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坐在芳菲苑的大堂裏,認真翻看著幾頁畫冊。這是她幾天來抽空畫出來的,是芳菲苑全部產品的使用方法。瑜楚打算找人多臨摹一些,等正式開張了當贈品送給客戶,還能起到宣傳的作用。


    大致翻了一遍,覺得沒什麽問題了,瑜楚一抬頭,恰看見餘娘子進來:“姑娘,何掌櫃帶了兩位公子過來。”瑜楚忙讓請進來。


    瑜楚和薑衡本約在隔壁綴錦閣,可瑜楚想了想,既然自家芳菲苑已收拾妥當,就不必事事都麻煩何掌櫃。於是幹脆給試妝小娘子們放了一天假,把芳菲苑空出來做談話處,也不用擔心被人聽到。


    “華姑娘!”門外傳來一個歡快的聲音,隨即跨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興高采烈的周源。瑜楚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餘娘子說的是“兩位公子”。


    “華姑娘,好久不見啦。”周源嘴上打著招呼,眼睛卻閃閃發光地一一審視了桌上擺的待客點心,見都是市麵上常見的尋常樣式,頓時有些失望:“就隻有這些?”


    瑜楚還沒搞清楚狀況,薑衡也一步跨了進來,聞言無奈地瞪了郭源一眼,郭源忙嬉皮笑臉地說:“先辦正事,先辦正事。”


    薑衡和瑜楚互相見了禮,看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了,便開口道:“孫仁那個妾的身世查清楚了。”


    瑜楚安靜地聽著,郭源則在桌上挑挑揀揀地選著點心,也不知道有沒有聽。


    “她叫馮念娘,瀘州人氏,確實有個姨母嫁到了白各莊,不過已有許多年不曾聯絡。這兩件事上,她都沒有撒謊。不過,三年前瀘州大水時,她早已嫁到騰衝一年有餘了。”


    瑜楚並不驚訝,她隱約已猜到馮念娘與孫義的關係,現在的關鍵,是馮念娘對騰衝之事的真相知道多少。


    “那她是從騰衝逃出來的?孫義呢,沒有和她一起?”


    “據她說,在騰衝他們一家住在孫義賃的一所離府衙不太遠的小房子裏麵。出事那天的掌燈時分,外頭突然就鬧了起來,隨即火光衝天,街上到處都是人。孫義先跑外頭看了一圈,見事態不對,就讓她喬裝打扮了一番,隨身帶了點金銀細軟出了城。”


    “在城外,孫義找了個隱敝的地方讓她躲起來,說是讓等到天亮,若天亮孫義不來接她,就不要再進城,直接往北走,回京城尋他的哥哥孫仁。馮氏是在回京的路上發現自己懷孕的,無奈之下隻好和孫仁演了一出納妾的戲。”


    “孫義為什麽那麽警覺?”瑜楚敏銳地察覺道:“騰衝是邊境小城,雖說安穩多年,可若打起仗也不算多了不得的事。尤其他又是蕭老將軍的親兵,對交趾的實力應該很了解,為什麽一鬧起來就趕著把妻子送到城外藏起來,還交待了後事?”


    薑衡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麽問馮氏的,她說,孫義送她出城時說,隻怕是蒙自那邊的事鬧出來了,有人要對蕭老將軍不利。”


    “蒙自有什麽事?”


    “馮氏說她也不清楚,孫義就是這麽說的。”


    “蕭老將軍曾駐守蒙自嗎?”


    “沒,”薑衡搖頭,“蒙自並非要塞,並沒有守軍。”


    “馮氏……她說的話,做的準嗎?”瑜楚想到前事,對馮氏總是有些懷疑。


    “我的人假裝拿孫義的兒子威脅,她應該不會撒謊。而且我已經安排馮氏離開小嶽莊了。”


    “啊,為什麽?”


    “馮氏的底細,我們能查出來,別人未必做不到。她能安安穩穩在小嶽莊住上這三年,不過是背後的人認為騰衝之事已經揭過去了,她的存在並不重要。可我現在又生波折,馮氏和孩子就不安全了,倒不如讓她離開,一了百了。他們總歸是外祖父親信的家眷,我不能因為要給外祖父翻案,就將他們置於險境。”


    瑜楚忍不住問道:“那孩子呢?”


    “自然留在了孫家。兩個人都消失,就太打眼了。況且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孩兒,也不會造成威脅。”


    瑜楚默然,這不失為一個解決之道,隻是可憐了孩子,出生就沒了父親,現在母親也離開了。


    聯想到自己的經曆,瑜楚頓時情緒有些低落,半晌又問:“蒙自和騰衝相距多遠?”


    “很遠,”薑衡答道:“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還隔著高黎貢山。”


    “爹爹應該沒有去過蒙自,”瑜楚仔細回憶華敦的手劄,沒有關於蒙自的內容。“況且爹爹到達雲南不久就出事了,如果蒙自離騰衝很遠,爹爹也來不及去。”


    薑衡點點頭:“我也這樣認為。”


    這麽說,華敦的死真的是意外?瑜楚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世子,您說過雲南巡府曾檢視過騰衝守軍的傷亡情況,那您知不知道,死的都是哪些人?”


    薑衡聽了,略微思索,緩緩說道:“根據清點情況,自然是府衙內傷亡最為嚴重,然後是城門守軍,府衙之外的文武官員和普通民眾也有喪生的,不過不多。但畢竟刀劍無眼,混亂中誰都有可能被傷到。”


    “我聽娘說,爹爹被找到時是在驛站。爹爹臨出發前和娘承諾,將糧草護送至騰衝就會立即折返,不會多做停留,所以,爹爹始終沒有搬去府衙,一直住在驛站裏。家裏下人找到爹爹時,他的行李也都在驛站放著。”


    薑衡眉頭皺了起來:“驛站?我倒不知,華大人是在驛站被傷。驛站離府衙頗遠,依據記錄,似乎並未受到多麽嚴重的攻擊,隻是部分房舍被引燃。交趾軍攻入城中時,驛丞還曾經收留了一些來不及回家的民眾。”


    “那記錄裏提到過爹爹嗎?”瑜楚激動起來:“我和娘得到的消息,爹爹是被羽箭所傷,被找到的時候,就已經……”


    薑衡麵露同情,搖頭道:“雲南巡府的折子裏,隻提到驛站曾收留民眾,並沒有人員傷亡情況。”又說:“府上找到華大人時,沒有詢問驛丞嗎?”


    “問了,”瑜楚頹然坐下,“他說當時太過混亂,驛站又湧入太多人,他實在沒有注意到爹爹。”


    薑衡看到瑜楚失望的模樣,有心安慰兩句,可是平日實在沒有和姑娘打交道的經驗,不知道從何說起。倒是一直沒吭聲的郭源開口了:“華姑娘莫傷心,不管華大人的事是意外還是什麽,有我哥和我在,一定查的清清楚楚,給華姑娘一個交待!”


    看著突然間一身浩然正氣的郭源,瑜楚又感動又好笑,卻沒想到他為什麽要給自己一個交待。


    沉重的氣氛被郭源衝淡了些,薑衡也鬆了口氣,站起來環視四周,問道:“姑娘這是打算開新鋪子?要經營些什麽?”


    “胭脂水粉,”瑜楚也笑了,開玩笑道:“世子和郭公子都還沒有娶妻,恐怕用不上。”


    薑衡沒想到瑜楚會這樣說,呆了呆,接不上話,反而郭源大呼小叫道:“華姑娘應該開點心鋪子才對呀,嘖嘖,要是不開鋪子,你的那些方子豈不都埋沒了!”


    瑜楚被逗笑了:“不過一個流沙包,哪有“那些方子”,郭公子太瞧得起我了。”


    郭源不聽,繼續努力說服:“你瞧你瞧,姑娘隨便做一個流沙包就那麽好吃,若是用心多做幾種,譽滿京城那不是遲早的事?我說……”


    瑜楚聽著隻是笑,薑衡卻忍無可忍,低喝道:“源哥兒!”又說:“華姑娘要忙鋪子的事,我們就不多打擾,這就告辭。”說著,反手拉起喋喋不休的郭源,向瑜楚拱手告別。


    郭源被薑衡拉著,戀戀不舍地往外走,邊走邊說:“華姑娘你再考慮考慮啊。”


    瑜楚笑看著兄弟兩人走遠了,也叫上琯柚和棠梨打道回府。


    芳菲苑外,郭源一邊往馬上爬一邊小聲抱怨:“哥你幹嘛拉我,我還沒說完呢。”


    薑衡無奈:“京城不比大同,規矩禮教要重的多,你這樣纏著人家姑娘,實在不合禮數。還好華姑娘大度,不然早把你打出來了。”


    郭源聞言,想起凶巴巴的田媽媽,抖了抖,垂頭喪氣道:“華姑娘不肯開鋪子,我又不能去找她,那我豈不是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點心了?”


    薑衡看著滿腦子隻有吃的郭源,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沒想到郭源突然抬起頭,異想天開道:“哥,你說我要向華家提親,華姑娘會答應嫁給我嗎?”


    薑衡差點從馬上跌下來:“你說什麽?”


    郭源越想越覺得可行,複又高興:“華姑娘點心做的好,人又漂亮,哥你也說了她為人大度,這麽一想,很適合娶來做嫂婦兒啊!”


    薑衡自己沒跌下馬,倒是很想把郭源踹下去:“就知道吃!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我哪裏兒戲了!”郭源反駁地理直氣壯:“娘臨走前交待的,要是我在京城遇到合適的姑娘,就讓你替我做主了。這可是你說的!”


    薑衡隻覺得頭疼:“你自己想想,這樣冒昧上門去提親,人家會答應嗎?”


    郭源撓撓頭,免不了又想起給自己造成極大陰影的田媽媽,呆了半晌,突然吼道:“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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