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黑的早,莫庭又站了會兒,就見外頭太陽快速西落,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天黑了,氣溫也跟著急劇下落,莫庭冷的手腳冰涼,隻好輕輕跺跺腳搓搓手。


    天擦黑的時候,有人過來點了幾盞燈籠,此後就再無人來過。莫庭站在燈光之中,也隻能看清花廳中的擺設,再往外,就是一片黑蒙蒙,什麽也看不見了。


    不過這麽一來,外頭的人倒能將他看的一清二楚。


    香堇奉了柯皎皎的話,帶來了幾個包子,想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給莫庭。可香堇來到花廳邊,一看這架勢,再不敢輕舉妄動,回到後宅,苦著臉複命道:


    “姑娘,不知是誰,在花廳裏點了幾個明晃晃的大燈籠,奴婢要是過去送吃的,定會被瞧的清清楚楚,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怎麽辦?”


    柯皎皎咬牙,十分心疼地想著莫庭一定又餓又冷,既然不能找母親說項,那就找哥哥好了!他一定有法子!


    柯皎皎眼睛亮了,一疊聲地催著香堇去將柯敏請來。事關自家姑娘未來的夫婿,香堇顧不得自己已前廳後院的跑了幾個來回,略喝了口熱水,就一溜煙又跑了出去。


    沒多久柯敏就來了,柯皎皎上前抱著他的胳膊,焦急道:“哥,前頭莫……已經在花廳站了那麽久,連晚飯也沒吃上,天又那麽冷,爹爹怎麽還不讓他進來?你去幫我勸勸爹爹嘛。”


    柯敏自打那天勸柯沐回了高家的求親後就病倒了。起初是咳嗽,後來又染上風寒,也吃不下東西,漸漸地竟有些起不了床的架勢。


    柯夫人見女兒這頭還沒忙完,兒子又病成這樣,急的不知又哭了多少回。隻好把一天掰成兩半,白天陪著兒子,盯著他吃藥,晚上陪著女兒,和她說話開解。就這樣熬了五六天,差點把自己累倒。


    好在到了莫庭求親的前一日,柯敏已能起床行動,柯皎皎的情緒也大致恢複了。


    柯敏咳了幾聲,愛憐地摸摸柯皎皎的頭發,溫言道:“你和莫兄兩人把爹爹氣成那樣,爹爹不舍得動你,可不是隻能拿他出氣?你放心,爹爹有分寸的,過不多時就會讓人去請了。”


    柯皎皎撒嬌道:“外頭那樣冷,就是站一會兒也凍的手麻腳麻,他見爹爹之前就站了一個時辰,現在又站了這麽久,凍壞了怎麽辦?”


    “都說女生外向,原來我還不信,今天可算信了。”柯敏打趣道。


    柯皎皎不依地搖搖他的手臂,嬌嗔道:“哥哥!”


    又說:“哥哥去嘛,爹爹隻聽你的勸,上次和高府……就是你說動爹爹的。”


    柯敏聽到妹妹說起同高府之事,眼神迅速黯淡下來,又怕她發覺,打起精神,使勁兒咳了兩聲道:“再等一等,若一個時辰後爹爹還不說話,我再去勸他,好不好?”


    花廳裏,莫庭又冷又餓,等的太久了,連時辰也不知道。抬頭看了看,見天上烏雲密布,連點星光都沒有,隻怕是要下雨。莫庭心中猛然冒出“苦其心誌,餓其體膚”幾個字來,隨即搖頭苦笑,這天上落下個媳婦兒想接住,可不比降大任簡單啊。


    瑜楚在叢桂軒一直等到宵禁,直到小廝來回了說還沒消息,才回到響月齋歇息。


    說是歇息,其實也睡不著,隻是已到了宵禁時候,最早也得明日清晨才能有答複,隻好胡亂洗漱了,躺在床上幹瞪眼。


    半夢半醒中,似是有陣涼氣卷到了床上,瑜楚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翻身下床,果見是自己之前把窗戶開了道縫又忘記關上。


    瑜楚也不聲張,輕輕來到窗邊,伸手想關時卻覺得外頭似是亮晶晶的。猛地拉大窗子,幾片雪花隨著風被卷了進來,打在瑜楚臉上。仔細一看,隻見外頭正下著鵝毛大雪,地上已鋪滿了白色。今年的第一場雪,竟下在了今夜!


    柯府裏,柯沐正裹著被子睡得香甜,卻覺得被人推了兩下,勉強睜開眼,看見柯夫人焦急的麵龐。


    “老爺,外頭下雪了!”


    “下雪就下雪,你推我做什麽?”柯沐還有些迷糊,含混問道。


    “莫家那小子還在花廳站著哪!”柯夫人急道。


    “噢,讓他站著吧,明早再說。”柯沐翻了個身,又想接著睡,手臂卻被柯夫人掐了一把,瞬間醒了。


    “哎哎,你掐我做什麽?”


    “他都站了三個時辰了!花廳又那麽冷,凍壞了怎麽辦?咱倆不是說好了,莫家小子來求親的話,稍稍為難一番也就是了,你怎麽把他扔花廳挨餓受凍的?現在又下雪了。我就說,剛敏哥兒來求情,就該讓他進來。”


    “他不是會功夫嗎,也就餓凍這幾個時辰,怕什麽。”


    柯夫人忍不住又掐了夫君一把:“那是你女婿!若是凍出個好歹,受苦的還不是皎皎!你不去說,我去!”說著,一扭身就要往外走。


    柯沐忙拉住妻子:“你別去,別去,外頭那樣冷,你身子弱,受不住。我讓他進來就是了。”


    花廳,莫庭已凍的四肢僵硬,又站了太久,腿腳似乎也腫了起來。因為冷,倒不覺得餓了。大片大片地雪花被風卷進來拍在身上,開始還化成雪水,後來就直到粘在身上,白花花一片。


    廳裏鋪的是青磚,莫庭沒想到會下雪,穿的卻是布鞋,磚上的寒氣很快透過薄薄的鞋底順著腿往上竄,讓人覺得透心的涼。


    莫庭正艱難地把手抬起來,想舉到手邊嗬口氣稍暖一些,卻猛地感到有隻溫暖地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他緩緩轉頭,目光正對上柯敏帶著笑意的臉。


    天剛蒙蒙亮,瑜楚就輕手輕腳地進了叢桂軒。本以為莫氏還沒起身,進了屋才發覺她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娘,你也起這麽早?”


    “壓根就沒睡。”莫氏眼底帶著一片鴉青,有氣無力地答道。


    瑜楚覺得好笑。昨天莫氏還淡定地說盡人事聽天命,可等了一天一夜都沒消息,也坐不住了。


    笑了兩聲,又發起愁來,下了半宿的大雪,也不知小舅舅在柯府是怎麽過的?想著這些,也愁眉苦臉地坐下,與莫氏相對無言。


    又等了片刻,忽聽外頭響起急促地腳步聲,踩在雪上格外的響亮。瑜楚猛地起身,打開簾子,不妨和捧雪撞到一處,兩人一起跌落地上。


    捧雪顧不上自己就要來扶,瑜楚卻抓著她的手急切問道:“是不是小舅舅有消息了?”


    “是,”捧雪喜不自禁,聲音都帶著些顫抖:“柯大人已同意了二舅爺的求親,大舅爺現接著了二舅爺,正往回走,先差了遠山回來說一聲,請夫人和姑娘放心。”


    莫氏聽了,喜極而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內室睡覺的璋哥兒被吵醒了,跌跌撞撞跑出來,懵懂問道:“小舅舅要和柯姐姐成親了嗎?”


    瑜楚從地上一躍而起,抱住璋哥兒在他小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大聲笑道:“以後不許喊柯姐姐,要改口叫小舅媽了!”


    宣寧侯府,薑衡和郭源還保持著在大同時的作息,一向起的很早。


    夜裏雖下了大雪,兩人依舊照著平日在院中活動筋骨。隻是薑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隻和郭源拆了幾招,就被奪了兵刅,索性不練了,回屋吃早飯。


    郭源平日習慣了與薑衡拆招,隻留下自己也沒什麽意思,便也扔下長刀隨薑衡回屋。


    說是吃早飯,薑衡卻隻望著門口發呆,連筷子都沒有拿起來。


    郭源吃完了自己碗裏的紅豆湯圓,看薑衡隻顧看外麵,便偷偷從他碗裏又撈了一個。


    薑衡沒有反應,郭源咧嘴偷笑,又撈了一個,正吃的高興,啪的一聲,一個湯圓飛了過來,正貼在他眉間。


    郭源哇哇叫著把湯圓拽了下來,還好天氣冷,湯圓已不燙了。


    郭源眨眨眼,故意問道:“哥,你在等什麽,這麽專心?”


    薑衡丟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白眼,不吭聲。


    郭源吃吃笑道:“莫庭去求個媳婦兒,哥你這麽緊張幹嘛?倒像是自己求親一樣。”


    郭源誤打誤撞猜到了薑衡的心思,自己卻不知,見薑衡不理他,索性光明正大地把薑衡的碗端過來,大口吃了起來。


    吃到最後一個,恰見外頭飛身進來一個人,郭源拚命咽下嘴的湯圓,搶在薑衡前頭問道:“怎麽樣了?”


    “柯大人同意了。”來人相貌平平,語氣也平平,不帶一絲起伏。


    “嘖嘖,西泠你從小說話就這樣嗎?多說幾個字又不會被累死。”


    “誰都像你話多!”薑衡心情大好,白了一眼郭源,對西泠道:“你也守了一夜了,今日無需當值,好好歇一歇。”


    西泠低頭稱是,見沒其他吩咐,又輕盈地退了出去,卻始終沒回答郭源的問話。


    “嗐,哥,你天天對著西泠的冰塊臉,不覺得冷嗎?不過夏天倒是不錯,消暑利器。”郭源說完,自顧自笑的前仰後合。


    薑衡懶得理他,放鬆下來才察覺餓了,見滿桌飯菜已被郭源吃了多半,忙風卷殘雲地埋頭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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