的很。”莫氏說。


    瑜楚聽話地又躺了下去,她並不打算把自己的推測告訴莫氏。倒不是怕莫氏不相信她,恰恰相反,莫氏對一雙子女疼愛非常。這次出事後,莫氏幾乎住在了瑜楚的響月齋,瑜楚的一應飲食起居都親自照料,連藥都要先嚐一嚐再給瑜楚吃。


    隻是莫氏本就性格溫柔,丈夫去世後,沒了人支應門庭,女兒的親事、兒子的前程都要著落到大伯華敘身上,莫氏對華敘一家很是忍讓。即便現在兩家人住的宅子是自己的陪嫁,一應家事也都是聽從大嫂羅氏調遣,從來不輕易出頭。


    這件事既然現在還沒有什麽證據,瑜楚也就不想讓莫氏擔心難過。


    娘倆又說了幾句話,就聽到小鵲在門外通報:“大太太、大姑娘、三姑娘來了。”


    莫氏忙吩咐琯柚服侍瑜楚起床。還沒收拾好,羅氏就帶著兩個女兒瑜英和瑜昭進了屋。


    羅氏看到瑜楚下了床,正要給她行禮,忙道:“快快躺下,還沒有好利索,怎麽好下床。”


    莫氏笑道:“大嫂是長輩,你來看瑜楚,她怎麽還能托大躺床上,禮不可廢。”


    羅氏嗔道:“都是一家子,說什麽禮不禮的,把孩子身體養好了才是正經。”說著,又把瑜楚按到了床上。


    瑜楚隻好在床上草草行了個禮,說:“又勞動伯母了。”


    羅氏笑著點點頭,又轉身招呼瑜英兩個上前來:“你們小姐妹們來說說話。”


    話音未落,瑜英已經拉著滿臉不耐煩的瑜昭來到床前,滿麵笑容地問:“二妹妹今天覺得怎麽樣?頭還疼不疼了?”


    瑜楚心裏暗暗佩服,瑜英和她一直不和,且前兩天還剛剛指使丫鬟推了她,隻不過躲了幾天,現在就又能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小小年紀這份心機,不簡單啊。


    反觀瑜昭,還是一如既往的直來直去,既然不喜歡瑜楚,就連話都不願意說一句。


    當然,以前的華瑜楚也是半斤八兩,脾氣又倔又直,得罪了不少人,不過以後嘛……


    瑜楚飛快地瞄了眼羅氏身後的丫鬟婆子,沒有紅葉。


    瑜楚並不感到意外,不過她摔傷這事,已經過去四天了,再拖下去隻怕真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趁著這會兒人都在,不如做個了斷。


    瑜楚心裏年頭轉的飛快,麵上卻還是呆呆的樣子,慢吞吞地回答說:“疼,一想到從那麽高的地方跌下來,就疼得厲害。”


    羅氏聽了,仿佛十分心疼,忙道:“疼就不要想了,可憐見的,小姑娘家遭那麽大的罪。”


    瑜楚看到瑜英似乎僵了僵,接著說道:“我摔傷的時候不是紅葉在身邊嗎?把她叫過來,我問問她,說不定弄清楚了當時的情形,頭就不疼了。”


    瑜英聽了頓時有些緊張,說:“紅葉有些不舒服,我就沒讓她跟過來。二妹妹還是不要問她了,你不是也說了,越想越頭疼嗎?”


    瑜楚故意裝的有些詫異:“紅葉不舒服?她怎麽了?也從假山上跌下來了?”


    “不是,就是賞花宴那天崴了腳,我讓她歇兩天。”


    “那她回家了?沒在府裏?”瑜楚接著問。


    “那倒沒有……”瑜英支支吾吾地還沒說完,瑜昭插了一句:“都說了不舒服,你非讓她過來幹什麽,一點也不體諒別人。你不舒服,難道有人逼你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瑜楚還沒有做聲,一直在旁邊聽著的莫氏不高興了:“三丫頭這話是什麽意思,紅葉一個奴才,倒比主子還金貴了?再說又不是什麽動不得的大毛病,回個話還能把她累著了?”


    羅氏看莫氏開口了,忙瞪了一眼瑜昭,說:“三丫頭這張嘴,慣是不會說話,她是怕二丫頭多想,反而對身體不好。要我說,不管怎麽跌下來的,忘了最好,省得一想起來就心煩。”


    瑜楚在心裏冷笑一聲,羅氏這是在暗示跌倒一事傷了她的名聲,越是追究知道的人越多,不如糊弄過去,過一陣子就沒人提了。


    莫氏並不知道瑜楚摔傷的內情,聽了羅氏的話,果然有些猶豫,看了看女兒,正想說什麽,卻被瑜楚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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