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瑜楚怔怔的,菡萏抿嘴笑:“你都忘記啦?你舍身抱住了那隻瘋貓,救了聖駕,聖上吩咐讓你在欽安殿養好了身子再出宮呢。這幾日就由我來服侍你。”


    乾清宮裏,隆慶帝正要同薑衡說什麽,門上掛的棉簾呼地被掀開了,淳安公主拖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宮女闖了進來,後頭跟著一個滿麵驚慌的太監:“公主,您不能進去,聖上正有事呢。”


    隆慶帝皺眉,目光嚴厲地掃了過去,淳安公主沒動,那太監卻跪下了:“聖上,奴才該死,沒攔住公主。”


    “行了,你先出去吧。”隆慶帝不耐煩地打發了太監,目光在淳安公主腳下的小宮女身上轉了兩圈,不悅道:“你來做什麽?拉的是誰?”


    淳安公主一向得寵,平日這樣不經通報就闖進來慣了,從沒得過嗬斥,也就沒把隆慶帝陰沉的臉色放在心上,踢了踢地上的小宮女,嬌蠻道:“父皇,那隻貓從出生就被我抱回來養,一向溫順,從沒咬過人,更不用說如今日這般發瘋。定是伺候它的人不盡心,惹怒了它才這樣的。喏,這個就是伺候它的小宮女,父皇,您罰她吧。把貓還給我,我換個人看著,定不讓它再出門。”


    隆慶帝見女兒如此不著調,怒道:“我早說了宮中不許養貓,你背著我養不說,還不好好看著,讓它跑出來,險些釀成大禍。那貓不能留,我已命人將它處死了!”


    西苑那件事,徐昭儀聲稱是因為被貓抓傷,才恨上了五皇子的生母。打那時起,隆慶帝就十分不待見貓,下了旨不許宮中再養。那些養了貓的,不論是妃嬪還是宮人,都不敢不從,把貓要麽打死要麽送出宮去。唯有淳安公主,仗著寵愛,偷偷把自己的貓藏了起來。吳貴妃雖然知情,架不住女兒軟磨硬泡,隻一再囑咐不許讓隆慶帝瞧見,也就算了。


    淳安公主聽到貓已經死了,頓時跳了起來,叫道:“父皇,您怎麽能處死我的貓呢?那是我的,別人都不許動!”


    隆慶帝更加生氣,陰沉著臉,冷聲道:“你的貓,連朕都不能動?”


    淳安公主一聽隆慶帝自稱“朕”,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怒,不敢再吵鬧,轉而發泄地朝地上的宮女狠狠踢了兩腳,尖聲道:“都怪你,不好好伺候,才惹它發了瘋。今日我就讓母親下旨杖斃了你,讓你去地下接著伺候它!”


    小宮女本害怕地蜷成一團,聽到“杖斃”兩個字,頓時抖如篩糠,緊緊抱住淳安公主的腿,哀求道:“公主,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想哭,卻還記得隆慶帝就在麵前,又不敢哭出聲來,咬緊了下唇死命憋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臉色蒼白如紙。


    隆慶帝看她可憐,嗬斥淳安公主道:“畜生不通人性,時有發瘋的時候,與伺候的人有什麽幹係?你這樣動不動就要打殺宮人,哪裏有一絲皇家公主該有的氣度!”


    淳安公主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自己長到十幾歲,何曾被這樣訓斥過?就是小時候不懂事,玩鬧中摔壞了父皇最心愛的青花釉裏紅鏤雕蓋罐,也沒有得過一句重話。如今為了個犯下大錯的賤婢,竟然被訓斥為沒有皇家公主的氣度,心中十分不服,便口不擇言道:“前頭母妃說父皇隻親近五哥,再不會疼愛二哥哥和我,我還當她多心,原來是真的!不過是個賤婢,打殺了又如何?父皇不喜歡我了直說就是,不用這樣罵我。我再沒有氣度,也是父皇母妃教的。”


    隆慶帝聽了,氣地猛咳了兩聲,旁邊伺候的太監李嵩忙上去端茶撫背,卻被隆慶帝一把推開。茶杯從李嵩手裏飛了出來,撞到一旁正裝聾作啞的薑衡身上,又彈開,跌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破裂聲。薑衡卻不躲不閃,一動不動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顧數著自己身上有幾顆扣子。


    “叉出去!”隆慶帝吼道,看見進來兩個嬤嬤,又改口到:“把淳安給朕押回翊坤宮交給貴妃,就說朕說了,讓她就呆在翊坤宮,哪裏都不許去,好好反思反思,什麽時候知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嬤嬤麵麵相覷,誰不知道淳安公主是宮中最得寵的人?連皇子們都比不上。可隆慶帝發話了,隻得硬著頭皮去抓她的衣服。


    淳安不等嬤嬤們碰上她,就猛地彈起來,尖聲大叫:“不許碰我,我不回翊坤宮!我沒錯,不要禁足!”


    隆慶帝見淳安依舊囂張,拍著桌子吼道:“捆起來!把她給我捆起來!”


    兩個嬤嬤雖然答應了,卻哪裏敢真的捆金枝玉葉的公主?隻能做做樣子,半扶半抱地把她推出了乾清宮,還不忘回頭順帶把地上的小宮女也拖了出去。


    李嵩見隆慶帝氣得滿麵通紅,忙又斟了杯茶端過來勸道:“聖上喝杯茶順順氣,公主還小呢,以後慢慢教導就好了。”


    “小?華家丫頭和她差不多大,就知道替朕攔貓。她呢?那貓差點抓傷了朕,不說主動處置了那個畜生,還要替它求情,把錯推到一個宮女頭上。她心裏,朕還不如那個貓!”


    這話說的嚴重,連薑衡都跪下了。李嵩也跪下勸道:“聖上言重了。公主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定是見聖上無事,才記起那貓來。要不然,怎麽等了這半日才來尋呢?”


    隆慶帝不答,吐出胸中一口濁氣,又喝了杯茶,才道:“都起來吧。”看到薑衡前襟的衣裳都濕了,又道:“倒讓衡哥兒遭了池魚之殃。”


    薑衡忙道:“臣皮糙肉厚的,隻要能讓聖上消氣,便是再多扔幾個臣也願意接著,隻怕聖上舍不得。”


    隆慶帝噗嗤笑了:“這套茶盞是前朝的孤品,扔一個少一個,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薑衡也笑,想起剛才淳安的話,心中一動,故意道:“可見貴妃娘娘把後宮打點的井井有條,聖上沒什麽煩心的事,這套茶盞才能用到現在。”


    隆慶帝被薑衡提醒,皺著眉想了想,吩咐李嵩道:“你也去翊坤宮,傳我的口諭,讓貴妃將執掌後宮這些年來處以極刑的事件一一寫清楚了,呈上來給我瞧瞧。怎麽聽淳安剛才話裏的意思,杖斃個宮人竟是稀鬆平常的?本朝後宮一向是寬厚待人,當年太後在時,更是沒有一例處死宮人的事發生。貴妃向來是以太後教諭治理後宮,這件事上,原不該如此。”


    薑衡見李嵩答應著去了,心中暗喜,這下輪到吳貴妃焦頭爛額,她總該沒有閑工夫再算計楚楚和自己了吧?


    隆慶帝又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見薑衡依舊站的筆直,不禁點頭道:“你在大同曆練了幾年,確是長進不小。今日要不是你,華家那個丫頭就要掉到池塘裏了,這麽冷的天,也不知會怎樣。”


    薑衡聽了,故意不答話,明顯地躊躇起來,看著隆慶帝欲言又止。


    隆慶帝心中奇怪,便道:”有什麽話你直說就是,別學他們那些酸文人,說一半藏一半,非要繞著彎讓我猜,最是讓人厭煩。”


    薑衡忙開口道:“臣不是要和聖上打啞謎,實在是這事不好說。”說著,又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今日在禦花園,臣趕到時正瞧見華姑娘往水池裏栽,便下意識地接住了她。雖說是事從權宜,可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中碰了她。華姑娘出身書香世家,臣知曉這些人家最是規矩大。華姑娘被臣,被臣抱住了,恐怕會對以後的親事有阻礙。“


    隆慶帝本沒想那麽多,被薑衡一說,也想起一事來:“我記得前些年山西布政使秦和家有個丫頭,出門上香時不小心滑了一跤,被個窮書生拉了一把,後來秦和就把女兒嫁給了那個書生。當時內閣議事,說到山西時提起此事,我嫌秦和迂腐,幾個輔臣卻讚他為人端方,提議將他升任山西巡撫。我瞧他考績不錯,不耐煩計較這些,也就同意了。”


    薑衡憂心道:“今日之事還有些不同。說起來,華姑娘是為了救駕才抱了那貓,才被臣接住,這可是大功一件。如此一來,華家就不能再追究華姑娘名節有失的責任。可畢竟臣在幾十號人麵前抱了她,日後傳揚出去,還有誰肯上門提親呢?”


    “依你說該怎麽辦呢?”隆慶帝問道。


    “臣思前想後,覺得要解決這個問題,隻能,隻能由臣向華家提親了!”


    “那怎麽行!”隆慶帝脫口反對道:“華家門第太低,太辱沒你了!”


    我就知道!薑衡在心中歎了口氣,頗有些苦笑不得:自己好不容易瞧準了一個好媳婦兒,又費勁心機地掃除了情敵,沒想到,最後的障礙居然來自最大的靠山!


    “那聖上可有更好的法子嗎?”薑衡幹脆把球扔還給了隆慶帝。


    隆慶帝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才道:“要不,你抬了華家那丫頭進門做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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